大明春色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西风紧
阮荐沉吟道:“那如果明国军追击过来,我们能走掉吗?”
黎利冷笑道:“船寇在北方大胜、占有东关等富庶之地,却有大股人马坐船前来,简直是奇闻;所以我们才没料到、实属正常,船寇们简直是脑子有病!他们那么多船,要上岸立足没有几天时间是办不到的,还得军纪严明调遣安排有度才行,否则极易混乱。等船寇聚集兵马追击,我们早就走远了。”
阮荐觉得有点道理,沉吟道:“难怪平定王看起来不太慌乱。”
黎利接着道:“我军向南退兵之后,不能守乂安(荣市),因乂安周围地势开阔、不利于我军谋划战术。而若是先守乂安北面的演州(黄梅),则可以在演州北面、凭借众多的山林与河水想办法;用诱敌伏击、各个击破等策略,不断消耗敌军锐气兵力,迟滞敌军的迅猛攻势。
如此部署,在演州北面的兵力、亦能从后方的演州城得到充足的补给。
演州的周旋,或许仍然无法击退船寇进攻,只能拖延时间。所以,与此同时朝廷应该派人去乂安城,叫乂安的文武押运粮草,循茶江水运到上游各处。我军要在山林中建立仓库、囤积粮食,并依靠乂安以西的陆年县城,以备随后的战事所需。
待演州的战事结束,各部继续向南撤退,边打边走。这时候不能再去乂安城了,正如先前所言,那边地势开阔,只利于船寇的精锐步骑强攻推进。
那时咱们要走乂安的西边,去往茶江流域,在陆年县周围、各处山林仓库附近活动;不断布置兵力伏击袭扰,再次与船寇周旋。若是乂安的战役仍然无法击退船寇,我军还能往顺化方向继续退兵。一场场战役下来,没有几个月能结束吗?”
黎利说得很流畅,显然他不是临时想出来的方略,而是已经深思熟虑过了。
他继续说道:“我军每撤出一个地方,便把剩下的粮草全部烧毁。经过如此多次袭扰阻击之后,必定会到雨季。一到雨季,船寇缺衣少食、病疫横行、道路泥泞。他们只能自求多福,能活着撤军就算万幸了!”
阮荐听得频频点头,说道:“只悔识君晚矣!”
“不晚。”黎利用期待的眼神看着阮荐。
两人对视了片刻,大有惺惺相惜之意。
阮荐道:“愿如平定王所言,不晚!我先告辞了,必须得去苦劝皇上,采用平定王之策。”
黎利道:“阮君勉之。此系大越之危亡关头,若皇上徒耗兵力、败得太快;恐大越处境只会越来越差、无法恢复元气,不知多少年将陷入暗无天日的亡|国境地!”
阮荐深深地作揖一拜,说道:“我定竭尽全力而为!”
一时间,身材矮小、脑袋却有点大的阮荐,觉得他与平定王两个人都变得高大起来。
这时黎利又用随意的口气问道:“阮君的家眷可在清化?”
阮荐忽然从刚才的慷慨情绪中、冷却了稍许,因为黎利的话,让阮荐想到了一些微妙的事。
阮荐的妻子也姓阮,那是他的家乡河东(今海阳)有名的大美人。而黎利此人也有缺点,便是比较好色,有一次他见了阮氏一面,当时眼神就有点不太对劲了。
所以阮荐听到黎利如此一问,心里下意识便有点提防,他不动声色道:“我已安顿好了,多谢平定王挂怀。”
黎利点了一下头,送阮荐到门外。
阮荐离开了黎府,立刻赶往皇宫请求面见皇上,声称有要紧的急事。但他等了许久,只出来了个皇上的近侍。近侍说皇上正忙得不可开交,问阮荐有甚么事;可以先说出来,让人转述给皇上。
阮荐便说平定王有良策。
不料那近侍马上没兴趣听了,说道:“阮侍郎赶紧准备一番,等出了城,在路上禀奏也不迟。”
阮荐当然对这样的答复不满意,如果皇上已经出了城,还会让阮景异从清化撤军吗?阮荐便一个劲说事情的严重性,事关存亡、危急关头,朝廷越早定策越能力挽狂澜。
近侍怎么劝也没用,干脆不耐烦地回去了。于是阮荐便跪在了皇宫的大门外,大有不面圣不罢休的气势。
良久之后,皇宫里终于出来了大队人马。许多骡马托着沉甸甸的包裹,好像运的是财宝。陈季扩身穿黄袍骑着马,在侍卫的前呼后拥中过来。跪在路当中的阮荐挡了路,很快便有侍卫过来把他抬到了陈季扩旁边。
陈季扩转头道:“阮爱卿随朕走,有甚么话,路上慢慢说,跪在这里成何体统?”
