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春色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西风紧
沐蓁听罢笑道:“难怪贤妃的肌肤生得那么好,饮食起居讲究着。庄妃妹妹听她的没错。”
李贤惠也高兴道:“多谢贤妃。”
姚姬注意观察沐蓁的神情,发现沐蓁赞叹自己肌肤好的时候,神情十分真诚。这个皇贵妃比不上姚姬和妙锦那么妩媚,但是常给人很轻松愉悦的感觉。不仅是沐蓁待人大方,而且生得也是美好,那张五官精致的桃心小脸,怕是谁看了都有喜爱之情,包括女子。
姚姬看着李贤惠,很随意地微笑着轻轻摇了摇头,意思是不必道谢。
李贤惠道:“两位姐姐,到里面坐坐罢。我从汉城来的时候,带了一些朝鲜国茶叶,还剩了一点。在京师怕也算不上甚么好茶叶,不过姐姐们可以尝尝。”
姚姬道:“庄妃妹妹的汉话说得越来越好了。”
三人在宫女们的簇拥下,去了旁边的一间花厅。李贤惠便命人去取茶叶,再泡茶端上来。茶水需要一些时间,倒是点心先端上来了。
另外有两个宫女,又将姚姬送的柑橘剥皮,清理整洁之后,整齐地摆放在一只白瓷盘子里,端了上来。
李贤惠道:“贤妃姐姐的手镯和戒指很稀罕罢?我都没见过。”
姚姬轻声道:“这些年,已算不上甚么稀罕物,翡翠镯子、金镶红宝石戒指在市面上都能买到。对了,皇贵妃家里若要挑几只比这更好的玉石,那是轻而易举。翡翠出产自云南布政使司孟养土司,红宝石产自缅甸国,这些东西都要经沐府同意,才能运到大明内地。”
沐蓁立刻轻描淡写地说道:“下回我给娘家带信的时候,顺便叫家父送几只玉石首饰进来,送给庄妃妹妹。”
“无功不受禄,那怎么行?”李贤惠忙道,“我只是觉得稀奇,随口问问,姐姐可别当真。”
沐蓁也不坚持,笑道:“那也成,我送的、哪有圣上亲自送的稀罕?”她说罢望着姚姬笑了一下。当初朱高煦送家眷们玉镯子的时候,沐蓁、李贤惠等都没进汉王府。
李贤惠小心地问道:“圣上这阵子是不是很忙?他上回来庄妃宫,偶然有点走神想着甚么。”
姚姬道:“应该要征讨日本国了,还给朝鲜国李家那边下了圣旨。”
李贤惠等都轻轻点头,但没再继续说这件事。
三人在花厅里谈天说地,说到有趣之处,都是笑盈盈的,关系十分亲近。她们心头似乎都知道,不能太得罪女子,不然的话,妇人记仇起来、几乎不可能化解,所以彼此间都把话往好处说。
就像姚姬和马恩慧,因为以前撕破了脸,那些仇怨,恐怕相互间一辈子也好不了。
至于沐蓁与皇后之间,似乎有点隔阂;而姚姬又与皇后交好,但这些都不会让姚姬对沐蓁产生多少成见。
……然而马恩慧毫无要回皇宫的迹象。她已在太平门外、燕雀湖畔宅邸,安稳地住下来了。
这阵子恩慧既不对新邸的幽美风景有兴趣,也不去沈家的戏院看戏。她搬进来后,便一直没出过门。
燕雀湖畔那栋阁楼下面,有一间屋被马恩慧做成了佛堂,她的卧室也在佛堂之侧。马恩慧最近便过着吃斋念佛的日子,余者之事一律不过问。
