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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春色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西风紧
在姚芳的要求下,大内胜又写下了藏匿了刺|客的村镇,但究竟藏在何处、大内胜并不知道。大内胜作为大内家的家臣武将,只知道一些大事,具体事务不是他负责。
姚芳:你先找到能藏一千万钱的地方,





大明春色 第八百一十一章 博多的樱(2)
“樱花全盛难得见,睹者方恋花尽落。”大内盛见仰头看着庭院中的樱树,不禁吟唱了一句诗歌。
树梢上的花朵已经残破,空中飘着零星的花瓣,唯有地上落满了凋零的樱。花期极短的樱,人们看到她凋落之时,总会不禁恍然想起,见到她盛开之时仿若只在昨日。
不远处的樱树下,站着几个浑身披甲的武士,他们都把着倭刀的刀柄、眼巴巴地望着大内盛见,神色之间十分着急。那些武士显然不像大内盛见、还有心情看樱花。
大内盛见心中,却不见得淡定,否则他不会下意识地、吟唱出如此充斥悲意惋惜的诗句。
眼前的处境,真的让他感觉到万般的惋惜、心痛,且左右为难。
仅仅在一两天之间,他的方略就破产了;起初谋划的防线还没完全建立,便已被突破。大内盛见猛然惊醒之际,却仿若仍在梦游。
要命的缺口,钵伏山南麓山谷!
此前大内盛见在确定了明军登陆地点之后,立刻就作出了反应、调整。他命令西北半岛志摩郡的守军南下,前往钵伏山南布防;同时从粕屋郡调集援军向西南进军,目标依旧在钵伏山南。大内盛见意图在第一时间堵死这条通道。
按理是完全来得及的,那时明军才刚刚开始登岸。常理推测,远征的明军初来乍到,连日军在哪里、当地的具体地形,恐怕也来不及弄明白,怎么能清楚日军的部署和意图?
然而事情非常意外,事与愿违。
大内盛见今天得到消息,志摩郡守军已被阻击、存亡不明,无法按照军令抵达目的地;明军小股骑兵在今天上午,便运动到了钵伏山东面地区,对粕屋郡过去援军、实施了阻击袭扰。
当此之时,大内家的主力都在钵伏山北、沿海的下山门防垒沿线。大内盛见今天上午,又派人急令,从下山门出动第二批援军南下,增援钵伏山南碍口。
但这些调动不一定起到作用。大内盛见意识到,南线战场很可能要丢失了。
明军开始登岸、至今才过去两三天,战场形势已经变幻得天翻地覆。这样的速度,简直让人难以置信……
如果仅仅是战略上的第一步失败,即便要放弃博多港、粕屋郡,甚至弃守筑前国全境;大内盛见也不会感到如此悲凉。
现在最要命的是,钵伏山北、下山门地区,聚集了大内家的几乎所有精锐力量!
如果粕屋郡的日军主力,立刻照计划的第二步、向南边的太宰府撤退;那么下山门地区的大内军,不久之后将面临敌军的围困夹击,无法避免覆灭的厄运。大内家多年经营起来的势力根基,朝夕之间便会彻底完蛋了。
而若粕屋郡日军主力,向西面的大内军靠拢策应,那么这场战役、就会很快演变成大规模的合战。双方十来万人在开阔地大战,大内盛见觉得胜算很低。
抉择其实很简单:试图保存大内军主力,还是保存整个日本军主力?孰大孰小一目了然,如果大内盛见不是大内家家督的话。
这时一个武士急匆匆地走进了门,在树下弯腰道:“禀主公,斯波管领请主公,即刻前往议事。”
大内盛见点了点头,眼睛一瞪,一副决绝的神态转身,向门外走去。
很快粕屋郡城主陶靖追了上来,在大内盛见的马前沉声道:“主公何不下令,叫钵伏山北的大内家武士、骑马离开防垒?”
陶靖很聪明,必定也看明白了此时的危局。
大内盛见却呵斥道:“武士一走,钵伏山北防垒将立刻分崩离析,敌军会从海边向东涌来,追击我军主力。”
不远处的道路上,又有个骑马的武士来了。那武士见到大内盛见,急忙上前道:“钵伏山东面,出现了更多的敌军骑兵!我们的第二批援军也遇到了攻击。”
大内盛见点了一下头,并没有丝毫惊讶的表现。
敌军既然找到了钵伏山南那条路,并敢于以小股骑兵先锋前来、孤军冒险深入;其将领便必定意识到了,那个方向的重要性,怎会没有后续援军?
