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春色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西风紧
就在这时,郑和从门口走了进来,外面雨声太大,连脚步声都没听到。郑和上前轻声道:“王爷,世子来了,欲见王爷,在门楼躲雨哩。”
燕王听罢,看向朱高煦等人,“你们从西门楼出去。郑和,你等半柱香工夫,带世子进来。”
朱高煦和高燧上前拜道:“儿臣告退。”郑和也领命走了。
……不久,世子便走进前殿来了,他身体胖、腿脚也不好,此时走得急,姿势十分难看。
“父王!父王!”世子刚进来就唤道,“外边那人是京师来的锦衣卫,给儿臣送信来的。”
“哦?”燕王故作诧异的样子。
世子遂走上前,从怀里掏出一封信,呈上来,“儿臣没拆信,把人和信都带来了!”
燕王接过书信,见漆封还在,仔细看了一下确实没有拆过的痕迹。他暂且没回应世子,等世子弯着腰紧张兮兮地站在下面。世子还是做得很好的,不仅主动来禀报,连书信的内容也没看,表现出了完全对朝廷不感兴趣的态度。
燕王遂亲手拆开了信封,拿在手里看。
他刚刚听了世子的禀报、露出的微微诧异,此时神情刚收,看了信之后、燕王脸上顿时又出现了惊讶。接着他的脸也黑了,在昏暗的烛火下,显得更黑,随着烛火的晃动,脸上的颜色更是阴晴不定。
燕王忽然将信纸揉成一团,手掌几乎要把信就这样捏碎!连手背上的青筋都鼓了起来,人在座位前急步踱着,眼睛发红,十分可怖。
世子的腰弯得更低,脸对着地砖,连大气都不敢出。后面的郑和也把脖子缩了起来。
但燕王走着走着,步子渐渐慢了下来,只是依旧一言不发。
过了一会儿,他渐渐放松了手掌,将捏成一团的纸又重新展开,踱到一盏蜡烛前面,将信纸放在火焰上,很快燃了起来,燕王一放手,整张纸都燃烧着往地上飘去,最后都化作了一团黑灰。
燕王指着外面的人,喊道,“郑和!”
“奴婢在。”郑和道。
燕王吁出一口气,口气冰冷道:“把外边那锦衣卫关起来。俺们府上不是养了几条猎犬,饿三五天,然后把那厮脱光了绑在柱子上,让猎犬只吃下半身,撒上盐,叫他活活痛死。”
郑和没有一个多余的字,抱拳道:“奴婢明白了。”
世子白胖的脸,现在变得更加苍白了。
燕王看了他一眼,“还站在这作甚,回去罢!”
世子忙道:“儿臣告退,告……退。”
燕王转头看一眼座位,一屁|股坐了上去,在那里良久一动不动。过了一会儿,他又站起来,在空旷冷静的大殿上来回慢慢走着。
殿外风雨交加,树上延口残喘的树叶,被纷纷吹落,夹杂在湿风中到处乱飞。这座可容纳至少百人的殿宇,此时只有燕王一个人,空荡荡的,显得额外凄清、冰冷。
大明春色 第八十三章 人心不古
住在京师的人眺望钟山,望云雾之中、山峦耸立如同仙山,便神往之、每每想亲自登山。
徐辉祖和方孝孺也不例外,他们约好之后,在十旬沐假之际,便登上了钟山。
“呼哧、呼哧……”方孝孺弯着腰爬上来时,呼吸简直如拉风箱一般,双手按在地上,如同是爬上来的,好不容易才直起腰。
徐辉祖只喘了一阵粗气,便神情淡然了,微笑着看方孝孺:“方博士体力欠佳呀!”
方孝孺摆摆手,几乎要一屁|股坐下去。他看了一眼徐辉祖,见徐辉祖若无其事、高大的身躯直挺挺地站在那里,不禁竖起了大拇指。
方孝孺歇了一阵之后,便站在高处眺望京师全城,脸上也渐渐露出了欣喜的表情。
徐辉祖看在眼里,笑道,“登山的趣处就在这里,要自己爬,才能体味到此时的心境。”
方孝孺还在喘气,话也不想多说,只是点头赞同。
山腰上各处都站着身穿青袍的汉子,他们并不上来,只是默默地观察着周围的景况。不过今日登山的人并不多,何况此处并非通向某一处寺庙的路,光秃秃的什么都没有,更是人迹罕至。
俩人站在山巅,兴致勃勃地俯视着天地间的美景。
就在这时,徐辉祖头也不转地说道:“俺前阵子听说了一件乡里的逸闻……”
方孝孺道:“徐公何不说来听听?”
