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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春色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西风紧
柳升听罢松了一口气,说道:“黄江北岸之地,而今已在新城侯的人马控制之下。不过令尊等还得去东关更安稳。夫人宜修书一封,我派人去接应他们。”
阮氏屈膝道:“将军想得周全,妾身多谢柳将军。”
柳升道:“我该谢你才是,还连累了你。”
阮氏没回应,不过她已抬起头来,看着柳升的眼神十分复杂、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过了一会儿,她才轻声道:“不怪柳将军,只怪我自己昏了头。那晚黎利说得十分可怕、好像志在必得,妾身便觉得柳将军的命运太苦了,若是这样受人所害,实在是……”
柳升又想了一会儿,犹自开口道:“待阮家人到了东关,我便请个媒人、与二老商议婚事。”
“啊?”阮氏一脸惊讶,一脸通红道,“柳将军要明媒正娶我么?”
柳升呼出一口气,点头断然道:“只要阮家父母答应。”
阮氏颤声道:“柳将军是大明侯爵,妾身只怕自己的身份配不上……”
柳升道:“那阮荐是助纣为虐的罪犯,你们家与他断绝关系,本属弃暗投明,此事应无大碍。不过我得与那太监侯显言语一声,待他回国后见了圣上,可以从中斡旋。”
谈话不知怎地冷场了下来,俩人相互瞧着对方。不知怎地,本来没见过几面,柳升却觉得,彼此的心迹已十分默契了。.





大明春色 第七百五十章 一切皆有可能
柳升的捷报送到东关(河内)时,已是十一月底。
东关城张灯结彩,一片欢天喜地。庆贺的人不仅有明朝派遣的文武、军士,还有许多安南人。
其中有胡氏政|权覆亡之后、幸存的大户,有投靠了陈正元一家的宗室贵族,以及阮公瑰、阮智等早就投奔了大明朝廷的安南人;这些人巴不得陈季扩早点完蛋。不然的话,若安南叛军得势、清|算的就是他们;前几年他们得到的一切,也当然会付之东流。
张辅军早就肃清了平原上的所有敌军、即黄江流域的叛贼,他现在已经回到东关城内的“安南都督府”。
此时仍有多路叛军存在,遁入了西部丛林山区;一时间,明军拿他们也没甚么好办法。逃走的各路叛军首领中,只有阮银河、通过东关府知府阮智的关系,表示愿意接受明军的招安。
张辅得到柳升的消息后,隔了一天才召集文武、商议向朝廷报捷的事宜。
一大早最先来到都督府的人,正是还挂着“副都督”官职的黄中。黄中来得太早了,只好先到大堂后面的院子里拜见张辅。
黄中见面就开始为张辅抱不平,以此表示与张辅共进退的态度。
“陈季扩无甚才能,起初将叛军主力都放在了北边,所以大帅才是出力最大的人。不料却让那柳升钻了个空子,径直跑到南边,趁虚而入,白捡了大功,唉!”黄中一脸不悦地说着。
张辅反而十分淡定,说道:“我与柳将军都是为朝廷效力,只要咱们把安南的事办妥了,便是尽到了人臣的本分。何况安远侯从海路奇袭,本是朝廷定好的方略,如今一切顺利,咱们应为安远侯高兴才对。”
黄中愣了一下,又嘀咕道,“幸好那柳家的人没做过燕王府护卫(张玉是燕王三护卫之一),不然现在的势头还了得?”
张辅听罢瞪黄中一眼。
“聪明人”真是太多了,好像他不告诉别人,别人就甚么都不懂似的。张辅心里却非常清楚,他不仅是张玉的儿子,还做过平汉将军,现在的处境已不算差了。
他又看了一眼黄中,用很随意的口气、不动声色地说道,“黄副都督,你是想让他人以为、本将对朝廷有怨气吗?皇恩浩荡,本将岂是不知恩义之人?”
黄中急忙弯下腰,终于闭上了嘴。
张辅穿戴整齐,估摸着时辰在卯时左右,便带着黄中一起到了大堂。果然东关的文武官员、正好在这个时辰来都督府。
大伙儿陆续来齐了。张辅没有立刻走上公座,却把王命、印玺摆在公案上,率先跪伏在地,面向北方叩拜。众人见状,赶紧一起行大礼,高呼万岁。
折腾了一会儿,张辅才爬起来,从袖袋里拿出了折叠好的奏章,先递给文官侯海,示意他与同僚们传阅。
这时张辅开口道:“本将写好了捷报奏章,诸位瞧瞧,可有不妥之处?奏章送走之后,咱们便安排左副将军率军押送贼酋,献俘京师。”
侯海看罢奏章,说道:“新城侯乃主帅,为何不亲自押解俘虏?”