大内盛见带着随从,骑马前去中军。他到达一栋房子里时,看见主将斯波义重、管领细川氏,以及山名氏等几个大将都在里面。
众大将找来大内盛见,可能是想劝说大内?好让他作出自我牺牲,保全大局?
不料,主将斯波义重开口便道:“情势急也,原先的防卫谋划,已不合时宜。粕屋郡的大军,应立刻西进,向钵
伏山附近进军。”
本来以为大内家已经快要完蛋了,大内盛见却忽然听到这样的话、从主将斯波氏口中说出来。大内盛见顿时经不起引|诱,燃起了些许的希望。
“怕是与事先说好的策略有违,此法有些仓促。”大名氏说道。山名氏也是曾经的有力守护、号称“六分一殿”。但他的言辞十分含蓄,因为反对斯波的提议、相当于抛弃大内家。
南路军统帅、室町殿管领之一细川氏也附和道:“原先达成的议题,并非决一死战。”
大内盛见则没吭声。
斯波义重刚开口就被人反对,显然十分不悦。他一脸凶意,冷冷道:“大军不敢战,此万分不幸。今日被斩一臂,明日情势所迫又弃一臂,如此下去,必败无疑!若全力出击,美名万古长存。”
山名氏转头看向沉默的大内盛见道:“大内君有何见解?”
大内盛见觉得斯波氏所言、不无道理,毕竟大战只要没结束,谁都不能完全断定结果。当然最重要的是,大内盛见愿意相信斯波氏的主张。
不过在大内盛见的内心深处,依旧保持着一丝不带偏颇的理智:一旦决定合战,投入的便是整个日本国的武力精华,弹指间的胜负,后果有多严重?恐怕怎么去估计也不为过。
百余年前日军击退元寇的战役、影响直到今日;这场决战的胜负,又将决定日本国多久的国运?
谁敢相信,“天下”(日本诸藩国)盛衰的抉择,就在这一刹那之间?
大名氏忽然冷冷说道:“大内君的犹豫,已证实了情势。”
斯波义重道:“敌军从海路远道而来,立足未稳。我军数倍于敌,却要抛弃大内家的兵马,将来谁承担这样的过错?退缩不见得能获胜,合战也非全无胜算。”
大内盛见鞠躬道:“您是主将,请决断!”
斯波义重“唰”拔出了倭刀,忽然举起大声道:“天皇陛下,万岁!”
几个人愣了一下,也只得附和道:“万岁!”
斯波义重决意的喊声,没有让大内盛见感动,反而让他听得有点心惊。
不过合战的决定,还是让大内盛见感受到了暂时的欣慰;因为这样一来,大内家的势力便并不会马上覆灭了。日本国人是不会同情失败者的,大内盛见知道自己一旦丧失了一切,等待他的只有羞|辱与轻贱。
从大军驻地粕屋郡、到大内家防垒钵伏山下山门,尚有近四十里的路程。斯波义重决定,今日集结全军,明天凌晨便开拔。如果没有明军骑兵的阻击袭扰,大军一日之内,便能抵达钵伏山附近。
军令陆续传达到各处军营,日军将士士气高昂,积极备战。大多数人,根本没有和明军交战过;加上“洛阳”的主战派的呼声很高,可能进行了一些虚假的鼓|动,以至于大多从东边各国来的将士求战心切。
大内盛见离开了中军,在一座军营附近、不禁勒马驻足,观望着那边的将士。那边一些武士正在练习,他们全神贯注地站着、忽然拔出了武士刀向前挥动。
大内盛见也受到了鼓舞。他回到住所,便在樱树下跪坐凝神。毕竟事已至此,唯有全力以赴。
在“剑术”上,畏惧与瞻前顾后是大忌;只有一心一意,在击倒对手的那一刻、才能真正解除危险。这样的决心与紧张,渐渐地让大内盛见感受到了些许的快意。
偶尔落到地面上的花瓣,无声无息。大内盛见仿佛在感受着它们的安静,寻找着内心的宁静、以及心无杂念的专注。
脑海中不断浮现出凌厉的刀光。但大内盛见明白,自己一向只是把恐惧藏匿罢了;如此重大的天下责任,只有万众一起共同承担,他才能忘却那微妙的恐慌。