徐辉祖便道:“说的是乡里有个老财主,积攒了一辈子家业,家境殷实、有儿有女,羡煞旁人。可有一次长子想纳妾,问财主要钱,财主却怎么也不给他。长子便恼了,对他爹说:您迟早也要入土,等那时便由不得您了!他爹更恼怒,骂道:不肖子是不是想老子早点死,你就好快快拿到家产……”
不料方孝孺也恼怒了,骂道:“大逆不道!简直人心不古,这等不孝子,便应捉到官府问罪!”
“方博士,方公息怒。”徐辉祖看了他一眼,觉得这个事讲给方孝孺这等人,似乎有点过分,方孝孺还是有点迂腐的,容忍不下这种不道德之事。
徐辉祖忙劝道:“不过是一个道听途说的事儿,真假还不知道哩,方公何必上头?便是真拿了儿子去治罪,那老财主舍得?清官难断家务事哩!”
“唉……”方孝孺叹了一口气。
徐辉祖又不动声色道:“老财主那点家业,有甚么好担心的?不过……若他有富甲天下的财富、尊荣的高位、掌控四方的权柄,并且儿子可以继承,又会如何作想?”
方孝孺愣了愣,若有所思地沉默着。
徐辉祖叹了一气,缓缓道:“有些人,争权夺利绝不会只为别人。便是儿子,也不能太急着就去想,要等做爹的实在带不走了,那时候才行。”
……
北平的雨已经停了,地上却没干透。天上依旧灰蒙蒙的,云层遮挡了太阳,完全不见阳光。
高阳郡王府里的屋檐,仍然零星有水珠往下滴。朱高煦在檐台上踱着步子,隐约还能听到倒罩房院子里“叮叮当当”的金属敲击声,盔甲还没修好,却不知能不能赶在出征之前修好了。
朱高煦又想到前几天晚上的事,高燧原本想拿“世子密信”之事大做文章;结果到了燕王府,高燧却不愿自己说,临时改口了……他还是那样,总想让二哥打前锋,好躲在后面哩!
然而这次高燧没躲好。那天郑和来传话时,朱高煦已经说了“三弟想掀翻世子”;郑和是燕王心腹,这种重要的事焉能不告诉燕王?这事儿高燧也别想有挡箭牌,他也要扛起一部分后果!
彼时朱高煦还暗示过拉拢郑和,但郑和以只忠于燕王的话婉拒了……此人已经看明白了燕王诸子间的争斗,而且不愿意过早掺和进来。
相比之下,黄俨一有点机会,就怂|恿着怒怼世子,屁|股早早便摆好。从这一点看,朱高煦觉得黄俨的远见和城府,比郑和还是要差一点。
就在这时,王贵从门楼进来,看到朱高煦站在檐台上,他便加快了脚步。
“王爷……”王贵低声道,“奴婢每天去燕王府北门盯着,这么多天了什么都没发现。要不,再找几个人?”
“不能!”朱高煦毫不犹豫地拒绝了,“此事机密,宁可无功,也不可冒进。”
“奴婢明白了。”王贵道。
朱高煦道:“你换个地方试试,再去池月观那边瞧瞧。此事不用急,我这几天就可能出征,你留在北平,慢慢打探。”
王贵抱拳道:“奴婢遵命。”
不一会儿,曹福也走进了门楼,说道:“王爷,燕王府来人了,叫王爷马上去燕王府前殿议事。”
朱高煦马上说道:“催催张军匠,剩下的破损之处不必修得太好,先补好用一阵,以后再细补。我这回出去,也要穿那身盔甲,够坚固!”
“是,王爷。”
朱高煦叫来奴仆丫鬟们,换上武服,先只穿了一套锁子甲,准备好了便去议事。
他带着随从,一路骑马去燕王府。
快到前殿时,朱高煦遇到了郑和,寒暄了两句。这时朱高煦想到,之前那续空的家眷也被杀了,便随口问道,“送信的锦衣卫死了罢?”
郑和沉默了片刻,不动声色道:“快死了,腿脚都被饿狗啃没了,白骨嶙嶙的,洒上盐,今早已经没嚎啦。”
朱高煦听得,感觉头皮一阵发|麻,腿上也好像十分不舒服。
燕王的残暴,朱高煦前世就知道,什么屠杀十族、下油锅、让将士轮辱别人家眷等事,似乎还有手刃宫女数千的故事……然而一个送信的锦衣卫,究竟哪里激起了燕王的暴怒?
