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春色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西风紧
平安抬起手臂,示意后面的将士停止前进。两个斥候冲了过来,翻身下马,其中一个急道:“大帅,南面五里地,俺们在一条河边、看到了很多敌军人马。”
“冷静,军士。”平安道,“步骑各多少人,在行军还是布阵,甚么情况?”
斥候道:“没有四千,至少三两千人,大多是步兵。”
身边的将士顿时发出了窃窃私语的声音,平安麾下总共不到四百人。军情一目了然,敌军兵力可能是官军的十倍。
“行军!向东。”斥候想了想,从箭壶抽|出一枝箭矢,在地上一划,“这里有条小河、不知名字,南北流向。河上有道木桥,日军少部分人马已渡河、位于东岸;大部仍在西岸。俺看了一阵,西岸那边有一些山丘、小山林;东岸是旱地,桥头的有个小村子,只有几座土房。”
“很好,你干斥候很尽职。”平安说罢,转身指了两个武将。这些底层武将,平安都不认识,他便道,“你带一小旗去桥梁北边,你带一小旗去南边。一旦找到可以涉水的浅处,即刻派人回来禀报。然后余众渡河,深入河流西部丘陵,继续打探地形。”
“末将等得令!”两员武将一起抱拳道。
平安举起手臂,对后方又大声道:“传令诸将,发起攻击之后,应寻机驰射、冲阵。长点脑子,别他|娘去送|死,反正日军也追不上咱们。”
众军一阵附和着叫嚷,军中的气氛也热烈起来。刚上岸不久、马上就有仗打,大伙儿都十分激动。
“驾!”平安吆喝了一声,踢马向前出发。
骑兵队慢跑向南进发,没过很久,果然便见到许多日军人马、出现在了视线之内。众军从各条道路跑过一大片稻田,到了旱地上,人们纷纷汇聚到了一起,继续跟着平安的旗帜南进。
很快平安也看清楚了,日军显然来不及将两岸的人马聚拢,那河上的木桥太窄了。远处那些人马,正分列东西两岸,主力还在西岸。东岸的敌军已组成了几个密集阵列,严阵以待。这边的视线十分开阔,日军显然早已发现明军的骑兵了。
平安一边骑马慢跑,一边观望了一阵。
两军相距约三百步,平安便举起了铁斧,吼道:“杀!”
“杀!杀……”众将士一阵呐喊,十分痛快地跟着平安直扑敌军阵营。
过了稍许,平安又大喊道:“分!”
身边的将士跟着壮大声势,复述军令、齐声喊道:“分!”
明军各部渐渐地分成了多路纵队,分开成宽阔的正面,继续向前直冲。
日军的北边正面,密集地摆着几层长矛,他们显然非常害怕骑兵冲阵。很快日军阵营中的长弓箭矢、纷纷抛射出来。但骑兵冲锋的队形很稀,胡乱抛射的箭矢、完全不能抵挡铁骑,只是偶尔有马匹不幸中箭受伤,在“轰隆隆”的马蹄声中传出嘶鸣。
平安率部冲至日军阵前二十余步,立刻大吼一声,向右迂回。片刻后,“噼里啪啦”的弦声便如炸豆一般响起,骑射的箭矢如蝗虫般飞进日军阵中。
日军阵中的小兵、大多没有穿铁甲,长矛兵也没有带盾,他们身上的竹片根本挡不住十几步外的复合弓平射;明军的箭矢一射一个准,顿时敌军阵中便惨叫四起,阵型一阵动荡。
但平安没有急着冲阵,继续绕着日军阵营各队驰射;各部忽近忽远,到处跑马放箭。空中飞驰着双方发射的箭|矢,风中“嗖嗖”响个不停,非常恐怖。日军的一些队列已经松散,不少士卒开始逃跑躲避箭矢了。
忽然阵中有个穿了盔甲的武士挥起一把很长的刀,“叽里哇啦”地叫喊起来。许多日军将士如同打了鸡血一样,向平安这边的骑兵冲杀过来。
平安见状喊道:“冲其侧翼!”
