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春色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西风紧
但是咱们工坊里的流水线作业、采用新技术的设备,大量制作、降低成本,有可能比别国自己仿制还要便宜,那便能继续卖军|火了。另外等别国仿制出来的时候,咱们又有了更好的技术,中间便有时间差,优势仍能保持。”
钱巽点头称是。
朱高煦继续向在场的文武,潜移默化地推销自己的新政,“朝廷只靠农业税,获利有限,受限于年景天道,难以增加岁入。开疆辟土,用兵成本居高不下,还得派兵驻守治理。
但如果咱们发展工商业、打通商路,靠贸易优势获利,那便几乎可以无限地扩张势力范围。只有国家不断富强,世人才不用为了有限的好处、长期争夺内耗,庶民才不会因为缺衣少食难以生存、而提着脑袋反抗朝廷。朝廷的各种问题才能得到根本的解决。”
客厅里有不少文武,但朱高煦仍然没有做到慎言,他兴致勃勃地说道:“咱们得到了日本国的石见银矿之后,日本国还有别的金矿、银矿、铜矿、硫磺矿,那些便不用劳费兵马去占领了。那时朝廷只需迫使他们开国通商,用贸易即可换回重金属原料。日本国不是有很多守护大名在争霸?到时候咱们卖武器、卖盔甲给他们打仗,打个够。
还有远西地区的回回教门、景教之间千年争斗,朕觉得他们之间的战争烈度太小了,不足以表现对神明的虔诚,所以需要大明朝廷提供大量的军火,各方教众才能痛快地打仗。
安南国与占城的矛盾也不是一天两天,积怨始终没能得到解决,他们没分出胜负、主要还是受限于军火不够多,有点遗憾。
远方的王室、贵族、领主们,需要精致有格调的生活,否则无以体现他们高人一等的纯粹血统。做工精良的丝绸、锦缎,洁白无瑕、花纹美妙的瓷器,首饰级别加工精妙的银合金餐具,美味怡人的香料,正好解其所需、济人之急。
这世上充满了国家致富的贸易机遇,我朝有数千年的技术优势,绝不能故步自封,放弃摆在面前的好处……”
朱高煦转头对茹瑺道:“明军水陆官兵去外藩时,工部应该派人去与当地贵族结交,寻找贸易机会。工部得到了贵重金属,正好可以提供给央行铸币。”
“是是。”茹瑺忙应道。
文官们并未反驳朱高煦的言论,但是也没人附和谈论。毕竟读圣贤书的文人们,十分在意道德是非,朱高煦的言论确实不太高尚;因此,即便官员中有人觉得有道理,恐怕也不会当众表达这样的主张了。
大明春色 第七百九十九章 错在哪里
一众人在庭院里的客厅中谈论了许久,朱高煦便说,要整理衣冠上的灰尘、并休息一会。他离开了客厅,由两个心腹宦官跟着,去了庭院中的另一间屋子。
朱高煦换了一身衣裳。待宦官打水进屋,他又洗了脸。
但朱高煦没有再露面,他差遣锦衣卫指挥使张盛,准备另一辆马车、挑选了一些随从。安排妥当,他便走后门出去,离开铸币厂。
而太监曹福过了一阵,才去庭院中宣旨,叫各处歇息的文武随銮驾回皇城。皇帝自然无法再当众露面。
或许有些官员、会感觉有点蹊跷,怀疑皇帝不在銮驾上,但也并不要紧。明初的皇帝出宫,还是比较容易;大臣们一般不管这等事。
朱高煦离开大队,要去的地方正是马恩慧的府邸。
铸币厂在外郭上方门之内,而恩慧的宅邸在内城太平门附近。不过两处地方都在外城,且同在内城的东边;所以朱高煦趁今天在宫外,只消往北走,就能顺路去燕雀湖那边的马恩慧家。
许久没有见过马恩慧了,朱高煦也想见她一面……
一行人车马沿着道路向北走。锦衣卫侍卫们都穿着青色和灰色的巾袍,看起来就像是某富贵人家的队伍,毕竟普通庶民没那么多随从。
