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春色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西风紧
徐辉祖微微有点尴尬,道,“俺来瞧这厨房干不干净,怕世子是吃坏了肚子。”
朱高煦点点头,看向旁边的人,“这位是……”
身穿灰布袍服的瞿能忙抱拳道:“在下四川都指挥使瞿能,拜见高阳郡王。”
朱高煦神色沉静,看不出一点慌乱,他也拱手回礼,“瞿将军,幸会幸会。”
今天徐辉祖没有端起长辈的架子,也没训斥,他打量着眼前的外甥,目光里反倒有几分平等的意味。虽然朱高煦长得高大强壮,但毕竟只有十几岁,脸上隐隐仍有稚气。只有那双眼睛,明亮中透着一种阅历,与年龄极不相称。
也许是错觉罢。徐辉祖心下只觉不可思议。
徐辉祖一时兴起,忽然轻叹一声,“不少人做事,很有意思……”
朱高煦饶有兴致地问:“舅舅何不说说,有意思在哪里?”
徐辉祖似笑非笑道:“试探。”
“哦?”朱高煦脑袋微微一侧,“舅舅想试探什么?”
徐辉祖摇头,“嘶”地从牙缝里吸了口气,皱眉若有所思,“或因所知不全,又不能确认别人的想法,故做一点、看一点,不断揣测印证。倒不失为稳妥……”
他说罢眼睛一眨不眨,盯着朱高煦的脸。
朱高煦面露茫然,道:“舅舅说的是勾搭小娘么?”
徐辉祖愣了一愣,再度尴尬,当下板起脸道,“世子病重,你做兄弟的没个正形,竟还想那淫|秽玩意!”
朱高煦忙抱拳立在那里。
“哼!”徐辉祖一甩袍袖,提腿便走。身后传来朱高煦的声音,“舅舅、瞿将军慢行。”
徐辉祖和瞿能出得府邸,骑马离开。
瞿能招呼随从缓行,拍马追上来,问道:“魏国公在厨房遇到高阳郡王,不知那番话有何深意?”
徐辉祖回顾左右,沉声道:“俺今天才想到,上个月高煦打死那官儿,或许原本就是处心积虑,想试探朝廷!”
“这……”瞿能沉吟不已。
徐辉祖又不动声色道:“方才出门,俺想叫门口的锦衣卫校尉查查,世子究竟是不是中毒?不过说了也是白说,而今锦衣卫已无刑讯缉查之权,除非先奏请朝廷,上边下令,锦衣卫才会搜查王府。俺这才忍住了没说。”
瞿能回应了一声,但不置可否。二人也不便再说更多,很快都沉默下来。
徐辉祖心里有种直觉:世子中毒,可能就是高煦所为!
但其中缺乏凭据,也有一些不合情理之处,所以他不会贸然说出来。他心道:世间便是如此,他人在猜忌自己,自己也在猜忌他人。
想到这里,徐辉祖犹自苦笑摇头。
瞿能疑惑地看着他,不明所以。
徐辉祖马上恢复了严肃的表情,回视瞿能,不再说世子的病情,转而说道:“俺的那个外甥高煦,少年时便狡诈凶悍。后来随父去北平,精习弓马骑射之术,常教习将士排兵布阵,听说不到弱冠已多次随父北征,常作为前锋大将,绝不简单。
这次到京师,俺便特别留意他。而今看来,已比往昔过犹不及,更有点……可怕!”
瞿能对于徐辉祖的措辞,表现出些许惊讶,很快又附和道:“郡王毕竟是太祖血脉,比常人更加神武。”
……徐辉祖前脚刚走,后脚徐增寿就来了。朱高煦到南京后,真没见过他们俩兄弟同时出现过。
随后到府上的,是驸马王宁,以及王宁的长子王贞亮。大家都是亲戚,免不了嘘寒问暖,表殷殷关切之意。
徐增寿还带来了个和尚,说是试试驱邪气。
朱高煦问那和尚的来头,私下说是出家于庆寿寺。
庆寿寺?朱高煦记得父王身边有个谋士,是个和尚,法号道衍、名叫姚广孝。而姚广孝正好是庆寿寺的主持。
朱高煦几次用意味深长的目光看向徐增寿。徐增寿这个舅舅背后在做什么事,似乎更值得人玩味了。
朱高煦没有主动再提这事儿。有了和尚这层关系,徐增寿疑似与燕王府来往密切;不过其中还有另外一层关系……姚广孝又是指定辅佐世子的人。内部来分,徐增寿与世子府的关系似乎更加紧密。
人们的关系亲疏不同,只是看和谁比较了。
大明春色 第九章 何必太执着
次日天刚亮,黄子澄和一众官员已经进了皇城午门。现在还好,若是在冬天上朝,大伙儿还得打灯笼。
在御道旁,黄子澄很快看到了太监吴忠。这个其貌不扬、又老又胖太监,却侍奉圣上多年了。
“吴公公早。”黄子澄抢先招呼道。
吴忠拽住黄子澄的衣袖,拉到一旁,一脸难过道:“皇爷一晚上都没睡好,早上起来脸色憔悴,看得老奴心都碎了,唉唉……”
黄子澄忙附和道:“朝廷正值多事之秋,圣上操劳,皆是做臣子的有错,没有尽力为圣上分忧啊。”
吴忠道:“皇爷却不是因劳心朝廷的事,而是燕王世子!”