一股骑兵往前跑了一会儿,马上迂回转向,向乱糟糟奔跑的日军人群杀将而去。一个骑马的日本武士举着长刀,直扑平安。
平安单手握铁斧,冲近了便一斧头扫过去。“哐当”一声,沉重的铁斧将长刀击得反弹,斧头去势未减,一斧劈在那厮的面门上。那人鲜血飞溅,顷刻被斩落下马,矮小的空马从平安身边冲了过去。
大明春色 第八百零九章 来去如风
河岸的旱地上兵荒马乱,奔驰的战马、乱糟糟的人群到处都是。巨大的嘈杂声,让人觉得似乎所有人都在喊叫。
沉重的铁蹄每次踏在地面上,发出摄人的重击声。蒙古马、藏马在日军将士眼里,也算是高头大马了。马背上的人无不身披铁甲,看起来坚固异常十分恐怖。一股股马群纵队,在四面冲杀。
“哦……”一个武士抑扬顿挫地吼叫了一声,双手高举着一把倭刀,盯着冲来的数骑。他瞪圆了眼睛,咬紧牙关,似乎已下定了必死的决意。眨眼之间,战马已冲至跟前,巨大的黑影挡住了前方的天空,那武士挥了一下倭刀、身体却不受控制地躲避了一下,等他稍微回神,刀光一闪、居高临下的劈砍已到了头上。
余众日军士卒调头就跑,但很快就被骑兵追上,刺、砍之中血雨腥风,惨叫与恐惧的喊声震耳欲聋。活着的日军步卒已乱作一团。
不远处的一个武士正在愤怒地大叫,他在近处不断挪动位置,挥舞倭刀,眼睁睁地看着速度极快的骑兵、不断从周围冲过。那人的愤怒之下,却充斥着恐惧与无奈。
河上的木桥燃起了熊熊大火,对岸的日军主力已经点燃了桥梁。桥面上人群简直乱作一团,拥挤不堪;有的人在往西挤,有的人看到火光调头想回去,挤在中间,不断有人掉进河里,或是主动跳入水中。
岸上站着一排明军人马,已经下马的骑兵不断向河里拉弓射箭,就像在列队射靶子一样。身上插满了箭羽的尸体,飘满了水面。
乱兵之中,有人用日本语大喊:“降者免死!”还有人齐声学着日语呐喊,发音不甚标准,不知日本人是否能明白意思。
冲|刺厮杀的场面渐渐开始缓和,很多人投降了,特别是戴尖顶竹帽的步兵、投降甚众。
人群中又有人大喊:“平大帅威武!”“威武……”
平安勒住了战马,坐在马背上,一面掏出一块精致刺绣的手绢、擦拭着铁斧头上的血迹,一面冷冷地观望着河上的火光、以及对岸的光景。
写着“平”的大旗在战场上迎风招展。若是最近派出去的斥候回来了,必定能轻易找到平安。但至今平安并未得到、涉水地点的消息。
不过以这条小河的水流速度和宽度来看,肯定有一些能涉水渡河的地点。
平安把斧头挂到了背上,便道:“让俘兵扔掉兵器、聚集到一处,留下三十骑押送殿后。剩下的各部,随我向南出发!”
“得令!”身边的亲兵抱拳应道。
平安又选中了一员小将,招手让他过来:“你挑个随从一路,立刻回大营,把这边的景况禀报盛将军。”
小将问道:“是否请中军派援军前来?”
平安道:“甚么都不用说。盛将军人多、斥候铺得远,他能掌握全局,不用咱们多嘴。”
小将抱拳道:“得令。末将告辞。”
众军准备了一番,便重新出发了。平安率军沿着河岸南行了一段路,便遇见了斥候队派来的人。于是斥候带着大伙儿,赶去了浅水之处。诸部陆续涉水渡河,行至西岸。
不到半个时辰,平安又从斥候口中,得到了日军余部的方位,便率军循路而去。
日军离开西岸之后,换了条路继续向南行军。他们应该也知道,往北逃是死路一条,那边是个半岛地形。但是日军的步兵主力,显然无法只靠自身、摆脱骑兵的追踪。
明军骑兵发现日军大部的地方,在一片低洼坳坝附近。这片平坦的田坝地、东西两面都有山林,但是这边的山并不大,也不算高。
远远看去,日军一些队伍正在上山,山坡上能看到几条长龙队伍。山下还有一些人,守着绿油油的一片水田,在稻田后面布置了步兵队伍,或有数百人之众。
平安观摩了一会儿,见山脚下的日军阵营,三面稻田、东侧靠着山林;稻田中间只有狭窄的田坎,稻子下面应该有水和淤泥,人和马在水田里都不可能跑得起来。
“去叫那边的左衡第一、第二总旗队,沿着山脚的树林,摸到那些敌军的侧背,立刻冲杀。”平安下令道。
“得令!”