这条路通往内城通济门附近。不过大伙儿没去通济门,他们在南边一条岔路口、向东转了,以便从中和桥渡过秦淮河。然后车马沿着内城城墙附近的一条大路,继续迂回北行。
朱高煦独自坐在马车里,沉默地等着去目的地。
他此时回头一想、今天在铸币厂内的客厅中的光景,这才回过味来,当时的气氛确实有点怪异;就像是他自己在训话一样,官员们的反应却有点冷淡。
那些貌似天马行空的设想,朱高煦估摸着、大多官员恐怕觉得并不实际。但居然没有任何一个人反对驳斥。
朱高煦琢磨了一会儿,认为那样的冷淡、其实是一种迁就礼让。
“伐罪之役”时期,汉王府以武力夺|权为根本,武将很多,能用得上的文官却很少;所以目前朝中的文官,除了武德初殿试选拔的那批进士、余者难免多是站错了位置的人。
朱高煦把废太子党的人提拔到内阁,今天又让宋礼晋升为正三品衙门的主官,大臣已经感觉到了朱高煦的宽容诚意;如此一来,但凡懂点人情的官员、应该都会尽量向皇帝妥协谦让。
世人的一些处世传统理念,即便是在数百年后的现代社会,也很容易感受到其中的影子。
谦虚一向是东方人提倡的美德,相互迁就、礼让,相敬如宾、人情往来也是人们认为的良好关系。人们往往并不会说破,而需要对方自觉感受到,并有回报的自觉。这种委婉的方式,有的人很难理解。恰恰朱高煦能够明白,朝中那些官儿当然更懂。
朱高煦寻思了一阵,便呼出一口气来。他忽然想到今天要见的马恩慧,顿时觉得更加难以理解了。
回顾俩人的关系,也是经过相互示好、仿佛试探对方心意一样,无意中你来我往渐渐建立了感情。
永乐初,因为朱高煦对马恩慧并无恶感,所以在她自|焚时救活了她,又给她带了一些文圭的消息,尽量帮助过她。后来马恩慧告诉了朱高煦,建文逃走的密道,不料朱高煦也用上了。之后废太子一家被人纵|火,朱高煦与马恩慧在那次事件中,多少都在为对方着想。情义变得越来越有诚意。
今年朱高煦又送了马恩慧府邸、各种地契,想让她过得舒坦一些。但是这次,马恩慧不仅没领情,态度反而急转直下,显得有点恶劣,隐隐还有愤怒?
朱高煦偶尔想起上次见面的光景,一直就没明白:我哪里做错了?
这时骑马的随从护着马车,已到了宅邸门外。无须敲门通报,大门径直便打开了,应该是张盛提前派了人过来,安排了一切。
马车驶入院子里,在一处走廊旁边停下。朱高煦从车厢后面下来时,见马恩慧已等在那里了。她身边没有奴仆,但在这院子里、朱高煦也不想弄得阵仗太大,他便先说道:“夫人免礼了。”
“圣上这边请。”马恩慧愣了一下,便弯腰做了个手势。
朱高煦打量了一番,见她神情平静,举止从容,倒也没有赌气的模样儿。只不过这回她穿得也太素了,灰色和白色的衣裙,盘起的头发上也只用布巾和木簪。她看起来或许不像是守孝的妇人,但起码也不像是拥有这么大宅邸的贵妇。不过即便如此,她那白净的脸脖、鼓|鼓的胸襟轮廓,依旧挺美。妇人关键还是要天生长得好。
这宅子是朱高煦挑的,他也来过,当然知道大致方位,便主动走上了一条走廊。俩人先沿着廊芜往北走。
沉默了一小会儿,朱高煦便开口道:“我只算个武人,以前也时常与军中的粗人们打交道,怕是比不上那些知书达礼的儒士、那般儒雅得体。要是啥时候有说错话,做事不周全的地方,夫人可得担待哩。”
马恩慧的声音马上便道:“圣上心思缜密,言行有礼,您不必多心。”
朱高煦转头看了一眼后侧的马恩慧,见她的表现有点怪异。她的双手紧紧握于腹前,姿势倒也端庄,可神色却过于紧绷。马恩慧发现朱高煦的动作,也抬起头看了他一眼,她的眼神里隐隐带着忧郁,露出了可怜楚楚的神情。
恩慧道:“国事繁多,圣上怎地想起来妾身这里了?”