张辅道:“攻破伪都城、捉住陈季扩的人是安远侯。咱们选安远侯进京献俘,也算妥当罢?”
刑部尚书薛岩道:“张大帅亦居功至伟,不过言之有理。”
众人纷纷附和。
张辅接着说道:“陈季扩虽灭,但黎利尚在山中,此人更加棘手。圣上重视此人绝不亚于陈季扩,我军应设法、彻底铲除穷寇!”
这时黄中露出了恍然的神情,还带着些许敬佩。张辅看了他一眼,心道:没得到先机,也不必急着抱怨,真想干点事、不会自己琢磨么?
张辅回顾左右道:“本将已上奏‘剿抚并举’的方略。奖赏那些为明军提供可靠消息的安南人;鼓励叛军中的人、限期出山投诚,否则没收其家乡的土地财产。同时重点进剿黎利部叛军。”
两个军士抬着一副地图,展开竖在了前面。
张辅暂且没有理会,面对着众人继续道:“安南都督府还应向各地官府发邸报,公布大明朝廷的许诺。只待安南国局势渐稳,绝大部分明军驻军将撤出东关、及以南地区;认可陈正元为安南国的国王,并将治理地方的军政大权,交由陈氏君臣。大明朝廷不再直接负责安南国各地的人事、政令等事务。这也是圣上的旨意。”
或许圣上的判断是对的,先让安南人自己掌权,能大幅减少反抗。原先的交趾布政使司流官,因为迟早要卸任、难免盘剥没有轻重,会让安南的大户、豪强觉得自身没有保障。
张辅转过身,指着旁边的地图道:“此番请旨,都督府宜在安南国增设四个卫城。除谅山卫之外,北江、志灵、河东(海阳)、松台(海防)各增设一卫,并建立水陆驿道、官铺驿站。
有了这些卫所防线,明军驻军可据有黄江平原东北一隅沃土,屯田驻守,无忧粮秣之需;且又能控制进入安南国的海陆两路通道。海上的水师可从松台河、东江,直入黄江,克日兵临东关;陆师则可通过谅山卫、北江卫,迅速策应东关。
如此一来,明军既不必分兵占领安南各地,也可保持对安南国腹地的兵力威慑。将来无须三万人,我朝便能扼制安南国了。”
黄中率先赞道:“大帅英明!”
薛岩和侯海也随之附和道:“张大帅有经略大才,只待圣上收到这份奏章,必可高枕无忧了。”
旧汉王府嫡系、右副将军尹得胜也无异议。张辅的奏章得到了所有人的认可,决定马上用快马递送京师。
……东关城(河内)的安南国王城,已经荒废了好几年。最近人们重新修缮、整理,接着从上表劝进陈正元的各大家族里选了一些宫女宦官;一番布置后,总算驱除了不少凋零颓败的气息。
这座王城的城楼、大殿是重檐形式,极具东方古典风格,但与京师的紫禁城又有些不同。相同的是,东关王城经历的腥风血雨,不比大明皇城少。胡氏政|变、明军入城,各方势力都曾占领过此地。
王城外面的砖地上,许多安南人正聚集在那里,举着万人请愿书,请名正言顺的陈朝先王之子陈正元早日称王。许多围观的军民瞧在眼里,感官上会认为、拥护陈正元的安南人非常多。
不过这些人都是张辅安排的,他不是第一次干这种事了,所以相当娴熟。(当年明军灭掉胡氏政|权之后,张辅等武将得知、太宗皇帝有意“收复”安南土地,一众武将便弄了一群安南士人进京,向永乐皇帝请愿,让安南国“自愿”并入大明版图。)
几天后,安南官民终于如愿以偿了。陈正元在东关王城,召集安南国的文武百官、以及大明使臣,于正殿登基称王。
众人议定的礼仪过程,陈正元先继承王位、祭祀祖先;然后才率大臣、接受大明朝廷的册封国王礼仪,正式获得宗主国的认可,并出任“安南都督府”都督一职。
大殿上响着庄严的钟鼓之乐,身穿礼服头戴凤冠的太后陈氏、牵着几岁大的国王陈正元,在无数人的瞩目下,他们缓缓走向了高高在上的王座。
穿着小小的衮服、头戴冕疏的陈正元,显然感觉有点不太舒服,他时不时想拿小手去抓头上的王冠。这时陈氏便轻轻拉住他的手,避免他弄歪了衣冠。