平安又道:“这边留下三个总旗队,在正面田坎边等着,伺机以单列突击,冲过田坎。剩下的去林子附近策应。”
众军陆续聚集到了一片稻田的南侧,将士们都下马了,站在地上观望着山脚下的光景。前面的那片稻田、是由很多块小水田
组成的,中间有不规则的田坎道路,但是都比较窄。两军相距近两百步,弓箭射程之外。
下午的空气很干净,视线也很清晰,双方的动静都能大致看清楚。一路明军从山脚下绕行的调动,日军也估计看见了,因为他们正在出动步兵、进入其南边的林子里。
不多时,林子里隐隐约约传来了瘆人的惨叫声、呐喊声。但远处的人们看不太清楚,不知里面发生了甚么。
等了一阵,一股骑兵纵队奔出了树林,向稻田后面的敌军发起了进攻。弦声持续不断,骑兵队已经分成小队,在树林和干旱的荒地庄稼地之间、进进|出出来回奔跑。
平安指着一条田坎旁边的旗帜道:“那边的小旗队,拿盾出发,单列进攻。”
“末将得令!”一个武将抱拳道,随后举起樱枪喊道,“弟兄们,杀!”
十骑冲上田坎,沿着小路以稀疏的队形,向前慢跑。最前面的一骑冲至百步左右,立刻拍马加速,大喊着冲过去。空中一阵箭矢飞来,不一会儿,那骑兵连中多箭、摔进了稻田里。马也中箭嘶|鸣,踩进了稻子之中。
第二骑随后冲至,又中箭落|马,空马沿着小路,奔过了稻田。
“唉!”在平安身边有个军士握紧拳头,紧张地锤了一下手心。但平安依旧面不改色,安静地等待着。稻田里的人没死,还在淤泥里挣扎着往回走。征日陆师是京营精锐,装备十分精良;骑兵们都披了铁甲,似乎并未被射中要害。
第二个小旗队,也随后上了田坎,陆续拿着枪盾出发了。
就在这时,远处两股小队明军骑兵、陆续冲到了稻田旁边,那些日军弓箭手被追得四处逃跑。平安这边的骑兵,趁势不断冲了过去。日军的一股步兵喊叫着、向田坎这边冲来。明军各处的小队在武将的吆喝下,很快合拢成稍大股的马群,然后直扑日军援军侧背。
场面逐渐开始混乱,越来越多的明军骑兵、沿着狭窄的田坎小路冲过了稻田。
平安也随后冲了过去,他率亲兵直扑一群乱糟糟还没散开的日军阵队。一群铁马像冲进了羊群一样,很快驱逐开了一条道,平安挥舞着铁斧,重斧冲击力太大、没人能招架得住。他左手的圆盾也是铁锻的,偶尔挡一下倭刀、直接把敌兵的刀给崩断了。
“铛!”平安轻飘飘地拿着铁圆盾挡开一把倭刀,那武士在旁边一个踉跄。就在刹那之间,平安的身体一侧挂在马上,扔了圆盾的同时、一把拧住了那武士的盔甲,将那人给提了起来。战马“嘶”地一声,剧烈摇晃着斜冲出去。
“平将军,山上大股敌军下来了!”有人喊道。
平安抬头看了一眼,转头道:“鸣金收兵。”
“得令!”亲兵应道。
平安拿斧背在怀里的武士颈窝上轻轻一敲,一边跑马一边喊道:“南边!带上受伤没死的弟兄,走了!”
身边的骑兵队齐声呐喊:“全军南撤!”
各处奔袭冲杀的纵队,渐渐向大旗合拢,陆续向林子里奔了进去。日本国的乔木林,树木似乎长得很稀,骑兵从林子里跑路,并不会有甚么阻挡。
众军纷纷拍马撤离战场,离开了山脚一段距离,平安才勒马停下。
平安调转马头,张望了一番附近的这座山,说道:“守高地,易被围困啊,死地一处。”
部将问道:“平将军,咱们要围住这座山吗?”
平安愕然道:“几百人怎么围?赶紧找个四面通达的地方扎营,先盯着这股日军。万一他们还有别的援军,咱们可以伺机退走。”
部将忙道:“将军英明。”
平安将怀里昏过去的武士扔到了马下,说道:“弄醒,那个谁会说鸟语的,死了没有?”
过了一会儿,一个没穿盔甲的汉子骑马而来,下马向平安行礼。
平安大摇大摆地在马背上道:“问问,他们是要去哪?”
