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春色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西风紧
“一路辛苦了。”足利义持道。
大内盛见听罢有点意外,再次鞠躬道:“为将军尽忠。”
还没等大内盛见说正事,背后又响起拉门的声音,他回头一看,看到是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和尚。和尚双手合十,向足利义持作拜。
足利义持道:“大内还没见过义圆吧?义圆是我的同母弟弟,他在青莲院出家后,很少回来了。今天正好回来看望母亲大人,你们正好认识认识。”
大内盛见道:“在下见过义圆大师,请多关照。”
和尚合十一拜,竟未说话,却是盯着大内盛见、十分仔细地端详了片刻。过了一会儿,和尚露出了示好的微笑,朝大内盛见轻轻点头。然后和尚便转身道:“兄有正事,我先告辞。”
足利义持点头应允。
大内盛见忍不住又回头看了一眼木门,接着一副沉思的模样。他隐约觉得,或许将军看得比自己更远,自己心急如焚的劝诫可能只是多此一举罢了。
这时足利义持的声音,打断了大内盛见的沉思,“大内远道而来,所为何事?”
大内盛见道:“诸多迹象无从解释。将军,大明国的人马,恐怕真的要入寇我国了。”
足利义持面不改色道:“我知道,大家都知道了。”
“如若终有一战,还望将军早日筹备援军、粮秣,向筑前国聚集。”大内盛见道,“在下并建言,太宰府(九州岛)近左的粮仓,应分散布置。我军节节抵抗之后,便一路烧毁失守的粮仓。关东的公方人马,也应准备好向洛阳驰援。通往洛阳、博多的道路碍口,应储备粮草,以备各国援军所需。”
足利义持倾听着。
大内盛见又道:“在下选好了一些细作,准备藏匿于筑前国各郡中。若是前线失利,我军细作便在城中的水井中投毒,在河流上方、悄悄布置病死的人畜尸首,以弱敌寇。”
足利义持问道:“大内已然认定,我军一定不能获胜吗?”
大内盛见委婉地说道:“以防万一,先谋长远。”
足利义持沉声道:“若是决战不利,国中恐怕会发生一些不可预料的事,诸君一定要尽力抗敌。”
大内盛见鞠躬道:“大内家上下,定决死一战!”
就在这时,外面又传来了呐喊声:“神风护佑日本,神国必胜……”
大内盛见听到声音,抬起头、正好与足利义持对视了一眼。
忽然之间,大内盛见对将军的心思,莫名地又亲近了几分。本来室町殿并不支持大内盛见做家督,大内盛见也曾带兵上洛、才与室町殿达成了妥协;但最近有了强大外敌的威胁,他们之间的恩怨、反而越来越显得微不足道了。
这个正当壮年的征夷将军足利义持,有勇有谋,胸怀远大。大内盛见此时倒觉得,有义持将军统筹大局,才是日本之幸。
“此役日本若胜,各国守护或能尽弃前嫌,上下一心。”大内盛见不禁说道。
足利义持神情一凛,用凌厉的眼神看着大内盛见,用力地点了一下头:“上下一心,天诛明寇!”
大明春色 第八百零四章 殷切之情
武德三年的元宵一过,天地万物复苏,朝廷大事也开始进行了。朱高煦要先送盛庸等大将出发、去朝鲜国;待到下个月下旬,运载官军水陆军主力的舰队、才会从大江下游的各港口启航。
龙江港上笼罩着些许潮|湿的雾汽,让今日的送别场面、无法尽显排场。停靠在码头上的宝船,隐约露出巨大的身躯、高高的桅杆,若隐若现的景象,仿佛海市蜃楼。
朱高煦率文武官员,在江畔的一座亭子里等了一会儿,盛庸、平安、柳升三人便来了。这座亭子很小,朱高煦便迎着三人来的方向走了出去。
盛庸等数人跪伏在地,先行大礼。
朱高煦上前扶起他们,开口道:“朕闻古代帝王拜将饯行,曾用‘捧毂推轮’之礼。可惜诸位这回是骑马出行,朕无毂可捧、无轮可推了。”
诸将顿时露出了稍微轻松的笑容。