母子俩终于走到了台基上,在两把椅子前面转过身来。一众大臣立刻跪伏在地,用安南话高唱着贺词,大殿上一阵热闹。
张辅等几个明朝文武,却站在最末的位置,他们没有下跪,只是拱手作揖,向上面的人鞠躬。陈氏专门朝这边看过来,并轻轻点头示意。
显然她十分清楚,任何时候也不能无视宗主国的态度。
接着钟鼓之乐渐渐停息,礼官走了上去,开始宣读继位诏书。这种正式的文书,却是用正儿八经的汉语文言文写成,读的也是汉语。因为安南国只有汉文字、没有别的文字,他们用汉字比朝|鲜人还早。
光鲜华贵的大殿上,庄严的辞藻在房梁上回响。许多有权势的人重新聚集一堂,生机勃勃的场面、仿佛时节的春夏秋冬,又仿如天道的兴衰轮回;曾经的繁华再次回到了升龙城。
美丽的太后端坐在王座一侧,她端庄的神态下,有着威严与激动之色。她与国王一起参加继位典礼,便是让大臣们明白,今后摄政的人是她。毕竟一个几岁大的孩子,暂时还不知道怎么使用他得到的权力。
张辅旁观了整个典礼,他猜测着太后的想法。或许陈太后此刻会觉得,诸事好像一个梦。曾经失去所有的妇人与小孩、能有今天,确实有点不可思议。
不过那个妇人的背后、有一个支持她的强|权人物,便是手握两百多万实编军队、拥有万里疆域的帝王。于是一切皆有可能。




大明春色 第七百五十二章 天不仁
安南平叛大捷的消息、以快马送到了京师,此时朝中的君臣却高兴不起来。因为就在几天前,京师发生了空前的大地震,接着又有几次余震。
钦天监根据典籍记载、复制的张衡地动仪,完全没能预测到这次大地震。京师震动之后,大量房屋倒塌,城内一片恐慌混乱,无数人在毫不知情之下死于非命。日渐承平的大明都城,忽然遭受沉重打击。
在大臣们的建议下,朱高煦被迫公开承认、自己最近荒疏礼仪与祭祀,并许诺要按照规矩、敬畏上天,严于吏治、革除弊政等等,以平息上天的怒气。
虽然朱高煦问心无愧,他觉得自己当皇帝已经算是尽心了,但是他没有办法、也不能一下子改变世人的观念。其中的逻辑关系便是:上天与人间的帝王息息相关,发生灾难就是上天在惩罚人间失德。也就是天授予君权,所以人君须得对上天负责。
朱高煦在承担莫须有的责任之后,他决定在更实际的方面、挽回京师百姓的民心。
京师城内出现了许多军队,扛着铲子锄头等工具的将士们,成群结队地奔赴受灾最严重的地区。朱高煦下令他们、尽力把废墟下活着的人挖出来。
只有太祖太宗、以及朱高煦这种在军中有足够威望的皇帝,才敢毫无顾虑地这么干。否则天灾之后,可能会伴随人祸。
同时军用帐篷、保暖织物也送往了城中各处,分发给流离失所的百姓使用。巢湖水师的船只,从京师东面的太仓仓库运来了大量粮食,在城中架设粥铺,为百姓免费提供膳食。
若依朱高煦自己的观念,地震只是地质活动引发的,无论人还是神都没有办法,更无法避免。此次地震、唯一值得庆幸的是时间,灾害发生在冬季、比夏季要好得多。否则夏季天热多雨,城中的排水设施破坏后,加上人口密集,很容易引发瘟疫流行。
天灾人祸中,最倒霉的总是生计艰难穷困的人们。像内城三山街南边那一片房屋密集的地方,房屋简陋、街道拥挤狭窄,很小的地方住了大量人口;这回那些人就遭受了灭顶之灾。原来朱高煦觉得、那里就像城中村一样的地方,也是兵部尚书齐泰科举时租住的所在。
朱高煦带着护卫人马巡视到了这里,他立刻看到了不忍直视的场面。几乎所有房屋都倒塌了,剩下的残垣断壁,看起来如遭过空袭,整片区域都成了废墟。
二三十年都不曾改变的地方,一夜之间就不复存在了。