阮荐无奈,只好跟着皇上亲军。
事到如今,阮荐的家眷是顾不上了,何况路上兵荒马乱,妇孺老弱随军逃亡实在不便。阮荐便叫来了一个家奴,叫他赶着回府,告诉老夫人、带着家眷到亲戚家避一阵子。
出城的人马极众,军队有点混乱。
幸好柳升部的船今天才到马江口,而陈季扩听到消息马上就准备动身了,反应非常快。明国军显然难以马上调兵,前来攻打;否则以此时大越皇帝身边的混乱兵马,恐怕又得大败一场。
大明春色 第七百四十三章 雷霆之势
清化城,安南国的第二大城池,规模仅次于东关(河内),但它仍远不能与大明国内的重镇相提并论。这是一座古老的城,墙上长了青苔的包砖,仿佛正诉说着它的底蕴。
十月上旬,柳升率官军陆师两万余众,已驻扎在马江江畔、屯兵清化城东。
柳升骑着马,在距城墙一百余步的地方、观望着前方的城头。空中时不时抛射过来几枝箭矢,让亲兵护卫将士都十分紧张,生怕主帅有甚么闪失。柳升却一脸镇定,听着刚赶来的斥候武将禀报军情。
“咱们刚到马江口那天,陈季扩的人马就往南走了。最近的探报是今日中午,细作发现陈季扩叛军大队已距演州(黄梅)不远。”武将一边说话,一边紧张地转头看墙上的叛军弓箭手。
柳升道:“暂且不管陈季扩。先攻下清化城,大军才能保障粮道、转运辎重。”
众将纷纷抱拳道:“大帅英明!”
柳升说罢,终于拍马离开了原地。他依旧沿着城墙不远的道路跑马,但总比刚才站在原地要好得多了,移动的目标更不容易被弩矢弓箭射|中。
有部将劝诫柳升:“官军并未围城,大营皆在东面,大帅当心叛贼出城反击。”
柳升不以为然,他觉得陈季扩跑得那么快、叛军已被吓破了胆,剩下的人根本不敢出城。
一行人沿着城池绕了小半圈,来到清化西南面,那里还有个明军的军寨,辎重营的将士们正在一个石场上、采石制作石弹。“叮叮哐哐……”的金属敲打声、以及人们干活的吆喝声一片喧嚣。
清化城周围地形平坦,明军游骑巡视之后,发现只有这个地方、山边有采石场。
明军从海上登陆,舰队十分庞大;但除了侯显的海船舰队之外,沿海水师调集的那些船、运力有限。近两百艘战船,实际运输的明军陆师人数只有两万多人,以及大量辎重。两万多人攻城,当然没法围城。
因此现在明军主力都在城东,大伙儿正在构筑工事,组装回回炮、架设洪武炮(臼炮),以便使用从船上卸载下来的弹药。只等船运的石弹打完了,西南这边的石场制作的石弹、就得尽快运到东边的阵地上。
城池的其它三面,并无明军主力部署,只有一些骑兵在监视。
柳升带着一队骑兵,亲自绕城跑马一圈,果然没碰见敌军出城袭击。只有城墙上的守军,时不时用弓弩远远地发射、投下来一些箭矢,威胁不大。
待柳升率马队返回江边的大营时,便远远地看见了阵地上火光闪烁,接着几声巨大的轰鸣声传来。
洪武大炮发射的石弹飞向城墙了。重达数十斤、甚至上百斤的石弹从空中调到城外地土地上,“咚咚”直响,掷地有声。有一枚石弹落到了城墙上,只见上面石块尘土飞溅,不知是石弹破裂、还是砖石弹飞。
大炮响了几声,便暂且消停下来,将士们应该正在调整角度,重新校准距离。明军的火炮瞄准目标,主要是靠经验和观察,没打中就重新调整仰角。所以很难击中较小的目标,只能用于对付密集步骑方阵、或者轰击这种城墙。
炮声方息,回回炮发射的生铁雷,须臾已飞到城墙上下,纷纷爆|炸。一枚生铁雷的引线似乎短了点,在空中便炸开了,巨大的爆炸声在高处响起、简直传遍了四野。