朱高煦语气一变,说道:“然则朕对尔等的信任,以及殷切之情,并未有丝毫不同。”
他们听罢纷纷抱拳作拜,许诺尽力。
这时站在朱高煦侧后的兵部侍郎裴友贞,作揖道:“臣从征安南国之时,作过一首曲子,今日为邵国公、鄂国公、安远侯饯行,臣请奏一曲助兴,并与三位将军共勉。”
朱高煦点头道:“甚好。”
裴友贞便招呼站在远处的随从,待随从拿着乐器上前来,他又向周围的人拜道:“《万里金陵》,嫌丑了。”
萧声刚刚响起,朱高煦立刻就被吸引了。他有点惊讶,只有一枝竹萧、一副铜镲,竟也能表现出如此深远、磅礴的气势。
加上裴友贞报上来的曲名,顿时这音乐深得朱高煦之心。
朱高煦的音乐知识很浅薄,这两年才从杜千蕊那里学到了基本的曲谱,他发现自己的音乐天分、似乎不怎么高,主要缺乏音律的节奏感。但是另一方面,他倒是很能欣赏各种音乐,或许是听得多了。
此时裴友贞演奏的曲子,正因主音只有一枝竹萧独奏的高超表现方式,这曲子的苍凉感很重。倒让朱高煦想象到,仿若在远古人口稀少的莽荒时代、祖先斩荆披棘开疆辟土的情形。然而朱高煦认为,这个时代的世界、应该已经很热闹了。
君臣倾听一曲罢,朱高煦也没当场说自己的感受,只是抚掌道:“好!朕以前不知道,裴侍郎有此才华。”
裴友贞道:“臣不敢当。”
朱高煦转头看向亭子里的侍从,轻轻招了一下手。宦官侍卫们立刻打开酒坛子,在许多碗里倒上酒,然后端了上来。
站在一起的君臣都陆续端起了酒碗。大伙儿捧着碗,看向朱高煦,仿佛等待着甚么。
朱高煦也明白,君臣离别时的酒,总得说点话。
他端着酒碗沉吟片刻,便对大将们说道:“自古以来,神洲四方之地,我国为之宗主;故称中国,国君即为共主。咱们决不能放弃故有的势力范围,更不能放弃应得的地位与尊严。除此之外,自三皇五帝起,我国便是最先进文明的国家,当世亦不能故步自封,而应找到一条突破藩篱的道路。诸位将军,朕相信数百年之后,后世必能认同你们,称颂尔等为国家社稷立下的功劳。”
既然这些人已经是站在帝国上层的人物,朱高煦便不吝说出角度较高的言辞。大伙儿怎么理解,那便是他们自己应该领悟的事了。
盛庸捧着酒碗弯腰道:“圣上雄心壮志,臣能随行其中,为圣上驱驰,深感荣幸之至。”
平安道:“圣上下旨攻打何处,自有圣上的道理。臣当然照办。”
柳升道:“臣愿将圣上之威名,宣扬四海。”
朱高煦举起酒碗道:“干了!”
“干!”文武大臣们附和道。
大将们在木盘上搁下酒碗,便一起跪伏于地,向朱高煦再次叩拜。他们起身后,盛庸抱拳道:“臣等请圣上,静候捷报。”
朱高煦点了点头,抬起手轻轻挥了一下。
盛庸等告辞后退,然后接过侍卫们送上的缰绳,牵着马向江畔的码头去了。朱高煦率众仍然站在原地,目送大将们启程。
就在这时,天空忽然落下了阵阵雨点。太监的声音道:“快把伞拿过来。”
春雨很快下成一片,雨不大、却已让前面的景象都笼罩在了雨幕之中。不远处那些戴着宽檐帽、穿着整洁礼服的将士们,在雨中列队,仍然军容整肃一动不动,与朱高煦一起观望着江边。
待码头上的两艘渡船、载着大将与护卫骑兵离岸了,朱高煦才转身离开了亭子。
朱高煦上了四马驱动的銮驾,带着仪仗大队回城。他从窗户往外看,一条汇入大江的河流进入了眼帘。河岸的垂柳已经发了嫩绿的新叶,在蒙蒙的小雨、轻风中摇曳,此刻烟雨笼罩的景色同样充满了春季的气息。
蓦然回顾,朱高煦才想到,自己正式登基之后,时间已经过去了整整三年。
这整三年里,朱高煦干了很多事;但乍一想,他竟然好像没有甚么特别宏伟的功绩。他北征过蒙古,然而蒙古诸部的活动与之前区别不大;在安南国部署过一场战争,不过安南国在永乐年间就已经被征|服,朱高煦甚至让安南国的王族复国了;明军水师下过西洋,同样是永乐年间就干过的事。