幸存的人们居住在京营提供的帐篷里,一片哀嚎。许多明军将士还在废墟里挖掘,到处尘土弥漫。不过挖出来的多半是尸体,没剩多少活人了。
朱高煦到来时,附近的官吏、将士、差役纷纷跪伏在地,一些百姓见状也跟着伏拜。唯有一个小女孩儿犹自坐在地上,对着放在那里的几具尸体奥陶大哭。
“平身,都免礼了。”朱高煦挥了一下手,他从马背上跳下来,走到浑身泥土的小女孩身边,将她抱了起来。他转头看到了兵部尚书齐泰,便道:“叫上元县的官吏查查这家人、登名造册,并找到其近亲,以便为罹难者操办后事、抚养这个孩儿。”
齐泰抱拳道:“臣领旨。”
朱高煦把孩子递了过去,随后离开了此地,继续看周围的情况。
过了一会儿,他忍不住又转过头,看了一眼摆在地上的一家子。身边的德嫔段雪恨带剑随行,她也循着朱高煦的目光看了一眼。
朱高煦便忍不住沉声说道:“若是天确实有灵,未免对人间太残酷了点。”
段雪恨默默地看着朱高煦,未有回应。
一众人没有进入废墟区域,只在附近有路的地方观望。不多时后面传来了一阵马蹄声,工部尚书茹瑺也骑马赶来了。
君臣见面后,茹瑺禀报了他在别的地方看到的所见所闻。
茹瑺当街进言道:“臣以为,京师物品富有,朝廷首要之事不是开仓赈灾;而是修缮地下毁坏的水渠、以及各处的阳沟排水渠。还应督促官府,搭建临时的茅厕,命令运送污物的役夫恢复值守。太医院应发售低价药物,防止病疫发生。”
朱高煦听罢,赞了一句茹瑺,当场说道:“朕现在命茹部堂,全权负责城中设施修缮事宜,办好以上建议之事。”
他接着回头对太监王贵道:“你去见夏元吉,传朕的意思,叫夏元吉在钱粮调拨上、应予茹瑺宽裕对待。”
茹瑺与王贵一起拜道:“遵旨。”
朱高煦亲自在城中察看了半天,到了中午,他便率众返回皇宫吃午饭。
皇城里,也有一些宫殿在地震中损坏了,不过好在皇城里房屋众多,问题并不大。皇城最大的建筑奉天殿再次损坏,这座大殿好像总是修不好;建文四年奉天殿被烧坏了一次,刚修好没几年、而今又被震塌了房顶。
好在朱高煦平素不在奉天殿活动,他来到了柔仪殿,让段雪恨陪着吃了午饭,便留在此处,开始翻看最近的奏章。
一份解缙的奏本,摆在了朱高煦的面前。朱高煦看着看着,脸上便渐渐露出了怒气。
侍立在侧的司礼监太监王贵,小心翼翼地提醒道:“皇爷息怒,这份奏章不是翰林院的题本,只是解缙自己写的奏本。他若胡言乱语,皇爷只消扔了便是,万勿与他计较。”
朱高煦没有理会,继续把整篇文章一折一折地翻开细看。
解缙的言论一向缺少点分寸,这回也不例外。他在奏本里直说,最近发生了地震,是因为朝廷穷兵黩武、不守祖制,随意妄为才引发了上天的震怒;并劝诫皇帝,尽快改过自新!
本来朱高煦就觉得“地震天怒”子虚乌有,自己因此被骂也很无辜,解缙倒好,趁机蹬鼻子上脸、把朱高煦痛骂了一通。朱高煦看了当然生气。
王贵建议扔掉奏章,便是留中不发。
这种个人言论的奏章,按理确实是可以扔到茅厕里去的!因为按照朝廷的行政制度,经过通政使司的各衙门题本,要先留副本誊录,再送到皇宫,那种奏章就无法阻止公开;而解缙这种私人言论的奏本,则是直接呈送皇宫,先由宫中决定处理办法,就算被扔了也没人知道。
但是朱高煦恼怒之余,并没有昏头。他很快察觉到了解缙的言论,并非完全没有分寸。
尽管解缙胆子特别大,文章写得也很放肆;但是解缙为甚么不说,天怒的原因乃朱高煦的私|生活混乱,或者有干|掉自己亲哥的嫌疑?而偏偏只说穷兵黩武、不守祖制?
朱高煦深呼吸了一口,对王贵道:“解缙的奏章,不只是他个人的主张。”
王贵沉声道:“皇爷之意,朝中难道有人愿意与解缙结党?”