“密信写了什么?”朱高煦壮起胆子,实在忍不住疑惑问道。
郑和摇头。这时见后面又有两个武将向这边走来,朱高煦也闭了嘴。
及至前殿,陆续来了十几个文武,大伙儿分高低秩序站好。不多时,一身戎服的燕王也进来了,在上面的公座坐下,大伙儿纷纷上前行礼。
燕王先看向朱高煦,说道:“这回俺率军攻打盛庸,高煦便不用去了。”
高煦顿时一愣,感到十分意外。他出门前,还催促工匠赶紧修补盔甲,从来没想过自己不用出征的问题。
但朱高煦不打算在任何时候去挑战燕王的权威……动不动就叫恶狗啃掉别人的下半身,太他娘|的可怕了!朱高煦觉得、自己该庆幸是燕王的亲儿子。
他根本不多想,马上就抱拳道:“儿臣遵命!”
这时大嘴朱能嚷嚷起来:“王爷,咋不让高阳王去哩?高阳王干仗多猛!官军怕他,见了气势也要弱几分,俺们将士见到高阳王,士气也高哩。”
朱能虽然嘴大,但也算是燕王的心腹大将,所以说几句话应该没事的。
接着一嘴|毛的张玉也道:“王爷还是叫上高阳王罢,您看他甲胄都穿好了,估摸着在北平也没啥事干。”
燕王语气平和地说道:“不必,让高煦在北平歇一阵,多招募训练一些兵,俺们这两年的仗打下来,兵不断伤亡,越来越少。”
他顿了一下又道:“官军接连大败两次,每回丧师无算,精锐殆尽!俺得到消息,盛庸麾下连像样的骑兵都没有。此战不如之前艰难,相较之下,俺们补兵源更要紧,高煦多次练兵,办这事儿最好。”
朱能和张玉也很知趣,听罢也拜道:“王爷英明!”
燕王一向恩威并济,很让人敬畏,手下很难有那种死谏、非得要依自己主意的人。
这时姚广孝上前两步,回顾左右道:“此战官军主帅乃盛庸,他被朝廷任命为平燕将军,陈晖、平安、马溥、徐真等将为副。铁铉已升任兵部尚书,在前方参赞军务,主要负责督运粮草。”
大伙儿听罢纷纷点头附和,这也算是临行前的军报。
姚广孝又道:“盛庸虽为主帅,但并没有此前李景隆的权柄大。另有都督徐凯驻沧州,大军辎重也尽在沧州,或不受盛庸节制。盛庸军在德州,与徐凯成掎角之势。”
这时燕王开口道:“徐凯乃俺手下败将,此番俺们先攻沧州。尽快收拾了徐凯,再攻德州,盛庸便指望不上援军了!尔等可有异议?”
众将拜道:“王爷大略,末将等遵命!”
接着大伙儿又热烈地议论了一番,对官军此次的将领评头论足、形势等各自有说法,这些都和朱高煦无关,这回他不去了。
捱到散场,朱高煦没说什么,便跟着众将一起出门。
……朱高煦回到府上,马上脱了锁甲,顿时感觉无事可做的样子。
什么练兵都是空话,燕王府真正可以调度的地方,只有北平等几个府,现在还有啥兵源?莫非把农夫聚集起来、发点兵器,练练就能当军队用么?
他寻思着在家好好休息几天再说,但很快又打消了这个念头。如果消极对待,燕王会不会觉得他心怀不满?
不行的!一定要把练兵当成正事来做,还得有干劲,至少每天都要去管管这事儿。有没有成效无所谓,态度定要端正。
大明春色 第八十四章 顺风顺水
十月下旬,沧州城一片喧哗。
“燕王威武!威武!”无数的将士在呐喊,震天动地的喊声此起彼伏,阵仗十分壮阔。破败的城墙内外,到处都是燕军步骑在涌动。
燕王骑着高头大马,在前呼后拥中入城,风吹得他的斗篷高高飘起。战马大摇大摆地向甬道走去,燕王昂首挺胸,抬头看时,城楼上到处都插上了燕军的旗帜。
一众文武跪伏在两边,战战兢兢地发抖。都督徐凯被五花大绑,几个人按着他跪在地上。
张玉脸上红扑扑的,激动地说道:“王爷,城中有大批辎重粮草,这回俺们连粮草都有了!”
燕王十分从容地点了一下头,斜着眼睛瞟了一眼徐凯。
徐凯怒道:“燕逆偷袭,胜之不武!”
燕王脸上顿时露出了讥笑,“就凭你这句话,竟能做都督带兵?”