朱高煦甚至取消了一些永乐年间制定的大事:迁都北平、新修皇城,准备多次北伐的谋划,编修永乐大典的大事。而朱高煦下令编修整理的《天工开物》,似乎并不是那么惹人瞩目,毕竟只涉猎于技术。甚么《诸国科学译汇》,也只限于朝廷大臣之间流传。
不过,朱高煦倒是不计较、一切事情是否能让人惊叹。他只是走着自己认为更合理的步骤,并且认为短短三年取得目前的进展、已经算很快了。
如果图名,他倒相信,只要史册对他的所作所为能如实记载,后世反倒会更认可他的事业。前提是他要走稳一点,不要失败得那么快,不变成王莽那样的唐突革新。
当然在被重新认可之前,朱高煦觉得自己可能要被误解一些年。但相比做一个士人们赞美的古代明君,朱高煦还是更愿意做一些真正有意义的事。所以他并没有觉得自己被误解、有多么委屈,都是自己的选择而已。在他的观念里,国家层面的事、文明的进步才是有意义的。
他沉思了一阵,毫无改变心意的愿望,仍然打算一条道走到底。
朱高煦掀开了帘子,说道:“裴友贞,叫裴友贞上车。”
旁边的锦衣卫武将立刻抱拳应允,转头喊道:“圣上有旨,宣兵部侍郎裴友贞同乘。”
圣旨再次传了一遍。没一会儿,跟在后面的裴友贞骑马来到了銮驾后面,然后上了马车。
裴友贞见礼罢,朱高煦便径直说道:“咱们军中用的团龙日月旗,可以做国旗。朕觉得还要选一首国歌,在升旗或是某些典礼上演奏。裴侍郎那曲《万里金陵》,朕觉得不错。”
裴友贞惊了一下,顿时喜道:“臣不知是否能堪当礼乐,或可与朝臣商议。”
朱高煦没理会裴友贞的建议,毕竟王朝从未有国旗国歌这种东西,有甚么好商量的?
“但是此曲作为礼乐,或有点过于悲凉,不太合适。”朱高煦道,“朕琢磨了一下,觉得这种感受与音律无关,而是萧声独奏造成的效果。”
裴友贞点头道:“圣上一语言中。臣谱此曲时,倒未曾想过充当礼乐。只因臣随征的经历,见了沙场杀伐,将士深入蛮荒之地;深感万里金陵的宏图,却也有着沉重与荒凉,萧声正当此意。”
朱高煦沉吟道:“用更多的管乐齐奏,效果会不会改变?”
“横吹。”裴友贞恍然道,“改为军乐器横吹短笛齐奏,铜镲也增加多副,必能化解悲意,转为壮阔意境。”
朱高煦点头道:“甚好,你重新编排之后,来柔仪殿演奏。”
裴友贞作揖道:“臣领旨。”
朱高煦没再吭声,重新拿起手边的地图来看。这是一幅南洋的海图,与最近正在征讨日本国的大事毫无关系。
过了一会儿,朱高煦发现、裴友贞似乎对这副图感到诧异,便开口道:“裴侍郎今天演奏的曲子确实好,朕也颇有感悟。演奏一首曲子,有序而精确的节奏很重要啊。”
裴友贞道:“原来圣上也精通音律。”
朱高煦摇头不语。
沉默片刻,朱高煦便又道:“征日之役预计会在三四月间开始,整个战役或将持续数月。不管大战时间长短,真正要实现官军进驻石见国的目标,最少还要几个月。
在此期间,咱们也不用只等待结果。占城、真腊两国,共有三处优良的海港,并处于海船下西洋的必经之路上,我们应该设法纳入官军的驻防范围,设为据点,以开辟出成熟的航线。”
裴友贞道:“圣上深谋远虑。”.
大明春色 第八百零五章 裴友贞的仕途
宦官和锦衣卫将士簇拥着銮驾,行至外五龙桥。车驾稍停,裴友贞便下车来了。
队伍一过五龙桥、便望承天门。裴友贞此时不用去皇宫,他在这里向皇帝告辞,正是妥当。
銮驾重新行驶,裴友贞躬身侍立在路旁,面向马车作揖。他便发现,随行的许多文武宦官、都向他投来了异样的目光。不管人们出于怎样的心情,总之是挺关注裴友贞的;毕竟刚刚他才与皇帝同乘。
他是一个其貌不扬、长得如同个庄稼汉的人,曾在汉王府教那些目不识丁的大老粗武夫识字。以前他哪能想到,会有今时今日的殊荣与地位?
裴友贞微微有点出神,很快回过神来,向銮驾后面的司礼监太监王贵抱拳道:“王公公请留步。”
王贵也十分给面子,马上走了过来,和气道:“咱家有啥为裴侍郎效劳?”
