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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春色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西风紧
大内盛见的眼睛里,慢慢渗出了怒火。他的手马上从短刀上挪开了,回顾左右道:“吾等应设法突围,回到周防国、继续抗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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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春色 第八百一十六章 新政东海
到第二日,大战早已结束,不过前方的明军步骑分路追击、仍在继续。盛庸率众向东边的大路进发,路上已见不到任何厮杀的动静。
空中再度下起了雨,雨水在风中斜飞,让平原上的景象也变得朦朦胧胧。早上那场雨之后,这是今日第二次下雨了。
“天不助日本国。”盛庸仰头感受着雨点,神情有点复杂地感叹了一句。
通常交战的军队,都不愿意在雨天开战。各式火器淋了雨,当然无法点火发射;即便是弓弩沾了雨使用,也会脱胶损坏。加上地面会因为雨天而泥泞、造成行军调动困难,因此大战往往总是选择于晴天。
但像明军和日军这样的军队差异,情况便有所不同。明军显然不愿意放弃火力优势、被迫肉搏,日军则本来就没有火器。下雨天气,会对明军远程火器造成不利因素;交战双方,一方的不利便是另一方的有利。
盛庸故此一叹。古代孙膑提出的天时地利人和的思想,在如今的战场上依旧有效。
一路上的土路泥泞里、稻田里、荒地上,四处可见尸首;狼藉弃于沿途的尸体、仿佛在博多湾的整个平原上连绵不绝。明军数十里的追杀,造成的伤亡,必定比战场上多得多。
潮湿的空气中,弥漫着复杂而奇怪的气味,一夜之后的尸体、大多都已经能看到尸斑了。这片日本国的富庶膏腴地区之一,此时仿佛刚刚经历了瘟疫、或是饥荒,场面非常萧瑟可怕。
这便是胜利之后留下的痕迹,盛庸倒也习以为常。
雨越下越大,朦胧的空中,一座小村庄出现在了视线内。有部将建议道:“大帅可去村中避雨,待雨停之后再赶路。”
随行的兵部侍郎裴友贞却道:“先前有人禀报,前方已设置了一座大营,大帅不如到了军营再图修整。”
中军得到过消息,日军事先在一些村镇里藏匿了奸细刺|客,裴友贞的提醒十分委婉。盛庸便道:“裴侍郎言之有理,便依此议。”
众人继续在泥泞中骑马赶路。人们的身上无不溅了一身泥污,终于在中午之间到达了军营。
盛庸到了地方不久,很快西边有人找到了驻地,禀报了钵伏山北的情况。
昨日旁晚,钵伏山北部防垒的日军向西进军,攻击了明军在登岸海边的大营;日军当然没能攻破大营,很像是虚张声势,退得很快。
今日早上,明军东线军队一部,占领了钵伏山北部防垒、下山门等地,继续向西增援攻击。将士们却发现日军不堪一击,大多投降了,一部分逃进了钵伏山中。审讯俘虏才得知,大内家的家督大内盛见、带着一群武士连夜向南骑马跑了,留下大多足轻没有军官,自然毫无战心一触即溃。
盛庸在军营中,迅速又下达了几道军令。明军前线追击的人马,越过了粕屋郡城寨的军队后撤。调兵打扫战场,搜寻明军伤兵和阵亡尸体。派人在四面召集日本村民,将日军死尸掩埋,避免腐烂出现瘟疫。
中军大帐内,盛庸叫侍卫摆上了纸墨等物,开始斟酌字句,亲笔写捷报奏章。
但盛庸还没写完,大帐内便陆续来了不少武将,柳升也来了。接着侯海、裴友贞等文官,周全等宦官也聚集到了这里。唯有平安未到,估计还在前线追击敌军。
“日军不堪一击。”终于有个武将忍不住开始说话,“俺军可重新上船,从关门海峡东进,在难波京下船、直逼京都。捉了那个啥天皇、幕府将军回京献俘。”
盛庸看了那武将一眼,一时没有吭声。盛庸已经是国公了,而大明朝不可能有活着的异姓王,他当然没必要贪功,只想切实执行皇帝的意志。但麾下的武将们却很在意军功,盛庸便不能明说军功无用。
“然后哩?”盛庸开口道。
部将愣了一下:“然后进京献俘领赏。”
盛庸道:“本将是说之后的事情。咱们打完回去献俘了,日本国的地盘该如此处置。朝廷花了那么多军费,干吗来的?”