黄子澄一点也不意外,心道:燕王世子的事,不就是朝廷的事?
吴忠附耳过来,悄悄说道,“不久前湘王自|焚死,流言乃受皇爷逼杀。现今燕王世子被幽禁在京,若再有个三长两短,还不知舆情会怎样。”
黄子澄点头皱眉道:“圣上所虑甚是,对燕王那边也不好交待。”
“可不是?”吴忠道,“现在就已经有人悄悄说,燕王世子是中毒了!”
黄子澄眉头紧锁,就没有舒展过。
吴忠看了他一眼,“皇爷一起床,衣裳还没穿好,就叫来奴婢,吩咐奴婢来找黄大人。派过去的御医是太常寺在管,黄大人一会叫到御门来问话。”
“定然照办。”黄子澄又慎重地问了一句,“圣上是指派到世子府的御医?”
“当然,还能有别的?”吴忠道。
“好的,好的。”黄子澄马上点头。
黄子澄与太监告别,安排了属下去传御医,便先去上朝。
早朝之后,御医们便到奉天门来了。没人说是中毒,甚至没有多少自己的判断,言辞相当谨慎……只说具体的症状,既无谎言,也无隐瞒。
及至下午,有人进宫奏报,世子喝了几次御医调制的汤药后,反而病情更重,脉象日渐微弱!
皇帝朱允炆来回踱的步子、语气、表情,不无显得极度焦虑。
就在这时,朱允炆背着手忽然转身,问道:“除了御医,还有谁去探视了燕王世子?”
黄子澄急忙躬身道:“回圣上,去探视过的人有魏国公和四川都指挥使瞿能、左都督徐增寿和一个行僧、驸马王宁和长子王贞亮。”
朱允炆在御座前走了两步,很快排除徐家两兄弟,开口道:“传王宁来见朕。”
“遵旨!”
过了许久,王宁在门外叩拜觐见。朱允炆迫不及待地宣他进来,径直问道:“燕王世子病情何如?”
王宁答道:“回圣上,世子呕吐不止、脉象微弱,恐怕不久薨毙。如此暴症,臣以为是中毒!当场也有御医这么说的……”
御门内顿时鸦雀无声,简直掉一颗针都听得见!连黄子澄也被这番话怔住了,这驸马爷还真敢说!
朱允炆又急又怒:“谁如此胆大妄为?!锦衣卫已对世子府邸严密看守,毒药是怎么送进府里的?”
王宁道:“事出突然,须臾难以查出,连什么毒也不知道。若要等查出下毒者、拿出解药,肯定来不及了。”
此时黄子澄等都低着头,看不清皇帝的脸色,只听皇帝问道,“你们说说,此事作何应对?”
空旷的御门内一时无人回应。过得一会儿,还是王宁的声音道:“臣有几句话,不知当不当说……”
朱允炆道:“说!”
王宁道:“世子能不能活,由天不由人。不过臣以为,他决不能在京师薨。”
“哦?”朱允炆发出一个声音,显然觉得这个说法有几分意思。
王宁便接着说道:“世子被幽禁在京师府邸,若薨毙在此,真相能不能查出且不论,要说清楚恐怕很难……
之前燕王上书称病,欲见诸子。圣上此时何不准奏,放世子等回去?世子乃燕王嫡长子,燕王想必会全力救治世子。
圣上对宗室厚恩爱惜,亲亲为大,仁德在心,臣民称颂。”
王宁说完躬身抱拳立在中间。朱允炆刚才已经坐下了,这时又从御座上站起,来回踱着步子。
黄子澄听说要放走燕王诸子,心里顿时十分不舒坦,隐隐还很沮丧……折腾了那么多事,最后还是让朱高煦没事一样走了?