此番燕军突然攻破沧州,确实用了诡计。燕军一开始是作势要去攻打辽东的,但骑兵突然长驱南下,打了徐凯一个措手不及……
……
“捷报!捷报!燕王大破沧州,生擒都督徐凯!”“捷报……”
三匹战马从北平南北大街上呼啸而过,马背上的骑士当场大喊。这等军情,越宣扬越好,胜利的讯息能稳定北平城之人心。
……到十二月初,北平城又有了新鲜事儿。
燕军在滑口大破官军,阵斩官军大将孙霖!
一切都顺风顺水,当朱高煦到燕王府见到徐王妃时,也感觉徐王妃不怎么担心了。毕竟燕王自起兵以来,虽在小处吃过亏,但每逢大战,还从来没输过!
燕王用战绩、坚定了人们对燕兵战力的认可。
官军正如燕王所料,连像样的骑兵都没有,还没开打,就已经在机动上吃了大亏,失掉了战役的主动权。
天气越来越冷了,朱高煦也正好借口严寒,暂停那无奈的练兵任务。他招募到的都是些军馀和苦力,很多人连射箭都不会,岂是一时半会儿能练出战斗力的?此时的火器威力还不够强,决定胜负的依旧是冷|兵器,将士个人的武力和勇气便很重要了。
几个月前,王贵便在池月观斜对面买了一处破房子。最近朱高煦还带了被子去,主要让王贵守着,他也时不时过去换班。
这种日子过得相当之无聊,朱高煦连池月观门方上、什么位置掉了漆都记得清清楚楚,有时候还会产生幻觉,把那些斑斓的漆想象成各种图案,就像儿时的涂鸦一样。
但这个时代的贵胄们没有的特点、朱高煦恰恰就有,比如足够的耐心、忍耐寂寞的习惯!前世有个作家说过:寂寞与贫穷总是结伴而行。这句话,非常适合他以前的处境。
有一天早上,终于发生了点有意思的事。
北平冬天,天亮得很晚,此时天色才刚蒙蒙亮,夜里起了雾,窗户外面的光景更加模糊。朱高煦守的是下半夜,守了大半晚上已经开始打瞌睡了……若非马车车轱辘“叽轱叽轱”地响,他可能还没发现有马车来了。
朱高煦揉了一下眼睛,从窗户纸上的一个洞看了出去。
毡车停在了池月观门口,一个裹着青色毛皮大衣的人从马车里走了出来,连头上也包裹着青色的缎子,此时背对着这边,看不见脸。
但那人刚刚一走动,朱高煦顿时断定:她就是徐妙锦!就算穿着大衣,走动的动作和扭动的姿势也能猜出来……徐妙锦送朱高煦出门几次,因为扭腰的姿势太柔美,朱高煦看得很仔细。
果然,等徐妙锦转过身对前面的马夫说话时,那蒙着丝绢的口鼻上面,一双妩媚的杏眼便出现在朱高煦的视线中。深色的大衣、头巾,让徐妙锦的上半张脸更白,她的皮肤确实白净。
徐妙锦轻声和马夫说了一句话,便转身走向池月观门口。她在门口敲了一下门,忽然又转身四处看了一下,甚至目光向朱高煦这边也扫了一眼!
朱高煦心里顿时一紧,但他还算淡定,外面还没完全天亮,笼罩着雾……这扇窗户又高又小,她若能从窗户上这个小洞发现自己,那当真是灵异事件!
不出所料,徐妙锦看了几眼,等门一开,她便进去了。
朱高煦伸手捂住睡在旁边的王贵的口鼻,王贵很快就醒来了,“呜”地出了一声,瞪眼看着朱高煦,目光渐渐又缓和下来。
“有状况。”朱高煦沉声道。
王贵急忙爬了起来,他没脱衣服的,动作显得很笨拙,马上就瞅过来往另一个小洞上瞧。
这时,外面那辆马车犹自走了。
“去院子里,赶快准备好马车。”朱高煦下令道。
王贵抱拳了一下,没吭声,马上跳下床穿靴子,小跑着出了房门。
朱高煦心道:刚才那辆马车从燕王府来,徐妙锦肯定叫他先回去,约定什么时候来接……接下来徐妙锦有可能会换乘出门。
他没猜错,等了好一阵子,便见道观的门又开了,一辆马车径直从院子里赶出来。
朱高煦沉住气,先等马车出门,看清楚是往左面走,他立刻动作迅速地跳下床,也穿好靴子。然后从墙上取下宽檐大帽戴上,快步走到院子里。
他看了一眼马车前边的马匹和坐到前面的王贵,便没多话,径直掀开油布帘子走了上去。
“从正门出。”朱高煦道,“出门后右转。”
这座破院子的正门,却不对着池月观,在另一条街上。
大门已经开着了,王贵轻轻甩了一鞭,马车便开始动弹。轮子压过门槛,“哐哐”一声,朱高煦在车里也弹了一下。
这辆马车是相当陈旧破烂,王贵不知道从哪里买来的,不过正好有用。车厢里有股子很奇怪的味道,酸臭酸臭的,像旁边坐了一个半年没洗澡的人。
外面又响了一鞭,马车开始朝右磕磕碰碰地转向。
朱高煦挑开油晃晃的脏布帘,往前面看了一眼。他心里也很好奇:徐妙锦这是要去哪?