朱高煦摇头:“不一定非得结党营私,人们才会有同样的政见。”
他说罢,稍微琢磨了一会儿解缙提出的两点主张,便能很容易猜到:所谓穷兵黩武,几乎是大部分文臣不太满意的事;朝廷注重军事扩张,难免就会资源倾斜,而且会不断提高武将在朝里的话语权和地位。
不守祖制,也是一些大臣抵触的事由。像一些新衙门的增设,军饷和抚恤的法令,都给国库增加了很大的开支,至少户部的人就不太满意。朱高煦表现出来的不同寻常的施政理念,或许也给了大臣们不确定的陌生感。
前阵子朱高煦办各种事、十分顺利,毕竟皇权是最高的权力,没有人强烈反对。但直到现在,不良的副作用才慢慢出现了。
世人的效率很低,很多事都有一个迟滞期,官员们还会等待机会。最近的大地震,终于给了他们劝说皇帝“迷途知返”的理由。
“拿到内阁处理。”朱高煦寻思了一阵,忽然开口道。他接着顺手抓起一叠奏章放在上面,对王贵道,“这些都送去武英殿。”
王贵愣了一下,忙答道:“奴婢遵旨,这便为皇爷送过去。”
太祖太宗时期,内阁只是一些文官为皇帝出谋划策、查漏补缺的咨询机构;特别是太祖,根本不信任官僚,他亲手布局了一切规则,并把决策权抓到自己一个人手里。不过现在的内阁已有了一定的实权。
眼下内阁、与太祖废除的相权仍然不一样,内阁加上典宝处才算一个决策机构;而且皇帝的决策,大于“武英殿”二衙的权力。所以此时的朝廷格局,集权的程|度,仍然远远超过汉唐时期的“内外相宜”“君相分权”的格局。
内阁与典宝处,名义上只对皇帝负责,他们拿到这份骂皇帝的奏章,估计也很烫手。然而奏章只要送去了内阁、许多人一参与,必定会公开奏章言论。
朱高煦心道:堵是堵不住的,至少不能堵在我这里,矛盾应该转移和分化;其中的博弈,不该我去独自面对。.




大明春色 第七百五十二章 两人的秘密
武德元年腊月,朱高煦下诏取消一切宴席、婚礼、歌舞表演,直至次年上元节前夕;并定于武德二年正月,合祭之礼(四季祈福,四次祭天地、合为一次)行于南郊。
他还恢复了每天早朝的活动,表现出循规蹈矩迎合上天的姿态,如此“积极应对天怒”,让文武大臣都能满意。早朝这项礼仪,自太宗皇帝起就经常取消;朱高煦自然也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北征期间、他更是连续几个月无法举行。
没过几天,一份翰林院学士胡广的弹劾奏章,终于等来了。
胡广上书,弹劾解缙道德有亏、有大不敬之罪。
理由是解缙平素常与士人高谈阔论,出则谈嬉戏之语,行结党私交之能事;在朝则攻讦圣上,沽名钓誉,言论惊人。胡广列举了解缙历次上奏、以及所有文章里的错误用词;他认定解缙作为饱学之士,其忌讳之语并非疏漏,而是别有用|心含沙射|影,无视圣君。
胡广是花了心思的,收集了解缙的很多疏忽,趁着解缙得罪皇帝的机会、给了有力的攻击。
朱高煦看到胡广大骂解缙的文章,心里忍不住暗爽了一阵。这下可怪不得别人了,胡广与解缙同是文官、而且还是老乡,难道谁还能说、这事是皇帝挟|愤报复解缙?
这份奏章,依旧被送往武英殿处理。
内阁与典宝处拿这样的奏章、没有甚么好法子。大臣们的做法,与上次解缙骂皇帝的奏章一样,都不作回应,直接送六科给事中那边誊录公示。
第二天,解缙便向翰林院送了辞呈,翰林院又把辞呈送到了宫中。解缙辞职后,把印信等物留在了衙门,自觉地回家听候处置。
平常他与胡广时不时就会争吵,但这回解缙没有骂胡广,悄悄地回家了;否则所有人都会说解缙不对,做官没有风度,这是士林约定俗成的规矩。
文官最重要的就是道德和品行,这是大明朝廷治国的根本:人的本性是好的,所以要挑选那些修身养性、道德高尚的人掌握权力。反之,如果一个官员道德有亏,谁相信他能干利国利民的好事?
不过官场上彼此间都会留点余地,很少有这种攻击对方道德的事;一旦发生,那几乎就是得罪到底了,关系会进入冤冤相报何时了的地步。
所以公开被攻击道德方面的官员,除了辞职没有别的道理可讲。因为他自己的争辩没有说服力,只有别人出面为之正名、特别是皇帝开口,才能洗清冤屈。
然而朱高煦假装不知道,一声不吭,只让武英殿轮值的大臣们处置。他决定至少要等过了年再说……
最先提出此事疑点的人,竟然是贵妃妙锦。妙锦的先父以前是朝中御史,她似乎很懂这些东西。今天在柔仪殿谈起解缙,妙锦便轻声问道:“胡学士的奏章,是圣上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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