这时黄子澄寻思:世子病重,为啥要把三个人一起放走?
不过他转念一想:世子真是被人下毒?若是一时查不出那下毒者,接着朱高煦、朱高燧又“病”,圣上问他法子,又该怎么办?
黄子澄看了一眼站在身边的齐泰,齐泰完全没有要吭声的意思……王宁说什么圣上厚爱宗室、亲亲为大,齐泰一定是不愿意受“刻薄宗室”的诟病,那样会树更多的私敌!
想到这里,黄子澄生生把嘴边的话咽了下去,也一言不发。琢磨起来,他和朱高煦似乎也没多大仇,许家那死人,他根本不怎么在乎。
人何必太执着?
这时朱允炆猛一挥袖,语气里透着恼怒和烦躁,“走!把他们送走!”
黄子澄听到这句话,内心百感交集,暗暗地长叹了一口气。
……王宁和儿子王贞亮出得皇城,马上赶去燕王世子府,传达圣意。
在世子床前,王宁不动声色地提醒道:“诸位最好准备一番,明天就启程。圣上已经答应了,彼时黄寺卿也在场的。”
“我最担心并不是黄子澄……”朱高煦沉吟道。
王宁顿时与王贞亮、高燧一起侧目。
朱高煦想起被禁足的事,当时明明已经蒙混过关了,却来了第二道圣旨,致使他们被关在这里长达半个多月。后来他才听四舅说,这是大舅徐辉祖的主意……
“事不宜迟,恐夜长梦多,况且大哥的病情的拖不得,我认为应该马上就出发!”朱高煦观察了门外的日头,果断地说道。
王宁问道:“来得及么?”
朱高煦没回答这个问题,径直向王宁拱手道:“劳请姑父送咱们兄弟出城,向守将证实圣意。”
王宁点头道:“既然你们要走,我做姑父于情于理也应该送一程。”
朱高煦握紧拳头在额头上轻轻敲了一下,又道:“大哥病重情急,咱们权宜行事,不用告知别的人了,也不用收拾什么东西,马上便出发……表兄,现在出金川门,帮咱们安排一只渡江的船,有法子么?”
王贞亮立刻应道:“这是小事。”
朱高煦沉吟片刻,“还要结实的马车一驾、坐骑四匹、双人马鞍马镫一副、一些干粮,送到大江西岸。”
王贞亮道:“可以。”
朱高煦看了他一眼,“我放在你那里的东西……”
王贞亮露出意会的神色,不动声色道,“也能送过大江。”
朱高煦再次抱拳向王家父子一拜,“高煦定不忘姑父、表兄今日之情。”
王宁摆手道:“都是亲戚,还说这个干甚?”
“他日重逢,再设酒徐旧。”朱高煦道。
世子躺在床上话也说不利索,朱高煦不到一炷香工夫就安排了诸事。当下便找来府上的马车,将世子抬上车,立刻出门。
有后军都督府事、驸马王宁传旨,锦衣卫没有阻拦。矫诏罪名很大,一个皇亲贵胄假传圣旨的可能并不大。
马车走在京城的大路上,朱高煦看着外面,心是悬着的,总有一种错觉:突然会冒出一队马兵来,惊得街上鸡飞狗跳!
不过那一切并没有发生,行人走着自己的路、商贩吆喝着叫卖……热闹喧嚣的街面,也是另一种安宁。
一路无事,外金川的雄伟城楼,已经出现在视线中。只要出了这道门,就真正出京城了。大明朝的都城是全国中心,从这里,有无数条路通往无数地方。
朱高煦望着城楼,看见它仿佛在慢慢变大、变近,虽然慢但能仔细感觉出来;就好像西边的太阳,在慢慢地动着。
……
徐辉祖在中军都督府衙门里,刚与瞿能谈论完四川边防军务,正准备等酉时敲鼓下值。这时便听到了属下的禀报,燕王诸王子奉诏离京了!
“奉诏?谁出的主意!”徐辉祖大惊。他知道当今圣上很容易听信别人的建议,特别听起来似乎很有道理的建议。
属下答道:“卑职不知,撤回来的锦衣卫兄弟说的,卑职也刚听到。”
他的手无意识地拍打着桌面,少顷,抬头看见属下还站在大堂中,便又问道:“他们几时走的?”
“大概……快一个时辰了。”
徐辉祖抬手指着他:“你即刻带一队人马,奉俺的令,截住高阳郡王!”
属下问:“卑职斗胆,听说燕王诸王子奉的诏命,卑职用何理由阻截?那高阳郡王声名暴戾,不服该如何办?”