不管怎样,他心里隐隐有点激动和期待,毕竟王贵和他陆陆续续在破房子里呆了都他娘|的两个月了!
若非朱高煦反复思量以前的事,实在很想弄明白除夕那晚发生的事、究竟是什么原因,他估计也受不了,已经放弃了。但是,人的好奇心和追求真|理的欲望确实很强大。.
大明春色 第八十五章 下雪了
白茫茫的雾,在万物之间纠缠不清。今早能见度不高,朱高煦等又不敢跟近了,幸好马车的目标大,不然他们肯定要跟丢。
从池月观出来的车,是往西边去的。
朱高煦从七月间就开始安排王贵捕捉徐妙锦的行踪,到现在腊月初,前后已经接近五个月之久!后面朱高煦抽身出来,甚至亲自在池月观守了好些天。
这么一件事,若是没有执念,绝对无法坚持下来的。
是什么样的情绪萦绕在心中?朱高煦竟然连自己都不甚清楚,但他可以断定,那种情绪虽然不是哭天抢地一样的激烈,但埋得很深,就像多日连绵的细雨,完完全全浸透了泥土。
池月观出来的马车已经从彰义门出城了,朱高煦叫王贵远远地跟在后面,出城后视线更加开阔,距离远一点更安全。
熟悉的城楼,熟悉的地方,去年瞿能带兵从这里进来,又从这里退走……但现在他本人已经被关在北平城里。
池月观的马车径直往西山。西山山脚下有个寺庙叫龙泉寺,朱高煦去过的。还没到西山,他挑开车帘看了一眼,便隐隐看到了寺庙中的几颗大树,据说有那银杏树和古柏已经有几百年树龄!
“咱们走另一条路。”朱高煦下令道。
他只掀开布帘子一角,仔细观察时,见那辆停靠在了山门下面。不一会儿,身穿青色毛皮斗篷的徐妙锦就从马车前面走出来了……难道是她亲自赶车?她手里拧着一个布包,出来时抬头看了一眼天,伸手拢了一下盖在头上的青绸。
王贵一边赶车往另一个方向走,一边嘀咕道:“稀奇了,道观的道士不拜玉皇大帝,来拜佛主?”
朱高煦和王贵一样感到稀奇。
他们的马车赶到另一个路口,朱高煦叫王贵停下来,自己也下了车:“在这等着。”
他说罢把大帽往下面一压,遮住了大半张脸,人也快步从小路往山坡上爬。
朱高煦很快就进了另一道小门。幸好这灵泉寺他来办过事,以前就叫王贵打探清楚了,各处都比较熟悉。
这灵泉寺坐西朝东,北边下面那几座房子是用斋饭的地方。朱高煦寻思:徐妙锦一个道士,跑到寺庙来肯定有什么事,没心思去吃斋饭的。他遂往西面的山上爬,左右回望,没见着什么人。
大冬天的,北方的人们不太喜欢出门,现在又很早,寺庙里只有零星几个人走动,大多是和尚。朱高煦不动声色地走进观世音菩萨殿,见有和尚在旁边,他便上前拜了几拜,从怀里摸出一张大明宝钞投进功德箱。
朱高煦又绕过菩萨塑身,从后门出去,左右张望一番,抬头看时,见上面一道门口,有穿青色毛皮衣裳的身影一晃进去。他顿时心里有底了。
他便绕过下面的两座神殿,径直从石阶爬上去,走到刚才看到人影的地方。他抬头看了一眼,院门口写着两个有点褪色的红字:僧寮。
这地方应该不是香客来的,却是和尚的住宅区。朱高煦琢磨着,进去会不会被和尚叫住,节外生枝暴露行踪?
不过暂时还没事,这边一个人都没有,墙上、地面十分干燥,水都结成冰了,完全不见有人在外面活动。朱高煦遂离开院门,往旁边的山坡上摸过去,四下里只有光秃秃的树枝和枯死的荒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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