次日清晨,天才蒙蒙亮。粕屋郡各处,已经响起了声势浩大的呐喊,“哦……”抑扬顿挫很特别的语气喊声,不断在空中荡漾。天气晴朗,气温宜人,晚春的季节正是好时候。
大内盛见也带着家臣侍卫出发了,他的队伍是最简单的,因为没多少人马。大内家的兵力,几乎都在钵伏山北靠海的那一片驻防。此时出动的各路人马,乃日本各国的援军数以万计。
菱形包着四叶花的大内家徽,在旗帜上迎风飘扬。全日本兵力聚集在博多地区,让这里充满了前所未有的繁华。




大明春色 第八百一十二章 博多的樱(3)
明军游骑跑马估算,钵伏山山体、南北延伸约二十多里,东西宽约十余里;钵伏山南边,是更大的连绵山脉。这种大山林,地形陡峭复杂,大批军队除非逼不得已、绝对不愿意进山。
明军主力盛庸部约三个步兵营、一万七八千人,从北面的海岸大营出发,大致向南行军;下午时分,诸部接近了钵伏山南麓的山谷谷口。当天行军路程约三十多里。
相比北面有高地、树林、防垒工事的下山门通道;盛庸自然选择了以主力绕道,从南边山谷迂回进攻日军的路线。
平安的骑兵营已经到了钵伏山东面,伺机袭扰进攻日军援军,将南麓山谷的通路暂且控制住了。这条山谷的道路长约八九里,但是道路狭窄。
不久之前,盛庸得到平安部的消息,日军大量人马正在向西运动;不像是要撤退避战的动静。
这样的情状与姚芳获得的消息不同,盛庸的判断是日军临时改变了方略。毕竟以此时双方的兵力位置,日军想跑、便只能舍弃钵伏山北部的守军。
于是盛庸也不急了,他当即下令柳升率一营步兵继续穿过山谷。而剩下的步兵,则在山谷西口扎营,明日一早再行通过。八九里的山谷道路不算远,但是中军有大量的车辆、火炮、辎重,在狭窄道路上通行不便。
从各方动静看来,盛庸认为战事是奔着会战去的。
既然是会战,那么双方必须要在主要战场聚拢大部分兵力,否则便有被各个击破的危险。盛庸坐镇中军,既要在形势上逼迫日军选择会战,又要在战场上完成兵力聚拢。到目前为止,盛庸的平衡保持得很完美。
毕竟明军初来乍到,数日之内登岸、并完成这样的战局部署并不容易。好在盛庸经历的“靖难之役”、“伐罪之役”,统率的军队规模是几十万,战场是方圆几千里的调动;这次对于两万多人、局限于九州岛北部地区的部署,他可以做得更加细致。
通过姚芳获得的消息,盛庸估计日军兵力是官军的约四倍。但他认为、此次会战官军仍有很大的优势。
装备了大量火器、披甲率很高的步兵精锐,正面决战应该远胜日军。同时平安手里的两千精骑,也绝不能用两千人兵力去估算。朝廷养一个骑兵,耗费至少是步兵的六七倍,昂贵的成本并非没有道理。
而盛庸对日军的理解,是根本没有像样的骑兵。日军那些配备矮马的马兵,从冲击力、速度以及胆量看,都比较弱;而明军步兵,一向对付的是弓马娴熟的蒙古骑兵。
这时中军主力已经停止了前进,辎重队正在各处修建军营。
盛庸带着亲兵拍马向东奔去,不一会儿便来到了那处谷口。柳升部已变成了长龙般的纵队,正在进入谷地狭窄地形。
绵长的队伍显得很肃静,周围被脚步声充斥。不过偶尔也有人在队列中说话,因为那说话的士卒在上风口,便远远地传到了盛庸的耳中。
那士卒的声音隐约道:“俺还是孩儿的时候,村里有个汉子死了,修房子踩翻了摔下来,脑门磕在了石头上。好多年了,他家的人烧纸钱还会痛哭,村里的人也时不时提起他。后来俺第一次杀人,便想起了那个同村的汉子,几个月心头都慌得很。”
另一个声音道:“而今还慌不慌?”