徐辉祖道:“只管用兵拿下!放世子和三王子走,只拿高阳郡王。若有啥事,便说是俺下的令!”
那属下只得单膝跪下道:“卑职遵命!”
这时徐辉祖转过头,看向坐在旁边的瞿能,“这事儿还得去劝圣上,圣上可能也只是一时偏听了……不过觐见只能等明日一早。”
大明春色 第十章 赤红的粉末
星光点缀着漆黑的夜空,凉丝丝的空中,填满夏虫的鸣叫。
火把照亮了一团地方,马车和几匹马停在一条泥路上,两边都是稻子,风一吹,便发出“沙沙……”的浪声。
宦官王贵正从马车里搬出豆子喂马,朱高煦和高燧看着躺在里面的世子,旁边的小娘杜千蕊拿毛巾在擦拭世子的脸。
看着肥胖大哥,朱高煦心里麻木无感,记忆里的兄弟感情就像一部冗长的纪录片,而他如同一个观众,实在无法感同身受。
如果一切历史都是注定的,那么眼前这个胖子,才是父王朱棣的继承人;而他朱高煦,会接到胖子的儿子临时通知:你造反了!然后被扣进一个铜缸里,活活烧死。
“罐子里的汤药,奴婢先为世子热一热?”杜千蕊拿起一只油布封好的瓦罐。
朱高煦点头应允,等杜千蕊转过身,他便道,“三弟在这儿照看大哥,我过去帮忙砌灶,也看着点药。”
高燧道:“好。”
所谓砌灶,十分简单,弄两块石头放下就成了,只要瓦罐下面有空隙放枯枝干草。杜千蕊默默地取火把引火,火光很快映在了她的脸上。
朱高煦也没吭声,盯着火光沉思了许久,看起来犹豫不决。他终于回头瞧了一眼马车那边,立刻伸手进怀里掏出一个纸包,展开,里面是赤红的粉末;然后他将粉末倒进了瓦罐,纸扔进火中。
几个动作非常迅速,却并不慌张,他的手很稳。
杜千蕊眼睁睁地看着他干的事,抿了一下嘴唇,低下头往火中填树枝。气氛顿时有点诡异,好像刚才什么也没发生。
朱高煦不动声色地开口道:“杜姑娘可知,我为何要救你?”
杜千蕊道:“奴婢不是很……确定。”
朱高煦轻轻说道:“因为你需要我。”他顿了顿,仰头看着天空吸一口,又道,“正好我也能帮上忙。”
杜千蕊顿时抬起头来,她的眸子里闪闪晶亮,不知是感动的流光,还是倒映的火光。
朱高煦说这句话,倒不是尽然为了某种目的、故意说的花言巧语。至少不是假话,虽然杜千蕊的理解可能有点偏差……
前世他感觉不到自己有什么用、有什么价值,女友的爹因心脏病缺钱做手术,他很想帮忙,但实在没法子,唯一想到的办法是撸小贷、然后上赌桌搏一把!结果当然是洗白,他就是在这时候沾上了赌博,从此极难收手上岸。
女友知道后,她的眼神让人记忆深刻,仿佛很困惑意外,那是因为从来没指望过他……她爹到了必须手术的时候,女生还是多一条路的,就是重新找一个更有能力的男人。
所以现在,朱高煦同时也在展示自己的价值。别人无法理解,他感觉很好。
土夯驿道上的尘土和汗水混在一起,让杜千蕊的脸看起来有点脏,但她的声音愈发温柔了,“王爷为何对我那么好?”
朱高煦脸上带着怪异的微笑:“我不是说过么,若坐视不管,以后还怎么听你弹奏?” 杜千蕊并拢着双腿蹲在那里,身体看起来软绵绵的,夜已深了,眼睛里却没有丝毫倦意,十分明亮的目光中带着些许羞涩。
朱高煦接着又轻叹道:“儿时我没法学音律,不过很有兴趣。我觉得杜姑娘真的很有天份,声音好,浪费了着实可惜。”
杜千蕊静静听着,没多大的反应,或许她觉得,皇室子弟有更重要的东西学,自然不会学什么音律……但朱高煦说的儿时,却是指前世,那时确实是因为没有条件,能接受应试教育已经托了社会进步的福,哪有机会学什么艺术?不过他一向对那些貌似高逼格的东西,是很向往羡慕的。
杜千蕊柔声道:“不过是雕虫小技,讨人欢喜罢了。”
朱高煦立刻摇头:“音律、绘画都是很有价值的,咱们又不是蛮夷。”
杜千蕊脸上红扑扑的,“多谢王爷抬举……呀!汤药可以了。”
朱高煦又转头向马车那边瞟了一眼,低声道:“刚才那东西是朱砂,我听人说对世子的病有好处,不过朱砂本身就有一定的毒性,御医不敢用的。”
“嗯。”杜千蕊谨慎地应了一声。
朱高煦又道:“你就当不知道,可以么?”