马恩慧并不觉得这样的日子很苦,相反佛经教人淡泊向善的心境,逐渐让她好受多了。
桌案旁边放着一只木鱼、一本经书,但是马恩慧现在并未念经。她做这件事一般是入夜静谧之后,手上敲击木鱼、口中还要念拗口的经文,可以让人没空胡思乱想。
眼下马恩慧只是在抄写《金刚经》。佛堂里简洁的摆设,隐隐约约的墨香、以及油灯燃烧的气味,已能让她心无波澜。还有上面供奉的镀金佛像,那惟妙惟肖的神态、也很能感化她的心境;它垂目看着下面的众生,那似笑非笑的惬意平静、豁达慈祥,凡人也能不知不觉地模仿那种情绪。
但是偶尔之间,一个毫不相干身影、又浮现到了恩慧的脑海里,他自信而执着,热情中又带着隐忍。接着莫名的温暖流淌到了她的心里,他的声音如同正在耳际温柔地述说:我哪能忘记恩情、更舍不得你死……然后她感到心中某个地方一阵麻木,记忆里好像脑中被一根筋忽然拉动了,那些似轻似重的触觉纷纷扰扰地闪过。她甚至隐约听到了来自肺腑中仿若痛苦的啸声。
这样的感受,与她虔诚而宁静的心境产生动荡,她看了一眼佛像,马上感受到了罪孽与亵渎。
“罪过罪过……”马恩慧敬畏而自责地念了好几遍,默默地摒除心中的淫邪念头。
然而那一切往事,都在漫长的光阴里、不知不觉地真实发生过了。
马恩慧对于自己求死不成之后、便开始苟活的事,并没有太多后悔。她只是个无助的妇人而已,当曾经庇护她的势力都瓦解了,她不幸存活下来、只得被迫向一个不是那么暴|戾的朱高煦屈服;这不是甚么不能原谅的事。
就算后来她委身于朱高煦、并讨好过他,她也觉得尚可接受。死又没死成,只能仰仗一个男子的施恩和庇护生活,这样的妇人守不住清白,最多被指责于道德而已。
但是当有一天,恩慧猛然认清了自己的心之时,她一下子便无法接受了。她发现,曾经不惜经常忌恨别的女人、一心一意对待的人,他的模样竟然模糊了、想不太起来了;她曾经因为文奎、文圭的悲惨遭遇而心如死灰,却不知何时痛苦在减少,反而很无耻地期待着、回忆着与另一个男人的每一次相会。那些肤浅的快乐,忽然间让她感觉到了深深的羞辱、罪恶与背叛。
道德只是外界与世人要求的规矩,心却是魂魄的归宿,且无法欺瞒自己。
后来她终于从佛法中找到淡忘一切恩怨、四大皆空的心境,渐渐地她在纠缠迷茫中,找到了魂魄的归宿。荣辱过去、恩怨情仇,都化为了虚无。恩慧觉得这样,反而十分轻松。
她缓缓地呼出一口气,摒弃脑海中已经越来越少出现的杂念,继续端坐在案前,开始认真地写着佛经。
朱高煦已经有好一阵子没有音信,上回马恩慧的恶劣态度,似乎造成了误会。不过这样也好,毕竟俩人相互都有恩义,朱高煦不会因为一点姿态上的忤逆、就拿她怎么着;而今马恩慧衣食无忧,有个清净的佛堂,便这么青灯古佛消磨余生,也是一种解脱。
误解就继续误解下去,反正朱高煦本来就有很多绝色貌美的妃嫔,他把恩慧忘了最好。从此各自相安无事。
马恩慧把笔尖放在走神时留下的墨迹上,笔尖轻轻一提,稍作修改。她稍微隔远一点看,已经瞧不出了痕迹,便满意地继续书写着整洁端正的楷体文字。.