“轰轰轰……”明军阵地上的洪武大炮很快再次点燃,巨大的轰鸣声此起彼伏,整个阵|地上好像火山喷|发一般,不断有耀眼的火焰闪烁,滚滚的硝烟很快弥漫到了整片大地上。
两三百步之外的清化城池,在无数的大石弹轮番蹂|躏之下,还有生铁雷到处爆|炸,渐渐也笼罩在尘土与硝烟之中。城墙上的包砖、墙垛到处坍塌,一片狼藉。
明军聚集重兵的战场,非常暴|力,开战就是雷霆万钧般的火力覆盖。初时安南守军还有重弩、火器等反击,很快就没动静了,在持续的炮击之下,估计已经被完全摧毁。
城外还有一些破落的房屋,那是附城而居的百姓,应该多是贩夫走卒。而明军的火炮不太准确,有的炮弹没打中城墙、落在了城外,便让那些房屋遭了殃;一阵阵炮击下来,城外几乎变成了废墟。
柳升骑马回到大营,见硝烟尘土滚滚的战场上、许多将士正在挖沟壕向前掘进。京营将士在内|战中积累了大量经验,当初强攻贵州重镇的法子、此时用在安南战场也相当实用,大伙儿非常娴熟。
后面的将士们已经在装填沙袋,麻袋装满泥沙成堆地放在阵前,只等前方挖好了壕沟,把沙袋运过去便能迅速构筑起工事。
炮声隆隆之中,城外铲子?头翻飞,到处都在抛洒泥土,城东一片繁忙。将士们斜着向前挖,在距离城墙七八十步时汇聚,那些沟壕工事、看起来就像许多“之”并排一样。
明军的炮击一早开始、直到日落,连续狂轰滥炸了数日,整个清化东城的城墙一片破败。城楼也早就被石弹猛|砸、生铁雷炸得塌了,惨不忍睹。
而挖沟壕的士卒却日夜不息,轮番上阵。数日之后便以沟壕、沙袋构筑起了多处工事。
但这时候明军的云梯还没建造好。战船上运来了一些云梯的关键部件,但偌大的云梯还需要木匠伐木制作完善,尚需时日。不过阵地上许多庞大如楼的云梯轮廓,已经树立起来了。将士们只能继续与守军对峙攻击。
远处的城墙上,墙垛几乎已被无数炮弹砸毁,上面只剩夯土的狼藉墙体。
时不时有一些弓箭站过来,想射杀城下的明军。他们刚出现,城下的沟墙工事上便“噼里啪啦……”一片火光闪烁,无数火铳一起开火。只见敌军好像在墙上跳舞一般,浑身直抖,不知被多少铅弹击中,接着纷纷摔落下来。
明军的火炮、回回炮发射也没那么频繁了。只等敌军的弓箭躲在墙上抛射、或者有抛石车反击时,后面的重军器才会一阵齐射,把整片城墙砸得硝烟弥漫、尘土飞腾。
两军还没开始厮杀,光是明军的各式远程打击,已经造成了巨大的伤害。土沟里的将士们撤回来时,都说气味非常难闻,整个战场笼罩着硝烟、屎|尿、尸体腐|臭的恶劣气味。
这样的对峙仍在继续,只待明军的云梯完工,大军才会攀城、给予城防以致命一击。
不料就在这时,城墙上忽然出现了几面白旗。柳升很快就看见了,他瞧了一会儿,便转头喊道:“敌军要投降!下令各部暂时休战。”
“得令!”中军的令旗手应答了一声,拍马赶到旗乐手的队伍中。不多时那边响起了敲敲打打铜乐器的声音,各处的火炮都渐渐安宁下来。同时一些马兵冲向前方,吆喝着传达着军令,前方将士的射|击也消停了。
城墙上出现了两个安南人。他们坐着吊篮下了城,立刻被将士们押到了中军。
那是两个头戴乌纱、身穿官服的文官。他们见到柳升,执礼罢,其中一个便开口用汉话道:“大越太保阮景异将军,请柳将军勿伤城中百姓与降兵。只要柳将军答应,大越军便打开东城门,迎接柳将军的人马。”
柳升冷冷地哼了一声。
旁边的明朝官员见状,便开口道:“‘大越’并未得到朝廷承认,你们应以叛军的身份向官军投降,且不能有任何要求;若胆敢顽抗,清化城将被夷为平地,不复存在!”