朱高煦便故作轻松道:“今日我去铸币厂,观摩新铸铜钱的作坊。就在秦淮河南边,离上方门不远了。那里有条汇流到秦淮河的河。”
恩慧点头道:“圣上一说,妾身已知道大概在哪里了。”
朱高煦便微笑道:“回来的时候,也是要朝这个方向走,我便顺道前来拜访。”
他想了想,从怀里摸出了两个铜钱,转身递过去:“第一批新钱,送给夫人了。”他笑道,“这可是真的薄礼,就两文钱。”
恩慧伸手接到手心里,瞧了瞧道:“做得好生精细。”她的脸微微泛红,轻声道,“有意思的礼物,谢圣上。”
朱高煦只是忘记了归还样品、忽然想起这东西,但看起来马恩慧好像还挺喜欢。刚见面时,莫名的尴尬与紧张、很快便有所缓和,俩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起了闲话。
他们走到了那片竹林,朱高煦便左右观望,说道:“这些新竹,似乎长大了一些,比上次看到的时候还要幽静。”
“应该是呢,竹子长得挺快。”马恩慧的声音也稍微轻快了一些,“妾身每天都看到,反倒察觉不出来。”
走过了竹林,视线便豁然开阔。站在路上,朱高煦也能径直看到远处的燕雀湖面。不过中间仍然隔着一道围墙,那湖光十色的水景,确实只能远观、而不可近玩。
“妾身以为,上次对圣上不太恭敬,圣上会生气。却不料你一来就问,是不是做错了甚么、说错了甚么。”马恩慧的声音喃喃道。
朱高煦立刻侧目,诧异道:“难道真的不是?”
马恩慧苦笑了一下,摇了摇头,接着又面露烦恼,“唉”地轻叹了一气。
朱高煦顿时更加困惑,因为他相信了马恩慧刚才说的那句话。
他也曾猜测过,建文家与燕王府的恩怨太多,马恩慧可能处境有点尴尬。但是那回在沈家府上,北征前夕的夜晚,她明明说过、不想再理会道德。
马恩慧欲言又止。朱高煦见状,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
不料这时,从旁边那座小院阁楼里走出来了个丫鬟。丫鬟朝这边看了一眼,便埋着头走了过来。马恩慧也立刻不再多说了。
朱高煦顿时看那丫鬟十分不爽。
待丫鬟靠近,便让道在旁边。丫鬟屈膝道:“夫人交代,莫要让佛像前的灯熄了,奴婢刚才已添了一些油。”
恩慧道:“我知道了,去罢。”
“是。”丫鬟弯腰道。等朱高煦二人先过去,她才重新走上了路面,朝远处走了。
朱高煦诧异道:“你信佛教了?”
恩慧道:“圣上不知么?”