大明春色 第七百九十七章 破罐子破摔
最近每天旁晚,朱高煦都会跑步,体重和精力得到了保持。但他却很少再管朝中的具体事务。
大理寺卿高贤宁向朱高煦推荐了一个六品官,据说此人支持变法、而且颇有才干。
那人名叫宋礼,国子监的监生出身,功名较低,能够做官实在因为赶上了好时候。洪武年间,朝廷很缺文官,很多没甚么正经功名的人、都被选拔入仕。
宋礼干过地方官,做过户部的官,治过水患,最高位时是永乐时期的工部尚书;但是在“废太子”时期站错了地方,武德初虽然免了死罪,却被贬为六品官户部主事。
朱高煦对宋礼挺有兴趣,如果宋礼真的堪当大任,并得到了提拔;那么朝中的官员必定能感受到,之前的朝廷动荡风浪,已经过去了。
不过朱高煦没有立刻重用此人,他想找机会自己瞧瞧宋礼的才干。因为宋代王安石变法有个弊病,太过注重于阵营和新旧党|派,以至于一些庸才站对了位置、得到重用,却坏了大事。
宋礼依旧干着六品户部主事,但是得到了一个差事。朱高煦命令他组建“中央银行”的“第一铸币厂”。
原来大明朝廷有个“宝钞提举司”,下面还有抄纸局、印钞局、宝钞库、行用库等分支机构,隶属于户部。有届于宝钞的信用越来越低,朱高煦决定停止增印宝钞;赏赐藩王、勋贵的宝钞,改为增印盐引。
宝钞和盐引,都是积弊丛生的政策。朱高煦决定砍掉其中的“宝钞提举司”,然后只能将祸患转嫁到盐引上、让其更滥。
而宝钞提举司的官吏、宦官都没有被裁撤,如今改了个名字叫“中央银行”。所有的衙署、库房、人员都保留了下来,大多官员目前属于无事可做、照领官俸的状态。因此几乎没有反对声音。
停止印发大明宝钞的国策,暂时没有造成任何影响,也无烂摊子需要收拾。
因为大明宝钞非常之神奇,朝廷和官府一向是只发不收;花出去是当钱花,但是税收等并不收宝钞。既然国家从来没有过许诺,也便不需要兑现的善后了。
于是朝廷只消默默地不印、不发宝钞,一切也没有问题。反正大明朝廷想办法收割庶民的财富、并非一两件事的问题,无非破罐子破摔罢了。
当然这种奇妙的状况,也是造成宝钞信用度不高的原因之一……
这天朱高煦在奉天门、进行了日常礼仪之后,便带着随从仪仗出皇宫了。若是皇帝正式出行去祭祀等,仪仗规模要大得多。而今天的皇帝仪仗并不大,主要是锦衣卫大汉将军、羽林左卫的骑兵组成,注重防卫、而非排场。
一众人出洪武门,路过大校场,便径直去“第一铸币厂”。地方在秦淮河南面的一条支流上,位于外郭上方门不远。
同行的大理寺卿高贤宁,正在朱高煦的马车上,与皇帝同车。
高贤宁的声音忽然说道:“圣上恕罪,宋主事在办差时,微臣掺和了一点私事。”
朱高煦放下车帘,目光从窗外挪开,转头看着高贤宁。
高贤宁抱拳道:“那座工坊、原先是守御司铁厂新建的地方,有大量房屋、器具,还有水坝。宋主事领旨建造铸币厂,便看中了此处尚未使用的铁厂。
宋主事想了个法子。他找到夏部堂,说服户部用‘宝钞提举司’库房里剩下的一些宝钞,向守御司南署交换新筑的铁厂。”
朱高煦点了点头。心里琢磨着,自己都打算不用宝钞了,但宝钞还能花出去,只是价值可能会更低。