“不敢不敢。”裴友贞道。他这种出身低的人,似乎有种毛病,便是往往不够自信,面对有点身份的人时、姿态往往放得过低;哪怕对方只是个阉人。
王贵转头看了一眼陆续经过外五龙桥的队伍,露出一个刻意的微笑,等着裴友贞。
裴友贞便道:“圣上方才在车中,与我谈论了一些事。我便想查查相关的旧档,免得圣上万一再谈起此事,我无话可对。古今通集库便不去了,大本堂、文渊阁库楼都在东宫那边。这几天我想时常过去、查阅一些卷册,还望王公公与门楼里的宦官守将打声招呼,我也好少些周折。”
王贵道:“没问题,这事儿咱家定会记在心上。”
裴友贞道:“郑和、王景弘下西洋,或曾记载过一些事宜,应存于司礼监内。其中有关真腊、暹罗、占城的卷宗,可否借阅一观?”
王贵痛快地说道:“咱家得叫人先找全了,明天下午送去兵部衙门,何如?”
裴友贞拜道:“多谢王公公。”
王贵道:“裴侍郎办的是皇爷的差事,咱家行个方便,本是分内之事。告辞。”
裴友贞也转身往回走,边走边寻思了一阵。
他随船去朝鲜、日本那边差遣,要到下月下旬,还有一个多月时间。这一个多月,他准备办两件事,一件是刚才与王贵谈论的事,另一件便是找教坊司的乐工,重新编一下那首曲子。裴友贞是兵部的官,管不了教坊司,但只消过去说是圣旨,事情必定方便了。
裴友贞回到兵部衙门的书房时,习惯性地静坐了一会儿。文官很流行这样,称之为退思、自省。裴友贞尽力学着怎么当官,慢慢地倒形成了习惯。
他没有心思去回想、今天在皇帝面前的表现是否有疏漏。
裴友贞忽然倒想起了几天前,与侯海在皇城外的一座酒楼上、说过的一番话。
侯海说,咱们算是圣上的故吏心腹,可在庙堂上说话却分量不够,为何?汉王府的故吏人太少,朝中原先那些人留得太多;咱们得圣上信任,在百官中却没甚么声望。做官做成这样,咱们顶多是宠臣,算不上大臣。
瞧那夏元吉,常与圣上见解相反,可他说话管用。朝中那些位高权重的人,甚么蹇义、茹瑺、吕震、胡广谁都觉得他可靠。说句不好听的,就算是解缙说句话、声音也比咱们大,他至少有江西那一干士人吹捧着才华横溢……
裴友贞寻思了一番,觉得侯海所言很有道理。但是他想着自己的出身,若不是机缘巧合投到圣上麾下,还能做甚么大臣?
左思右想,裴友贞还是认为,自己的才干、先得到圣上认可,方是正途。
至于甚么新政旧政,裴友贞真的不太在意。他既没有夏元吉的稳重,也没有胡濙的抱负;自认与朝中大臣们相比,差的确实不止党羽。
连续数日,裴友贞将能查到的卷宗,都翻阅了一遍。南洋那些国家的记录,此前在朝中很少有人在意;若非负责管理旧档的官吏守规矩、时不时拿出去晾晒,估计现在这些卷宗得被虫蛀毁了。
然而圣上没有再谈起南洋之事,裴友贞也渐渐觉得,估计自己白忙活了一场。不过并不要紧,所谓有备无患。
直到半个多月后,太监王贵忽然来了兵部衙门,找到了裴友贞。
王贵似乎有点着急,说道:“还喝甚么茶?您赶紧跟咱家去东暖阁,皇爷等着见哩。”
裴友贞忙问:“所为何事?”
王贵道:“皇爷正与几个大臣商议大事,问起了安南、占城、真腊等地的纠葛,没人能说得清楚。平素对外藩之事很精通的茹部堂,也没说明白。咱家便在旁边插了句话,兴许兵部尚书裴侍郎所知甚详。接着皇爷立刻下旨,叫咱家来传裴侍郎进去。”
裴友贞低头看了一下自己身上的官袍,又伸手扶了一下乌纱帽,说道:“王公公请。”
二人立刻出发。朝臣们从千步廊衙署去东暖阁,真的挺远;俩人尽量走快,也走了很久。他们要先进承天门、端门、午门,然后要过奉天门旁边的东角门,先后过三大殿旁边的三道门,然后进乾清门……这才走上了斜廊,来到东暖阁外面。
王贵叫裴友贞随他直接进门。俩人到了地方,绕过一幅隔扇,果然见好几个大臣都在里面。
裴友贞行叩拜之礼,便听得朱高煦的声音道:“裴友贞免礼。朕欲知占城国之事,有关暹罗(泰)、真腊(柬埔寨全境、老挝南部、越南南部)、占城(越南中南部)的关系,你知道些甚么?”