朱高煦确实还不知道。这院子里应该有锦衣卫安排的人,具体人员朱高煦没太过问。但是马恩慧已经不算朝廷人物,因此除非朱高煦主动询问、不然一般没人禀报恩慧这等人的动静。
见朱高煦不语,恩慧遂淡淡地说道:“世人应该都信一点的,和我差不多,不足为奇。举头三尺有神明,人们总是有些敬畏。妾身拜佛,求个心境。”
朱高煦道:“我就完全不信。佛、道、回回教门、景教、印度教,统统不信。我觉得或许有神灵,但不是这种人类自己琢磨出来的神。”
马恩慧听到这里微微有点意外,但她也没说甚么。大多人估计与她都差不多,并不是很在意别人的宗|教信仰。
大明春色 第八百章 湖畔的柳枝
阁楼后方、靠近围墙的地方,种着一些柳树。秋冬之交,树枝上仍挂着绿色的修长叶子,然而它们已比不上春季的生机,树下的砖地上也留下了许多枯叶、没来得及打扫。
恩惠看到这样的景色,不禁触景生情,心头笼罩着难以捕捉的郁气。
她轻轻抬起一只手臂,垂首一看,从浅灰色棉布袍袖中露出的手腕和手,肌肤白净、仍有女子的细腻。可惜就怕比较,若是与十多岁的小娘子紧致的肌肤一比,恐怕差别有点明显。
她沉吟道:“这些年妾身经历坎坷,已如同那残花败柳,更兼家道中落,不过是聊度残生。圣上何必太在意妾身?”
朱高煦却简单地回应道:“你的年纪,应该与我相仿。”
恩惠意外地愣了一下,轻声道:“这哪能相比?宫中不乏相貌出众、十余岁的小娘子。”
“那更不能比了。”朱高煦道,“大多宫人,可以统称为年轻貌美的女子;但恩惠只有一个。有的人是想通过朕改变身份地位,有的是崇敬皇帝这个特殊的身份。而我们之间的过往,却无法重复。毕竟谁也没法再回到当初的心态、处境。”
恩惠听罢抬起头仔细瞧了朱高煦一会儿,“圣上在意这些?”
朱高煦没有立刻回答,他沉默了片刻,才说道:“我以前也认为,人只要有一天,有钱有势了,除了生老病死,甚么都能得到。不过后来才醒悟并非如此,若是错过了的东西,不是靠权力财富能得到补偿的;那些能够交换到的一切,只是各取所需罢了。”
他叹了一口气,停顿了稍许。脚步也停下了,他站在原地,转身面对着恩惠,认真地说道:“权力钱财对我,现在不过是做事业的需要。但身边这几个真正关心自己的人,岂只是逢迎和敬畏?人生苦短,咱们不管结交了多少人,用心的总是没有几个。”
恩慧听到这里,不知怎地心如乱麻。
她的举止也丧失了先前的从容,仿若无法控制一样、做着一些琐碎的小动作。她一会儿想抬头看朱高煦,一会儿又避过脸、假装看风景;但是此时周围究竟发生了甚么、有些甚么景物,恩惠一无所知。
她不知从何时开始、接受了这个燕王系的朱高煦,也不知怎么开始相信他,看见他就或多或少的喜悦;反之,恩惠却认为朱高煦身边妻妾成群、美人如云,她自己并不重要。单方面的心乱,时间稍长还是容易清醒的。
但刚才听到了朱高煦一番话,她忽然感到了无所适从。
就在这时,朱高煦的声音又问道:“我没有做错甚么,那你为何骤然疏远了?”
恩惠无从回答,只得说道:“我难以原谅自己。”
她说过这句话,但上次朱高煦显然没明白甚么意思,也没太在意。这回他好像明白了、此话并非随口之言,他沉默了许久。
恩惠又忍不住喃喃道:“在此之前,我本来想了很多,告诉自己很多道理,总算心平气和下来。每天念佛抄抄经书,觉得这样便挺好,清心寡欲忘却过去,落个轻松。可是你一来,我都不知道怎么回事,之前想的东西都忘了……”
朱高煦突然打断她,说道:“这样你还看不清自己的心吗?”