部将似乎没想过那么远的事,一时说不出话来。
盛庸又道:“九州岛周围还有大大小小的大名,博多湾要不要留守官军兵马?兵无定势,只要打仗就有各种变数,我军水陆长驱直入、拉长战线和粮道,却并不能保证速胜。即便攻陷了京都,日本国的权贵必定还会往东后撤;那么京都又得留守兵马。”
另一个将领道:“我军立足于博多湾,请大帅派人回京,请朝廷增调援军。”
盛庸摇头道:“日本国不比安南国
小,大明想仅靠武力占领日本国诸岛,没有二十万人以上、并耗费糜大设立大量驿站屯堡,恐怕难以办到。”
“大帅英明!”说话的人是裴友贞,先赞了盛庸一句。裴友贞接着说道:“驻扎日本国的兵马一多,只能从当地征用各种用度、发生欺|压强夺等事,极可能激起当地人的怨恨;积怨日久,便会酿成之后的大小平叛战事。这样的景况,曾在安南国多次发生。而朝廷承担军费之后,却无利可图,不然朝廷还能把占领地的稻米运回京师?”
裴友贞道:“如此局面,与朝廷新政不符。我朝曾彻底占领了安南国,如今也主动撤销了交趾布政使司,还政于陈氏,正是朝廷施行新政的缘故。为今之计,盛大帅应参照安南国之例,部署日本国事宜。”
遣日本国正使太监周全,立刻附议道:“咱家认为,这应该也是圣上的意思。”
文官侯海也面向盛庸,轻轻点了一下头。
侯海想了想,不动声色地提议道:“要不,现在再尝试议和?”
一员武将立刻没好气地说道:“反正死的都是文官,读书人是真不怕死哩?”
侯海看着那武将摇了摇头,皮笑肉不笑地笑了一下,“这回可不同。日军主力大败,折损过半,京都岌岌可危,日本人还敢杀使节?他们莫非长了猪脑子!
本官认为,越是富贵的日本人,必定越想保住已有的一切。日本国那些天皇、幕府将军们,在京都近左、该有多少宅邸良田商铺产业?咱们可以威胁进攻京都,但又不能贸然动手,这样才能形成要挟之势。”
裴友贞道:“下官附议。眼下我军应暂且休战,设法联络日本国当权者。尝试以最小的代价,得到石见国、博多湾的掌控之权。关乎日本国治理之事,实非简单容易,须得从长计议。”
太监周全道:“先弄到银子再说。”
侯海和裴友贞一起侧目,不禁对这个阉人露出了佩服的眼光,周全的一句话着实精练。
好一会儿都没吭声的盛庸,这时开口道:“要是搞砸了圣上的大事,诸位莫说请功,不被治罪便得谢恩了!”
柳升抱拳道:“请大帅决策。”武将们听罢,纷纷附和。
盛庸回顾左右,对大帐内的明军高层各色人等的诉求,已是心中有数。他镇定地说道:“我军目前应稳固博多湾的大本营,修建堡垒、码头,并设法与日本国权贵联络。至于长远之计,应等待奏章送往朝廷之后,由朝廷决策。
本将的王命之中,有便宜行事之权。当此之时,日本国京都如果愿意退让求和,咱们应先拟出一些条件。
归还大明朝廷使节钱习礼等人,逮捕此案的相干罪|犯,交由大明朝廷治罪。废除日本国不合礼法的天皇称号,当权的幕府将军应向大明称臣、受封日本国王。
既确立君臣上下关系,整个日本国、法礼上便属于大明的藩国。我朝在博多湾设立日本都督府、拥有‘使城’,便合乎礼法,日本国王亦可兼领都督府都督一职;同时日本国应将石见国、出云国交由大明朝廷治理,由朝廷指定日本人为守护大名。
只要日本国答应签订条约,那么两国便可议和,明军也不再攻打京都地区。”
太监周全一副皱眉思量的神态:“日本人会答应这些条件么?”
盛庸道:“试试再说。”
周全问道:“如果他们将来反悔怎么办?”
盛庸立刻回应道:“那便等日本国反悔时、再权衡处置,白纸黑字当众画押的条约,我朝先站住了道理。对了,大内氏目前处境堪危,咱们可以与俘虏的大内家武士谈谈,联络大内盛见。”
这时侯海问道:“大帅提及出云国,何故?”
盛庸看了他一眼:“据说石见国多山,离博多湾也太远了。将来开采银矿、驻军,粮食就从出云国运调,出云国那边农田多。”
侯海恍然道:“原来如此,下官受教。”
大帐内安静了一会儿,人们似乎明白过来、盛庸早已有定策;议事或许只是走过场,并安抚众人。否则盛庸临时怎么会想到,开矿运粮这种旁枝细节?