高贤宁接着说:“这件事,因存钞数额巨大,守御司南署是占了便宜的。微臣便向王右使提了个条件,想用守御司的人马工匠、做个试验。在京师和成都府两地,想办法同时测算日影,以验证地圆之说。”
朱高煦听到这里,顿时一副诧异的神情看了高贤宁一眼,片刻后便道:“朕知道了。”
高贤宁没再多说,似乎揣摩了一番朱高煦的意思。
一众人继续前行,终于到达了水坝旁边的铸币厂。户部主事宋礼带着原来宝钞提举司的官吏,以及一些工匠迎到了大门外,纷纷跪伏在地行大礼。
朱高煦下了马车,便招手道:“诸位平身,免礼了。”
众人谢恩,宋礼便躬身上前,请朱高煦等入内巡察。
宋礼是个大概四十多岁的文官,身上穿着低级文官的青色圆领,两颊很瘦削,以至于皱纹更明显,人有点出老。他的脸色却十分红润,看起来情绪似乎有点兴奋紧张。
这也是个官场老油条,历经了洪武、建文、永乐、洪熙、武德五朝的官员。皇帝亲自前来巡察他办的差事,必定很重视,宋礼应该意识到他重回朝廷中枢的时机、已经指日可待了。
宋礼的帽子上、袍服上都是泥灰,但没人说他失仪。因为大伙儿刚走进工坊,便在乌烟瘴气的环境里、也蒙上了一些灰土。
里面的东西还算有条理,但是各种工匠用的工具非常多,还有炉子、沙土、铜料等东西,敞厅里弥漫着灰尘与烟雾。工匠们都停止了劳作,但炉子还在烧,水排动力的鼓风机也没完全停止。
腾腾的烟雾、叮叮哐哐的器械运行声音,齿轮、各种器械充满大厅,朱高煦有了一种工厂的感觉。他内心里有喜悦之情,所以一点也没嫌弃这稍显恶劣的环境。
宋礼在朱高煦跟前说道:“臣等已制作出了一批新铜钱,正想等几天查验之后,便进献到御前。”
他说罢,从端上来的盘子里拿起几枚铜钱,双手呈上。
“咦!”朱高煦把铜钱拿在手里,马上脱口发出了惊讶的声音。这铜钱有点与众不同,光灿灿的十分光洁精致,卖相非常之好,而且大小、纹路字样几乎相同。
朱高煦观摩了一会儿,看了一眼隐约有点得意的宋礼道:“这不是铸造出来的罢?”
宋礼马上说道:“圣上英明!臣等先用泥范铸造,但没有字样,然后再用钢范、水力锻压而成。”
宋礼步伐轻快地走了一段路,指着墙边一处有巨大锻锤的结构:“圣上,臣等便用此物锻压。守御司南署的假物院,分门别类收集了古今工匠技艺之术。臣以编修的书籍为凭据,以户部的名义、从各地征调了精通技艺的工匠入京,制作器械。这座东西,便是南署利用水排、水锥、排锥等技艺改进,照臣的意思专门建造的。”
他指着各种铁、木结构兴致勃勃地介绍,“水力冲唰的水轮很大,以齿轮、滑链相连,则可将重达数千斤的锻锤轻而易举地拉上去。原来用木齿、承重不够,咱们又用木、铁相合,锻制铁件铆接做成了齿轮……
锻制铁件用的也是水轮锻锤,以前有人用来舂谷物;南署铁厂改造之后,又用来锻制盔甲甲片。咱们用了更大的锻锤,锻制齿轮铁件。”
朱高煦十分认真地听着,对这些东西,他十分有兴趣。一些技术、甚至超出了他记忆里的知识。
“钢范?”朱高煦时不时问一个问题,“怎么制钢?”