“甚么?”恩惠愣在那里。
朱高煦不再解释,只是瞧着她。恩惠感觉脑海里已是一片空白,无法再思索,唯有各种直接而纷乱的情绪,倒也十分强烈清晰。难怪世人很在意孤男寡女单独相处,就算没做甚么出格的事、感受也全然不同;因为身边只有一个人交谈,恩惠便觉得,朱高煦的眼睛里、似乎只剩她一个人,那种感觉非常特别。
恩惠不想承认,但朱高煦那句“还看不清”一提醒她,她便甚么都明白。
她觉得有甚么温暖的东西在身体里涌动,正在升温,却找不到出口。那样的情愫一经拨动起来,便无法再平息,只有让它继续上升、才能在某一刻得到释放。
就在这时,朱高煦适时地靠近,轻轻搂住了她的身体。他做得毫不唐突,便仿佛只是在安慰一个情绪失控的可怜妇人。
但是他的体温,一下子让恩惠寻找到了情绪释放的方向。她感觉身体一软,身上的力气也使不上来了。
“没有甚么不对,也不会承受甚么后果,何必与自己过不去?”朱高煦在她耳边悄悄说道。他的声音低沉却让人安心,说话呼出的气,暖暖地触动在她的耳际,那轻微的触觉仿若迅速地传遍了所有地方,让她有点心慌。
恩惠长呼一口气,伸出手臂,主动地紧紧抱住了朱高煦。接着她又把脸贴近了朱高煦的颈窝,深深地吸气,贪婪地闻着他的气息。只是一个拥抱,但仿佛已经无法挣脱了,恩惠也感受到了朱高煦的身体变化。他也回应着、用他的脸在她的脸脖上摩挲。
光天化日之下,恩惠对于这样亲昵的动作、感到有点不适。她便主动说道:“我们先进屋去罢。”
朱高煦道:“也好,湖边风大。”
恩惠红着脸,从他的拥抱里稍稍移开,抬头看了他一眼。朱高煦总是让她觉得很自然,也没法找到理由停止。俩人分开了拥抱,手却仍然拉在一起,仿佛生怕离开了对方会消失一般。
他们之前已经走到了阁楼的后面;而那栋房子的门是开在前面的,要进那小院须得绕道前方。不过小院的后面有一间小屋,似乎是堆放工具和杂物的地方。恩惠莫名有种焦急的心情,连多走一段路也不愿意,想来朱高煦也是如此,他们便不约而同地走向了那间简陋的小屋。
里面果然只是放东西的地方,简直不忍直视,连个坐的地方也没有;恩惠之前也没进来过。
窗户是关着的,朱高煦顺手把木门也关上了,里面的光线随之一暗;不过他俯视盯着恩惠的眼睛,却似乎愈发明亮。风声也随之隔在了门外,以至于她立刻听到了俩人清楚的呼吸声。小屋的封闭空间,似乎有点闷,至少恩惠感觉到了些许窒息。
外面的风吹依旧,凉风来自燕雀湖那边。
挡着燕雀湖的围墙内,那一排柳树中、有一颗似乎被照料不周,倾歪到了墙上,柳枝仿若垂着的青丝,风一吹那树枝便起伏飘荡,“沙沙”作响。而远处的湖畔,水波也在风中兴起了层层叠浪,“哗”地一道浪子拍打到湖畔提岸,后面更高的浪头接着随之而来……
恩惠回到了阁楼下面的一间卧房时,时辰已不知几何。她发了一阵呆,其间打了会儿盹,蓦然回过神来时,发现天色已经黯淡了,屋子里的陈设也看不太清楚。
这是恍惚的一天,恩惠偶尔甚至怀疑,今日甚么也没发生过。但是那些非常细微的景象,却断断续续地十分清楚地浮现在脑海里。若它只是个梦,断然没有如此清晰的道理。何况她直到傍晚仍然懒洋洋的半躺在这里,可以立刻找到很多残留的痕迹。
门外传来了丫鬟的声音:“夫人,您要去饭厅用晚膳么?”