那汉子叽里咕噜说了一通,但是武士一声不吭、置若罔闻。
平安又道:“你告诉他,咱们还俘虏了不下百人。最后问他一遍,如果别人先说出消息,就把他的双手双脚砍了喂狗。”
没多久,翻译便禀报平安:“这些人马是志摩郡的守军,得到了大内盛见的撤军命令。他们要撤到钵伏山南麓的山谷中,在那里构筑多道防垒,就地防守道路。小的问他,钵伏山在哪里。他说在此地的东边,乃通往粕屋郡平原的必经道路。”
大明春色 第八百一十章 博多的樱(1)
黄昏时分,海边的明军大营中,盛庸先后已收到了西线平安传来的两次奏报。
对于平安率三百多骑忽然调头向东,向明军尚未控制的钵伏山南、孤军深入之事,武将们多觉得是在浪战。大伙儿便在盛庸跟前说了几句。
盛庸与平安面对面说话时,俩人多半没甚么好话。但在背地里,盛庸倒几乎不说平安的好歹,甚至有时候有点像在维护平安。
这时盛庸便仿佛自言自语地说了一番话:“咱们初来乍到,还没太了解敌军的部署。敌军事先也猜不到咱们登岸的具体地点,估摸着也没怎么准备好。平安是根本不给人喘息之机。”
大帐内的文武一时没吭声,众人似乎没明白盛庸的意思,究竟是平安不给盛庸喘息之机,还是不给敌军喘息之机?
盛庸一面翻阅着地图、以及各部的奏报,坐在上位皱眉琢磨了好一阵子。
当此之时,斥候已经探明,官军登岸大营的东面,钵伏山北、下山门地区有大量敌军和工事。盛庸凭借目前得到的消息,也在揣测:日军的前期意图、可能是凭借钵伏山一线的山体地形,与明军形成东西对峙的形势;日军欲主动把战事平稳下来,以消耗战的形式开局。
如果没猜错,盛庸还有点佩服日军这个统兵大将,那厮似乎是个明白人。在朦朦胧胧的全局战场上,双方看不清摸不透,主将要因时导势、扬长避短地搞出章法来,还真得有些经验才行;日本国百年以来、似乎没有甚么大规模的战役,那日军统帅当真是个人才。
当然也可能是盛庸自己想多了。
“给他,都给他!”盛庸忽然没好气地说道,“骑兵营主力共有两千精骑,全都调给平安统领。”
盛庸停顿了一下又道:“下令已经下船的马兵聚集准备,明日一早向钵伏山南开拔。剩下的马兵明日起,优先上岸,集结完毕,随后前往钵伏山南。”
亲兵武将抱拳道:“末将即刻传令。”
部将提醒道:“大帅,西线还有一股日军孤军,是否调兵去清剿?”
盛庸摇头道:“步兵前去便迟了,日军必已进入了南面的山区。是否有必要用骑兵消灭,则由前方的平安决定。”
“是。”部将抱拳道。
就在这时,一个武将走进了大帐,站在门口执军礼,向上位看了一眼,便疾步走了过来。他附首在盛庸耳边悄悄说道:“大帅,斥候抓到一个奇怪的小老头。那老头不会说汉话,但拿出了一张写了汉字的字……”他说罢从怀里将纸拿了出来。
盛庸一看,上面写着:姚芳之友,请见。
“姚芳来了?”盛庸道,“去问问,若是来了,便把人送过去。”
武将抱拳道:“是。”
那姚芳的爹是大明的侯爵,妹妹是皇妃。盛庸根本不怀疑姚芳,何况姚芳来日本国做过奸谍,说不定真的在这边有人。
……姚芳认识这个老头,当初姚芳逃亡釜山镇,跟着过去收钱的人、正是此人。
连大内胜的汉话也说不利索,更别提这种奴仆一样的人了。姚芳立刻到中军,找侯海要了个翻译文官。通过翻译,俩人开始勉强交流。
老头说:“我家主人找了个地方,想见姚先生一面,做个交易。”
姚芳问道:“交易何物?”
老头道:“铜钱和明军感兴趣的消息。”
姚芳有点纳闷道:“他(大内胜)为何想和我交易?”
老头道:“姚先生是个守信之人,上次到了朝鲜国,你即便不付钱也可以走脱,但你仍想方设法兑现了许诺。姚先生也是大明国有权势的人,即使在人生地不熟的朝鲜国,也能获得大明国官员、朝鲜李氏宗室的帮助。这次交易,姚先生可以先得到消息,以后再付钱。”
姚芳问:“甚么消息?”
老头沉默不答,摇了摇头,意思应该是不知道。
姚芳又问:“上次那笔现钱,在日本国算是巨资。他觉得不够?他要那么多钱作甚?”
老头继续沉默。
姚芳道:“他在哪里?”