这时柳升终于开口道:“他说得对。不过我大明官军乃仁义之师,无须尔等多言,咱们亦不会故意伤及无辜。”
两个叛军官员作揖罢,便说要回城、禀报明军主将之意。柳升也没难为他们,叫人重新送回去了。那俩人走到城墙下面,重新坐吊篮上去。
一时间明军没再继续进攻,战场上的巨大喧嚣声平息下来、笼罩在短暂的安宁之中。
良久之中,东城门忽然缓缓地洞开了,落在城门上的泥土烟灰腾起了一团烟雾。远近各处的明军人群里,很快传来了一阵阵兴高采烈的欢呼,许多军旗都在空中挥舞庆贺。一队骑兵率先向城门冲去,随后的步兵也爬出了沟壕,列队涌向城门。
柳升道:“命令前方诸将,先占领东城城门,叫阮景异率部出城投降。”
“得令!”身边立刻有人回应。
柳升翻身上马,眯着眼睛观望着那座破败的城楼。战马隐约有点不耐烦地踢着蹄子,柳升的脸上没有笑容,却一副昂首挺胸的模样。
清化的硝烟尚未散尽,呛人的硝烟味、此时却叫人觉得别有风情。
仅靠两万余众,数日便攻占自称“大越”的叛军都城。明军的战力超乎预料,当然此役主帅柳升的功劳、也是显而易见。作为充满了力量的征|服者,柳升此时的感觉当然是相当之良好。.
大明春色 第七百四十四章 柳下惠
“哐哐哐!”清化城的大街上,一阵锣鼓的敲打声,几个官吏带着一群士卒打着锣,用汉语和安南话分别大声叫嚷着。
“大明上国与安南藩属,亲善一家。叛贼陈季扩矫称陈氏宗室,起兵作乱为害地方;大明王师征讨,合乎大义道统。正言顺的陈氏国王已重返安南,受大明官军帮助,平定叛乱,造福四方;恢复陈氏王统,让百姓安居乐业。官军入城,秋毫无犯,安民榜张贴于府衙、城门各处。”
“官军保护安分守己者,庇护良善。趁势作乱、作奸犯科者,斩!滥杀无辜、欺|凌劫掠百姓者,斩……”
除了官军的人马,大街上空无一人,百姓关门闭户。不过官吏们当众叫喊了一通,确实起到了作用。一些胆子大的百姓已打开了窗户,在窗边、门缝里观望起来。
随后行军的是一股步兵,其军容整肃,脚步声“咔嚓咔嚓”整齐如一。他们穿的是灰色的明军新礼服,举着崭新的春寒铳,护送着一面蓝色黄|图的团龙日月旗。在这古朴而凌乱的城池里,这股人马显得十分光鲜。
接着便是各种旗、牌仪仗,一群衣甲鲜明的骑兵,簇拥着大将柳升等人,走到了城内的大街上。
明军中军的人马进军至清化府衙,把里面的旗帜全部撤了,又将团龙日月旗,以及各色明军军旗插上,占领了这个地方、作为柳升的中军行辕。
柳升进驻府衙之后,第一道军令,便是下令各部善后、并在城内修整三日。三日之后主力将继续开拔,向南平推,乘胜剿灭陈季扩本部。
以势不可挡之气度,先攻占安南叛军的伪都城,再捉拿或击|毙贼首陈季扩,这才是柳升想要的全部。现在只是攻下了清化城,当然不能就此怠战。
柳升召集诸部主将,又决策了一些军务,把投降的阮景异以下、一众叛军文武官员都押上战船。水师卸下所有军需辎重、运到清化城囤积,然后部分战船返航,把俘虏押解到东关(河内)。
而那些叛军低级武将和士卒,则被关进了俘虏营。明军先派人看守着,等待张辅的军令。
次日柳升起床后,没有再穿戴他那身沉重的重甲,换上了侯爵的梁冠和红色袍服。上午他继续与诸将议事,制定进军路线。
清化城西有一条小河南北流向,马江上的船可以通过支流进入这条小河。中军决定调一些沙船到这条河中,以便水运火炮弹药与粮草,大军水陆并进、可以到达演州北部地区。斥候探明了一些地方的河水太浅,但可以用纤夫拉船,也比陆运要省事。
因为陈季扩的老巢是乂安(今越南义安省荣市),其逃跑路线也是往那个方向;所以军中诸将都认为,陈季扩会逃去乂安。于是中军很快便决定了进军方略:先攻占演州(黄梅),再进军乂安。
及至中午,忽然有人来大堂禀报:“在城中巡检的将士,得到了一个安南人的告密。咱们派人去搜查,果然查到了叛贼阮荐的家眷,已捉回府衙来了。”
“阮荐?”柳升一副思索的表情。
旁边的文官裴友贞提醒道:“那是个世代为官的人,其父因辅佐叛贼胡氏、助纣为虐获罪;此人又投靠了陈季扩,乃陈季扩手下重要的谋士之一,为叛军出谋划策,实在罪大恶极。”
柳升问:“人在何处?”