恩惠回应道:“你拿木盒装一下,送到这里来罢,不用太多。”
丫鬟的声音道:“是,夫人稍候。”
恩惠从榻上坐了起来,走到了梳妆台前,立刻仔细地打量铜镜的容颜。屋子里还没掌灯,看不太清楚。她先是凑近了细看脸庞,然后离远一点,可以在镜中打量自己的胸襟。随着年龄的增长,这两年她丰腴了不少,气质似乎更有韵味了。
如此在意自己的容貌姿色,那应该是很久以前的事。恩惠心头仍然有点纠缠,她时而觉得颓丧,感到自己的热情、不过只是没有未来的沉沦;时而又不愿意继续逃避,想要改变此时的处境。
朱高煦说的甚么自由,能在宫外无拘无束的生活、甚至可以去戏院看戏等,他认为好过一点的日子;恩惠却早就没有兴趣、她不是十多岁充满新奇的年纪。
何况恩惠长于书香门第官宦之家,稍稍长大成人便进了皇宫;宫廷才是她习惯的地方,哪怕有的人可能觉得那是个无法离开的牢笼。恩惠知道自己就喜欢牢笼,因为她根本就不适应尘世的繁华,连与外边的人怎么相处也不懂。
如若再想位极后宫、甚至霸占皇帝,她知道已经不可能。但至少能在宫廷里安身立命,过几天便能亲近那个期待的人、再与别的美人争一争宠爱,那样的日子她便很适应了;总比在这里等待着、不知何时再来的临幸要强多了。
恩惠久久地坐在梳妆台前,看着那张年近三十岁的脸,想着难以理清的恩怨过往。她反复思量着,不知该放弃认命、如此了却,还是重新鼓足勇气去争取想要的。
或许人生多艰,到了千仓百孔的时候,无论怎么选择、都会有不同的艰难和痛楚吧。
大明春色 第八百零一章 围猎
帝王的公开活动,大多都具有象征意义。譬如每年到先农坛的“亲耕”典礼,甚么也没种出来,只不过做个样子;却象征朝廷重视农业,对天下亿兆官民起着倡导和榜样的作用。
又像朱高煦前几天去巡察铸币厂,他主要是重视事情本身,但也情知、官员们会有更多的解读。
现在他召集朝中勋贵、重臣,忽然要去小红山围猎;一系列举动,让朝臣们更为明白,皇帝最近想干甚么了。
金陵附近的直隶地区人口稠密,几乎没有像样的狩猎场;要是喜欢四处骑马游玩打猎的皇帝,估计更喜欢北平。京师能围猎的地方,也就是小红山,当年朱高煦还是藩王的时候,也跟着朱棣来过。
而今小红山围猎场又小了一些。盖因下西洋的舰队、带回来了不少大明朝没有的动物和植物种子,甚么被称为“麒麟”的长颈鹿,黑熊,斑马等等,朱高煦并不觉得十分稀奇,也没有养为宫廷玩物。他遂下令在小红山划了块地,作为“珍奇院”。
珍奇院由守御所南署管理,其中有动物园和植物园,向全体官民开放观赏,但是要收门票钱。
朱高煦今天前来围猎,除了一众文武护卫,还把大皇子瞻壑也带上了。孩儿非常高兴,朱高煦送了他一匹小棕马,又叫瞻壑的大伴太监黄狗,带着瞻壑去珍奇院游玩,然后才来围猎场会合。
护卫们在山林外面的草场上设了大帐,周围锦旗如云,形同军营。毕竟围猎本身也有军事演习的性质。
小红山的野生动物越来越少了,特别是较大的动物,已然十分稀少。据说操办此事的衙门官员,临时发现几乎无猎可狩,便仓促捉来了一些动物、放进了树林。朱高煦也不计较,他本身对打猎没甚么兴趣,差不多是那么回事便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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