杜千蕊马上点头道:“奴婢什么都没看见。”
过得一会儿,朱高煦亲眼看着杜千蕊喂世子喝了药。大伙儿也就着凉水吃了点干粮,继续连夜赶路。因为马车走得慢,他们今晚不敢歇息停留。
到第二天早上,世子的病竟然神奇地好了,嚷嚷着饿!
众人都很惊喜,唯有杜千蕊偶尔偷看朱高煦,目光十分复杂。
……
赤红的朝阳挂在南京庙宇的歇山顶上。徐辉祖刚到中军都督府,便得到禀报,昨夜派出去追击的人马一无所获。徐辉祖情知已错过了时机,不禁长叹一口气。
就在这时,瞿能走进了大堂,与徐辉祖见礼罢,便问:“公为何叹息?”
徐辉祖将瞿能叫进书房,将那事的结果说了出来。
瞿能忙好言相劝,说道:“事已至此,公不必再计较,算了罢。”
徐辉祖的脸色十分难看,脱口道:“这无疑是放虎归山!”他抬起手指着瞿能,又放了下来,咬着牙欲言又止的样子,终于踱步上前,沉声道,“俺觉得,世子中毒,就是高煦所为!”
“啊?!”瞿能的神色也紧张起来。
徐辉祖小声道:“苦于没有丝毫凭据,俺才不好说,以致错失时机。但以俺对高煦的了解,心里就是认定,非他莫属!”
瞿能皱眉道:“据说因为高阳郡王犯了人命,与世子等三人已被幽禁在府中快一个月了,有锦衣卫严加看守,内外隔绝,毒药是怎么弄进去的?何况是御医都诊不出的奇毒。”
徐辉祖道:“他是怎么干的,俺现在不清楚。不过,除了他谁会对世子下毒,有什么理由?别人更难弄毒药进去下手。”
瞿能沉吟道:“高阳郡王又是为甚么?”
徐辉祖瞪着大眼道:“当然是为了逃跑!现在他不是已经跑了吗?若非发生了世子中毒之事,他现在跑得了?”
二人面面相觑,陷入沉默。
少顷,徐辉祖低声开口道:“不久前湘王举家自|焚,何其惨烈!此事实属意外,定非圣上所愿,让圣上十分苦恼,必不愿见燕王世子死在京师,且是幽禁之中。
高煦素来狡诈,看准了圣上的心思,于是铤而走险……之前俺只不过有此猜测,现在看结果,便差不多认定了。此子着实狡诈,直到现在,竟然还没几个人怀疑他!”
瞿能不动声色道:“即使确如徐公所料,又几个人能想到,世子会被亲兄弟下毒?”
徐辉祖的眉间竖纹更深,一脸忧国忧民的表情,“如今齐泰、黄子澄等人出谋划策,圣上连削数藩,恐怕燕王不会坐以待毙了。此时放高煦等人回去,既让燕王免了投鼠忌器之忧,又使其如虎添翼!高煦乃燕王嫡子,与一般良将不同,燕王更加信任,可委以重任。不是放虎归山是甚么!”
瞿能叹了一口气,抬起头来:“世子体胖,而且又身染重疾,他们走不快,因此不会走直通北平的驿道;但京师连通天下,一到江北,道路不胜数,又有岔道无算。公如何能知,他走了哪一条?”
他顿了顿,看了一眼徐辉祖,又道:“我有一计,公可愿听?”
徐辉祖忙道:“瞿将军但说无妨。”
瞿能道:“最好设伏的地方不在京师,而在北平城附近!”
徐辉祖越来越有兴趣了,立刻催促道:“愿闻其详。”
瞿能道:“其一,此地已近北平城,他们一路奔来有惊无险,以为万事大吉,是最容易掉以轻心的时候;
其二,从南面进北平布政使司后,去往北平城的路已不多,堵截的范围小了,截获机会更大;
其三,高阳郡王带着世子,世子体胖身体不佳,可能会找地方休息;
其四,他们一路绕道东躲西藏,马匹长途奔走已经力竭,此时他们也可能会设法换马。”
徐辉祖频频点头,瞿能便又道:“东安、永清、固安、涿州四地,悄悄布设罗网,既不用大张旗鼓,又不至于毫无头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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