来人道:“经审问,阮荐本人已追随陈季扩逃跑了,弟兄们只抓到了家眷,都在外面院子里跪着,听候大帅发落。”
柳升听罢走出了大堂,果然看到一群人被绑着、都战战兢兢地跪在院子里。
他瞧了一眼,见那些人全是妇孺,有几个年轻的女子,还有白发苍苍的老妇、几个小孩。那老妇旁边靠后的位置,跪着的一个年轻女子,倒让柳升多看了一眼。
那女子的身段相当不错,低着头让人看不全脸,不过乍看之下、柳升觉得她的容貌似乎也很漂亮。对于大多男子来说,总是容易注意到漂亮的女人,人之常情罢了。
院子里的老少妇孺们,大多人的身体在发抖,看得出来他们确实非常害怕。
这个场面,让柳升的眉头一皱。
他没多想,便觉得抓这些人没有一点用处。想当初废太子夫妇杀了柳升全家,柳升照样为今上朱高煦卖命,而且更忠心圣上了。作为一个自认读书知礼的“儒将”,柳升对于这样的事,心里是有点排斥的。
柳升很快开口道:“松绑,放他们回家。”
此言一出,顿时让所有人都很诧异。
那个漂亮女子抬起头来,也是惊讶地看了柳升一眼。她一抬头,露出的容貌相当惊艳,那双眼睛最是好看,目光水灵、眼神仿若含情。这安南国的人,大多被太阳晒得有点黑,美人也不多见;但一些不用出门劳作的妇人,偶尔确实有一两个很漂亮的。
柳升也看向她,她便垂下头去了。
身边的部将劝道:“阮荐是罪人之一,名字上了公文,大帅三思。”
这点事还有人忤逆他的意思,柳升顿时很不高兴,冷冷道:“本将为圣上南征北战,还能在安南国有二心?谁若不服,去新城侯那里告我。”
部将忙弯腰道:“末将不敢。”他说罢,随即下令周围的侍卫:“给这些人松绑。”
只见那个女子又抬头观察着柳升,这回她的眼神儿、许久也没离开。他却没再理会,转身走进了大堂。
及至旁晚,柳升吃过晚饭、看了一会儿公文与奏报,便回房准备歇息。战事暂且消停,大军要在清化修整三日,这两天柳升比前阵子要轻松了不少。
不料他刚进卧房,忽然看到里面有个穿着红衣裙的女人。柳升吃了一惊,刹那间还以为自己走错了地方,赶紧转身要退出去时,又想起刚才看到的女子有点面熟。
柳升走了两步便站定,转头一看,顿时认出了她。她正是白天柳升注意到的那女子,身份是叛军谋臣阮荐的家眷;那双眼睛给柳升留下了较深的印象,错不了。
几乎是片刻之后,柳升立刻猜到是怎么回事了。叛贼的家眷被放回去,不可能自己再跑回府衙来;多半是麾下的武将自作聪明、想逢迎主帅,又把这漂亮女子也捉了回来,送到了柳升的房里。
女子可能在这房里有一阵子了,她先是坐着的;这时她已站起身来,双手握在腹前,有点紧张地望着柳升。她穿的那身衣裳裁剪得不错,把身材显得更加婀娜,凹|凸有致。
柳升已是一脸恍然之色,他没有问这娘们怎么会在这里,而是开口问道:“谁把你捉回来的?”
女子摇了摇头,表示不认识。
柳升低声骂了一句:“总有钻营之人。”
女子打量了一会儿柳升,便屈膝行礼,用生涩的汉话道:“世道如此,兵荒马乱。身在乱世,妾身以一人之清白、让举家得救,也不是不能做的事。妾身多谢柳将军搭救。”
瞧她的姿态、听她的语气,这女子好像并不会反抗,而是已经接受了遭遇。
柳升一时没有回应,犹自寻思着甚么。
屋子里的气氛微微有点僵持。过了一会儿,女子便红着脸、伸手开始主动地默默解衣带。片刻后,外面的袍服一松,锁骨下面一片丰|腴雪白的肌肤、便从衣裳里露|了出来。
柳升回过神,忙伸手制止道:“住手!”
女子吓了一跳,急忙双手抓住了领口,轻轻咬着嘴唇、脸上更红了。她诧异地看着他,怔了片刻,便小心地问道:“柳将军不是这个缘故,才放过阮家?”
柳升摇头道:“当然不是!必定是有人误解了本将之意,你不用那样做。我也不会做这等趁人之危的事。”
“柳将军……莫不是柳下惠?”女子又发出了声音,似乎变得温柔了一些。她好像还想笑、但细看又没有笑出来,只不过神情比先前要好多了。
“你还知道柳下惠?”柳升随口问道。
女子也没刚才那么紧张了,轻声道:“学过汉字,谁都知道一些典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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