宋礼道:“山西布政使司有制钢之法,以前的洪武炮便用的是钢;守御司南署已经从山西得到了技艺、并编入假物院书库。臣负责找人,只懂个大概,制钢先要炼炭(炼焦)。炼炭技艺从唐朝就有了,而今已十分完备。”
他说道:“圣上明鉴,钢范最难的环节,并非制钢,而是在钢铁上篆刻字样和花纹。铸币厂用了南署的水轮钻床,才得以完成,否则若用人力篆刻、实在难以办到。而铁厂的精妙尺度,也让钢范的大小一致,因此方能制作出如此大小相合的铜钱。”
朱高煦十分有兴致地观摩锻锤下的钢范,许多枚全都放在一个圆盘中的小窟窿里,分上下范。
瞧了一会儿,朱高煦便明白了,先把铸造的铜钱放在下面的钢范里,然后用上面的钢范盖住,锻锤落下来,便能让铜钱两面都形成花纹。
不远处的案板上,还放着一些沙漏。宋礼见朱高煦观望沙漏,便立刻说道:“泥范里的铜水,要先冷一段时间,然后才锻压;但是又不能冷透了,要铜有点软的时候,热锻才能成形。因此要计算时辰。不过天气冷暖、铜水冷暖,冷的时间都不一样,便又要工匠适当调整时辰长短。”
朱高煦听到这里,说道:“你们可以改进一下流程,采用流水线作业。每一组工匠只做一个步骤,就像观察铜水、取泥范的工匠,如果反复只做一件事,将来他会把握得非常准确。”
宋礼作揖道:“臣领旨。”
朱高煦又道:“铸造银币的时候,中间不要有方孔了;锻压的钢范,侧面边缘要刻浅线。”
宋礼面有不解。
朱高煦道:“毕竟银子是贵材料,防止有人从侧面刮银料下去,造成银币不断缩水。”
宋礼立刻明白,先是面露诧异,接着诚恳地拜道:“圣上英明!”
大明春色 第七百九十八章 天工开物
嘈杂的声音、弥漫着焦煤刺鼻气味的烟尘之中,朱高煦在各处转悠了一圈。他大致明白了制作钱币的过程,以及铸币厂使用了一些甚么技术。
只不过具体如何制作的过程,朱高煦一时没有全懂,这倒并不要紧;正如负责此事的宋礼,估计他也不是全清楚,他只消找对人、并安排诸事即可。
朱高煦走出了一间房间,在一道水闸旁站定。他从袖袋里摸出宋礼给的两枚铜钱样品,再次翻来覆去地瞧。
表面光滑、色泽鲜亮的精致铜钱,双面各有四个较大的字、以及一些小字。正面是“武德通宝”,底部还有四个小字“中央银行”;反面是“天下通行”,底部有小小的一行数字。因用钢范锻压而成,以至于上面的字样都是浮雕一般的形式。
还有编号?
朱高煦转头道:“这些数字何意?”
宋礼忙道:“回圣上,每一批钢范用一阵子会变形,得重新篆刻,字样便会多少有别;铜料也不尽相同。这些数,意思是钢范的批次。”
“有道理,想得很周全。”朱高煦点头称赞道。
宋礼又道:“臣所思虑者,防假。新铸的钱币,制作很难,一般人等难以仿制。朝廷正好提高新钱的价值,譬如一枚新钱、当成色上等的旧钱两枚,如此朝廷铸币便能获利颇丰。”
朱高煦听到这里,忍不住看了宋礼一眼。心道:果然是干过多年户部官儿的人。
朱高煦道:“铜钱价值不高、成本高;获利最大的,还是银钱。不过铜、银开采的多寡,会影响交换比值。咱们可以叫银钱为‘一圆’,铜钱依旧为一文,兑换率以每五年为期限,由‘央行’规定;然后以邸报的方式晓瑜天下,并在驿站、县衙外张贴公示。
除了先行的一文铜钱,你们还可以算出原料、锻铸成本,增铸面值十文、二十文的大钱,以便商铺零售时方便流通。大钱也用银钱铸造法,不要方孔、增加边线。”
宋礼作揖道:“臣等遵旨。”
朱高煦摩挲着手里的铜钱,琢磨了一阵。心说:不管会有甚么问题,但铸币的货币国策,肯定要比大明宝钞更加稳定,利于经济发展。