“臣以为,要说清南边诸国的关系,少不了安南国。”裴友贞从地上爬起来,说道。
朱高煦道:“甚好。”
裴友贞沉吟了片刻,抱拳道:“臣禀奏圣上。数百年以来,真腊国实际在东西两面树敌,同时与暹罗国、占城国有长期恩怨,相互攻伐。占城国亦是如此,与西面的真腊国、北面的安南国多次争战。而安南国则在不同时期,分别对付其北方的中原朝廷、以及南方的占城国。
大明立国之后,真腊主要面临暹罗新起的大城王朝(又称阿育他亚王朝)的进攻,对占城的攻势已减。至永乐年间,因安南国被我朝攻灭,占城已向我朝称臣;占城在收复安南国占据的北方失地之后,便转向西面攻打真腊。
当此之时,四国的关系是安南、占城之间平息了战火,而真腊正面临暹罗、占城的夹击。”
朱高煦道:“裴侍郎说得清楚,简单明了。”
裴友贞大受鼓舞,又道:“安南国与占城之间,在近数十年以来结怨太深。暂时的太平,不过是因我朝大军介入;一旦形势稍变,两国必定很快又会爆|发战争。
盖因自洪武初至今,两国多次相互攻伐,死伤军民不计其数,简直是血海深仇。占城曾三度攻陷安南国的都城升龙,大肆洗劫屠戮。
安南国胡氏乱政时期,也曾攻破了占城都城毗阇耶(归仁),举城洗劫,并强占了岘港、会安在内的大片土地。待胡氏被大明官军攻灭,占城又夺回了一切,并反占了安南国的顺化地区。”
朱高煦道:“永乐年间,我朝在安南国设交趾布政使司,安南国全境曾属大明辖地。占城国既已称臣,为何还要占据顺州、化州等地?”
裴友贞拜道:“圣上明鉴。那顺化之地(岘港北)本有争执,起初是占城国的土地。
到元朝时,元军威胁安南国,安南国调整国策,在南面结盟、北面抗敌。于是安南国将一个陈氏公主、嫁给了占城国国王;彼时占城也惧怕元军,遂以顺化之地作为聘礼,两国结盟。
但后来元军放弃了远征安南国的打算,外部威胁刚刚消失,两国的旧怨立刻便因一件小事激化,再度发生战争。大致是安南公主没有殉葬,被接回了升龙;占城国认为是对王室的侮|辱,遂发兵北伐。
顺化之地,也几经易手,而今谁也说不清楚应该是谁的土地。又因‘征安南国之役’时期,占城国欲趁火打劫,帮助大明官军夹击胡氏甚是卖力,大明朝廷便未计较两城一地之得失。”
“原来如此。”朱高煦点头道,“你所言之事,可有失误?”
裴友贞想了想,抱拳道:“臣遍阅大本堂、文渊阁库楼之旧档,并有司礼监卷宗所记,归纳而成。细处或有疏漏不详之处,大致应无出入。”
朱高煦道:“你尽心国事,朕甚欣慰。然日本国之事更为紧迫,本月下旬大军就要出海了。你把掌握的档案目录,移交给兵部尚书齐泰,先用心眼前之事罢。”
裴友贞拜道:“臣遵旨。”
他退回了官员队伍里,发现今日自己出了风头之后、同僚们的反应似乎有点冷淡。连齐泰也只是投来了赞许的目光,并未当众抬举裴友贞几句话。
裴友贞一时间心头颇有感概,却无从捕捉此时究竟是甚么心情。
大明春色 第八百零六章 功德无量
运载了两万三千余名陆师将士、军械弹药辎重无数的庞大舰队,已于二月底从各个港口按时出发。舰队有大小各式海船数百艘,其中包括了载员千人、装备数千斤重“天”字号汉王炮的宝船数十艘。
所有舰船,将在东面沿海的海面上集结完毕,然后分成五个军进行编队,由水师大将陈瑄节制全军。接下去大军会沿着海岸缓行,等待季风顺畅之时,便离开沿海,分赴朝鲜国釜山镇、日本国博多湾。
届时大明朝东部沿海的官民,也能亲眼目睹海上漂游的大船,感受官军海上军力的盛况。
在十五世纪初的这个时代,世界上没有任何国家、军事联盟拥有如此庞大的海军,以及一次性投送超过两万陆军和物资的能力。在东方西方,绝大多数国家的总兵力、应该也不超过两万,更不谈投放能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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