那士卒道:“后来见得多了,现在啥也想不起,就是觉着没好死的人身上都有臭味。”
说话之间,那两个说话的军士忽然看到了盛庸等人,便闭了嘴,默默地跟着人群步行。
盛庸转过头,看到骑马在身边的姚芳,便道:“见过血的剑,跟新锻的剑确实不同,有杀气。”
姚芳抱拳道:“大帅必胜。”
不过盛庸脸上毫无波澜,更没有喜色,他面无表情的样子、倒是稳得很。毕竟日军敢战,那便是对手;盛庸觉得自己便应该认真对待、重视此役,并用尽一切手段去获得胜利。
孙子兵法说得好:兵者国之大事,存亡之道。没有哪个武将有理由,把战场当作儿戏。
中军各部将士休息了一晚上,次日下午,盛庸率主力抵达了钵伏山东面的平原地区。大军在距离日军前营约五里地的地方,修建营地工事驻扎下来。
平安的骑兵营,也向盛庸部靠拢了。自此,明军已将主要兵力汇聚到了战场。
战场周围到处都是游骑,好像谁也不清楚何时开始的冲突,早已在各处发生了小股人马的角逐。盛庸骑着马在四面奔走,亲眼察看各处的地形情况。
这是一片平原,明军的左侧是钵伏山,右侧是一条不知名的河。中间这片平坦的地方,宽度在六七里左右。
按照姚芳得到消息,日军总兵力在八万以内,人数比明军多得多。但是斥候反复打探之后,确定日军各部都在河流的西侧,并未在横面展开太宽;敌军放弃了横面宽度上的包抄优势、而增加大营纵深,显然对明军的战力也有比较充分的估计。
双方各数以万计的军队规模,距离在五里地,这样的形势让大战无法避免了。谁敢忽然全军撤退,必定会在追击之中、造成军队混乱与辎重损失。
此时明军中军对日军也有一些了解,通过斥候队见到的旗帜家徽判断,盛庸知道了日军的部署。西面是大内家的人马;中路是斯波氏、山名氏等大名的联军;东面是细川氏等部。
战场的东侧是一条河,河对岸仍然是一望无际的平坦地带,视线很开阔。只有西侧的钵伏山,可能会有一些战术计谋上的意外。
因为钵伏山东麓,下边地势不高、比较缓和,越往上越陡峭。奇兵若从山林里突袭对方侧翼,那是有可能办到的。
不过以日军的马兵状况,就算突袭明军侧翼,破坏力可能也不会太大。步兵则太慢了,冲出山林后的进攻突然性会大大降低。
盛庸观摩了许久,便率一队骑兵从左翼返回中军正面。这时平安、柳升等人也骑马迎面而来。
平安等人在马背上抱拳执军礼,纷纷说了简短的客套话。盛庸回礼,径直说道:“趁天气晴朗,明天一早便开战。”
“盛大帅痛快人。”平安微笑道。
盛庸没理会平安,指着柳升身边的一员武将道:“张指挥使,你明日不要去前方了,率部在左翼部署,准备反击树林里出来的日军奇兵。”
柳升将目光挪到了姚芳脸上,“大帅得到了甚么消息?”
盛庸摇头道:“我猜的。”
平安对柳升道,“安远侯不知道,盛大帅看起来像正人君子,实则狡诈得很。”
柳升并不想得罪盛庸,听到这里神情十分尴尬,没敢搭腔。
平安便又道:“左翼那大内盛见,实际有些本事见识,他的不幸、只不过是遇到了平某人,才落得要硬着头皮对阵的下场。大内盛见既然懂些兵法,他当然不会放过用奇兵这种手段;而今看来,只有那山上的树林里可能用得上奇兵。”
柳升附和道:“平将军言之有理。”
平安瞧了一眼盛庸,说道:“咱们盛大帅的主意,我帮他说出来罢了。你看他一声不吭,肚子里面却全是坏水,老在琢磨,你说这人……”
盛庸道:“此役之首功,非平将军莫属。”
平安听到这里,愣了一下,反而接不下去了。
盛庸一脸严肃道:“望诸位明日继续勠力,尽心尽力,不负圣上重托。”
大伙儿纷纷抱拳道:“末将等遵命。”
“驾!”盛庸吆喝了一声,赶紧骑马离开。这时平安的声音又道:“我明日作甚?盛大帅可是主帅。”
盛庸头也不回地说道:“骑兵不是几乎全都归你麾下了?”
诸军营的正面,此时仍能看到零星游骑活动。盛庸往北跑马一阵,便勒住战马,四下眺望。平坦的大地上,中间有个稍大的村庄,四处还有一些散落的房屋。放眼看去,能看到一些稻田、菜地,以及干旱未开垦的荒地,稀疏零星的乔木和灌木,偶尔可见小池塘。几处又小又矮的小丘上,种满了树木。
人们若不回头看后面尘土滚滚的军营,只看前方的开阔地,竟是一派宁静的田园景象。
胜算几何,早已在盛庸心中掂量了多次,当然是胜算大的仗,他才会想办法求战。然而,只要没到真正分出胜负的时刻,盛庸心中便一直挂怀着、等待着。
夜里盛庸亲自叮嘱轮值的武将,在四面部署明哨暗哨,防备日军袭营。不过好在一夜无事。夜里偷袭毕竟不能出动太多人马,易酿成混乱;真正能分出高下的,还是次日投入主力的会战。
天色渐渐泛白了,四面一片喧哗。号角声、人马的嘈杂笼罩在大地上。清晨的空气有些潮|湿的凉意,但地面干燥,看来又是一个晴天。.