盖因这个时代的理论和制度,仍旧比较落后。朝廷缺钱也是常态,没有有效的核算和监督,朝廷便会铤而走险解决财政,纸币很难保证不滥发。但贵金属的铸币就不一样了,总得要有价值的原料;这种货币弊端也很大,但是落后经济制度下的最好选择。
朱高煦看了一会儿铜钱,又抬头瞧宋礼,终于果断地说道:“宋主事,你把户部的官卸任了,去吏部交接之后,便干中央银行的提举官。正三品衙门,职权是负责铸造钱币、制定货币政策法令,直接向皇帝或内阁负责,不受六部节制。”
宋礼愣了一下,径直跪伏在满是尘土地地上,叩首道:“臣叩谢皇恩,定鞍前马后为圣上分忧,不负圣上重托。”
朱高煦将宋礼扶起来,周围的文武都陆续向宋礼道贺。
朱高煦接着说道:“原先宝钞提举司有抄纸局、印钞局、宝钞库、行用库四个分司。抄纸局今后便负责验收铜料、银料,但提供原料的衙门是工部。行用库则改设到户部名下,负责验收钱币成品。如果流出的钱币出了问题,便按职权查工部、央行、户部相关人等,依律严惩。”
众官纷纷应答领旨。
这种布局是朱高煦早就想好的。他相信分权制衡才是保障手段,而不能只依靠于选择道德高尚、廉洁清明的主官。
朱高煦转头从人群里找到了钱巽,便道:“钱右使的差事办得不错。咱们几千年中创造了各种工艺技术,须得有人收集起来,在前人的基础上开发新的技术。假物院编修的那部书典,朕取个名字,就叫《天工开物》罢。”
钱巽拜道:“圣上圣明。”
朱高煦道:“这部大典要进行管制,严禁流出朝廷,更不能让外藩得到。偷送外藩者,以叛国罪治其重罪、夷其族!国内商人要用其中的新技术,须得向守御司出钱购买专利;而守御司也可以出钱,向那些传家技艺的工匠,购买精湛的工艺记录。”
钱巽道:“臣领旨。”
朱高煦转身看向身边的几个勋贵大将,一脸笑容道:“万事俱备只欠东风。咱们费了那么大的事,养了那么多人,铸币厂也造好了,可不是只为了铸铜钱。要是征日本国没能得到银料,那可真要贻笑天下了。”
盛庸、瞿能等人先是附和。不料柳升马上领会了圣意,径直拜道:“臣请缨统兵,若不能获胜,提头来见!”
朱高煦沉吟片刻,说道:“这等事,到了朝堂上再决定。”
这时宋礼道:“圣上辛劳,请到客厅入座稍歇。”
朱高煦点头应允。
于是宋礼等人便带着一众君臣,离开作坊区,去了一处小庭院里。杂役端茶送水,拿了些瓜果点心进来,大伙儿坐着谈论了一阵。
武德新政里的重要内容,便是重视技术。今日朱高煦亲自到铸币厂巡察,也是体现这样的施政理念。大伙儿便在客厅里谈论工匠技艺。
朱高煦询问了钱巽,上次叫他研制四轮马车的进展。结果进展不大,通过链条等方式连接前后轮的法子,好像不太实用。
朱高煦想起了一个故事,据说爱迪生在发明电灯的时候,为了找准钨丝做了上万次试验。
他便鼓励钱巽道:“要做出新东西,往往需要不断试错,便要时间和成本,无法避免。朕还想到了另一样新东西,‘春寒’铳用火绳点火,有很多弊端。或许你们能做出另一种点火机关,用燧石发火;以簧片控制机关击打燧石,产生火花,点燃火铳的击发药。”
钱巽立刻许诺,将召集守御司南署的官吏工匠,即刻开始尝试这项技艺。
朱高煦说得兴起,便道:“咱们得不断提升火器技术,然后把比较落后的火器、卖给外藩使用,这也是增加国库岁入的法子。”
钱巽道:“外藩人会不会仿制咱们的火器?”
朱高煦道:“那没办法,就算咱们不卖武器,别国迟早也能得到样品、并琢磨仿制,军队装备那么多火器,难以避免此类事情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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