老头道:“钵伏山某处,情势危险,我家主人只等三天。”
姚芳想了想道:“咱们今晚连夜出发,你带路。”
他接着对翻译官道:“这是机密,你不能泄露。知道的人也不能太多,我
不便另找翻译了,你跟我去。”
官员有点为难道:“行……吧!”
姚芳离开了帐篷,去见了侯海一面,说了此事。侯海劝阻了一番,只得向盛庸要了十几个亲兵将士,护送姚芳一行人。
钵伏山山脉仿佛一个倾斜向左的“丫”字,主峰在山脉的西面,并没有延伸到海岸;东边的旁支山脉,包括海边的下山门、南边的山区。
日军的防垒和守军,都在东边的旁支山脉地带;只因西面的主峰北麓到海岸,有一片平原,无法形成整体防线。
姚芳等人去的地方,大致便在“丫”字的中间凹陷处的山林里。为了避开日军斥候,大伙儿沿着钵伏山主峰的山腰树林里过去,夜里赶路倒也比较清静。幸好那老头识得小路,因此一行人不至于迷路。
大伙儿折腾了好几个时辰,赶到约定地点时,天已经蒙蒙亮了。
这是一座藏在山中的小庙。周围没看到有河流之类的水源,因此四面不见房屋与人烟。明军将士翻墙摸进去看了一会儿,然后才请姚芳入内。
破败的小庙,里面亮起了一盏油灯。大内胜站在一间土屋门口鞠躬,他本来就是个光头,住在这破庙里还真像个和尚。然后他说道:“我们两人。”
姚芳想了想,指着翻译官道:“翻译官员。”
大内胜打量了一番翻译身上的青色圆领官服,却摇了摇头,比划着做了书写的动作。
于是姚芳与大内胜俩人进屋,把破木门关上了。
姚芳缓慢地说道:“钱花完了吗?”
大内胜似乎听懂了,不过他没有回答,指着一张旧木案请姚芳入座。木案上已经摆好了纸墨,以及一盏灯。姚芳也懒得拘谨,径直在地上盘腿入座。
大内胜写了一些字,大意是:妻子得到了一枚昂贵的上等勾玉,藏在衣服里,夜里同寝却不佩戴。
姚芳看着纸面的字,每个字都认识、字面意思也懂,但他一时没明白大内胜的意思。
大内胜:她怕我发现。那枚玉应该是陶氏所赠,用的是我的钱。
姚芳恍然大悟,瞧着大内胜的眼神、不禁有点同情,毕竟姚芳也很懂那种感觉。
姚芳:那二百万钱的事,陶氏知道了?
大内胜:不敢不说,否则我不敢花一文钱,我俸禄几何陶氏都知道。大内家上下本来也反对与大明国结仇,我私自放走大明国人、在大内家的罪过可大可小;把钱拿出来与粕屋郡城主陶氏分享,便算是无罪了。但陶氏只分了我很少一部分。
姚芳看到这里,顿时从大内胜身上感受到一种东西:憋屈。
姚芳:这次有甚么消息,我应该给你多少谢礼?
大内胜:五百万至一千万。价值如何,姚先生从中决定。
于是大内胜不断书写,将他知道的事,陆续写了下来。每张纸等姚芳看完,便被放在油灯上点燃焚|毁。
日军各路军队的总兵力、大概在八万以内,聚集了日本国的主要武力。军队有三股,分别是大内家、斯波家、细川家统率的人马;后两家都是室町殿的管领。兵权最高的人是斯波义重,因为斯波家在室町殿的功劳最高。
家督大内盛见提出了方略,并提前做出了部署,目前得到了细川家的支持,主将斯波义重也应该会同意。
以西北志摩郡守军撤到钵伏山南麓山谷,防守南路通道,随后会得到增援。主力则部署在粕屋郡西侧平原,大内军主力已在钵伏山北部山区、构筑防垒抵抗。届时明日两军,会形成东西对峙的形势。
钵伏山一旦失守、或日军侧后翼受到海上的威胁,日军主力则后撤到太宰府地区继续抵抗。整个方略是,凭借地形以守代攻,节节抵抗坚壁清野,假以时日等待变故、拖垮远征的明军。
同时日军水上战船,部署在关门海峡至难波京(大阪)沿岸,以火船夜袭为主,破坏明军水师进攻、避免日军海上粮道断绝。
粕屋郡等城、村的仓库存粮,日军撤离后都会烧|毁;而且在各村城中藏匿了刺客死士,伺机决死刺|杀明军大将。粕屋郡城中埋伏有奸细,准备投|毒和腐烂的尸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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