大明春色 第八百一十三章 博多的樱(4)
灰蒙蒙的明军右翼军阵上,人马践踏起的尘土、与早晨的潮湿雾水混在一起。三团火光先后闪起,便仿若云层中的闪电。
接着“轰轰轰”的炮声传来了,差不多一里地外的日军大阵中,一块稻田里响起了一声闷响、水花飞溅而起,稻子倾覆之处,有炮弹深深地陷进了淤泥之中。
弹指之间,日军军阵间的空地上激起了一窜烟尘。一枚黑漆漆的圆铁球在地上滚动,人们看到时,铁球已经离它刚落地的地方很远了。
几乎与此同时,忽然另一处地方骤然响起了“噼啪哐当”的剧烈撞击声,接着瘆人的惨叫顿起。附近的人寻声观望,并未看到炮弹,但阵前的两排拒马枪已经损毁了一个豁口,后面的几处竹木藩篱也倒塌了,木片被撞得四处都是。弓箭手死了好几人,没死的在地上大声叫唤着。
因一早的雾水没散尽,视线不是很清晰,日军将士此时几乎看不见明寇,只能隐约听到近一里地外的人马嘈杂。明军的人还没看见,便有日本弓箭手死伤的惨状摆在面前,恐怖的气氛迅速出现在了日军人群里。
军阵后方的中央,一群人的护卫着细川氏。他身上佩戴两把刀、拿着一把扇子坐在板凳上,神情似乎也凝重了。
阵前有马蹄声响起,游荡的明军骑兵,一边与日本马兵追逐,一边叫嚷着甚么。那些松散的明军游骑,说不定是过来看炮弹打没打中。
过了一会儿,天边一片火光闪烁,顷刻之后,“轰隆隆”的炮声便响成了一片。冰雹一样的铁球在大地上斜飞,四面人群中如同炸营了一样,人声马嘶喧嚣不已。
细川军前方如臂展开的弓箭阵,拒马枪、藩篱一片狼藉,许多人正在调头往回退避。炮弹还落进了中间的各步兵阵之中,人群多处散乱,惊恐的喊叫、痛苦的呻|吟简直如同鬼哭神嚎。
间隔了稍许,第二轮炮击再次降临。那些拿着长矛的足轻遍地乱跑。骑马的武士挥舞着倭刀,在四面厉声叫骂着。
接下来,炮声终于消停了很久。但日军将士们并不知道、再度炮击甚么时候来临。
此时人们已大致明白了明寇炮弹的情况,听到炮声的时候,运气不好的人便已经完蛋了;所以很多人都目不转睛地盯着前方远处,等着观望那死亡般恐怖的火光。至于预先知道了明寇放炮、能有甚么办法,似乎没人去想,可能唯一的好处是死前能有点准备罢。
良久之后,那火光才再次成片闪烁。细川军的阵地上喊叫的喧闹骤然变大。
一个戴着尖顶竹帽的日军士卒,缩着头躬着身体、双手抓进手里的长矛木杆。他眼睁睁地看着不远处那些脑袋破裂、血肉模糊的同伙,附近没被炮弹击中的人,也被吓得四处逃跑。这个士卒也想跑,但炮弹并未击中他所在的队伍,众人都十分恐慌,却没敢擅自跑路。
很快“轰隆隆”如雷鸣的炮声传来时,那士卒感觉到了地面似乎一抖,他也没看清楚,刹那间觉得有炮弹在附近落地了。果然震耳欲聋的叫嚷声随后响起,人群里的士卒甚至都没搞明白、炮弹落到了哪里,周围的人一阵混乱,此情此景士卒毫不犹豫地调头开始乱跑。
“混|蛋!”忽然有人怒骂,“不要跑,排好队!”
“啊……”前面传来了一声惊恐的叫喊,隐约有“嚓”地一声刀劈在竹木片上的声响,然后便没声息了。乱糟糟的人群逐渐停了下来,后面的人涌上来顿时变得非常挤。几个武士骑马过来,挥着长|刀继续吆喝,“排好队再走。”
炮声已经消停,只见各处的日军队伍,都已开始往北边退走。无数人正在撤离狼藉的战阵。
终于有个骑马的人往这边本来了,“细川管领命令,诸部向北暂避。反击待命,擅自离队逃跑者,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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