人们纷纷执礼,拜道:“谨遵大帅成命。”
盛庸提起了毛笔,抬头道:“本将写完奏章之后,再给诸位观阅。若无别事,奏章应尽快从朝鲜国以快马送往京师。”




大明春色 第八百一十七章 万世基业
盛庸的奏章送达京师之时,距离征日官军离港的时间、尚不足二月之久。
柔仪殿内,朱高煦亲自阅读着、洋洋洒洒不下万言的奏章,他的心情非常好。
(圣上御宇,恩威被于四海,提擎纲要,方圆诸国。都督安南,或妄议于朝野……)圣上统治宇宙,对四方各国恩威并济,设计大略方针,让各国有了规范和法律。裁撤交趾布政使司设立都督府时,有的人擅自在朝廷内外议论,诟病圣上放弃了土地。
可是安南国的叛乱很快就平息了,同僚们出入安南国,如同在大明国内。安南国的经验,为朝廷统治日本国、以及更多的国家,获得了成功的经验。
幸好有圣上的英明领导,臣盛庸等人只是负责执行、便轻而易举地迅速击败了日军主力,斩获俘虏数万。丰功伟绩都是圣上的,臣有犬马之劳,心中万分敬仰。正因听从圣上的教诲,我军获得了决战的胜利;所以接下来臣等议事,尽心领悟圣上的大略精神,决定迫使日本国求和称臣,施行法律如安南国。
盛庸在奏章里写了中军定下的议和条件。后面又用了很多文字,叙述了博多湾战役的过程,并且为平安、姚芳、柳升等一干人等请功。
“嘿嘿……”朱高煦高兴地失态笑出声来,手掌也在额头上摩挲,无意识地做了些不太稳重的琐碎动作。
等他稍微回过神来时,发现侍立在附近的宦官宫女、都在偷看他。不过在宫廷内侍们面前,他无须过于注重仪表,宦官宫女们更希望看到皇帝心情好。
这个盛庸,与张辅等大将一样,并不是纯粹的武夫,这些人多年阅历帝国高层,是有政治见|识的人。然而朱高煦不得不承认,盛庸这马|屁正能拍到痒|处,让人十分受用。
当然朱高煦如此高兴,主要不是因为吹捧。他掐指一算时间,就能完全明白,盛庸平安等人相当厉害。明军几乎是刚到日本国、立刻就把日军主力荡平了;战役前后时间,绝对不超过十天。
朱高煦自认即便御驾亲征,也极可能不如盛庸等干得更好,除非有很大的运气因素。关键是盛庸这等人并不会胡干,还能恰如其分地理解朱高煦的意图,自然让朱高煦十分顺心。
就在这时,妙锦来到了柔仪殿。她上前行礼罢,便马上问道:“圣上遇到了甚么喜事?”
朱高煦伸手在脸上一摸,觉得自己刚才没笑。他接着顺手将奏章递了过去:“盛庸等首战获胜了。”
妙锦稍加犹豫,看了一眼旁边的司礼监太监王贵,便轻轻拉开奏折细看。
朱高煦转头看向王贵:“一会儿拿到内阁去,再问问六科房誊录了没有。若是没有,便誊抄了分传六部。”
王贵躬身道:“奴婢遵旨。”
妙锦看完了奏章,依言拿给了王贵。朱高煦挥手道:“让贵妃服侍朕,你们都下去罢。”
“是。”一众侍从很快退出了柔仪殿。
妙锦对奏章未予置评,却留意到了桌面上的一本厚厚的书。她看了朱高煦一眼,得到默许、便拿起书先看封面,上面写着:源氏物语,紫式部。
翻开书页、妙锦瞧了一会儿,她抬起头问道:“圣上还懂日本文字?”
朱高煦摇头道:“看不懂。里面夹着许多汉字,连猜带蒙,能大概明白部分内容。”
妙锦露出微笑,接着又有点困惑。毕竟朱高煦如果有兴致,可以找人翻译之后,阅读更加容易。
朱高煦指着那本书道:“在这些书问世以前,日本国的书面记录、包括公文史书,只能用汉语文言文。后来日本人通过文学,向本国人普及了日语的书面表达方式。
咱们可以从日本国的建筑、服饰、文字、宗教等诸多方面,感受到华夏文明的痕迹;但是日本文明,实际上已经发展得完全独立了。
相比之下,朝鲜国、安南国也受华夏文明影响,但他们至今没有普及的准确书面文字,正式文书只能用汉语。”
妙锦轻轻点头。
朱高煦便道:“如果将来朝廷欲开疆辟土、扩大国土,从难易程度上看,安南国和朝鲜国,应该更容易被同化。文化这种东西不能吃不能穿,可一个种族要是没有这些,文明便容易丧失自我认同、容易被消灭。
而有了自主文化的地区,咱们除非不计代价除掉所有人口,否则要将成熟文明、忽然纳入统治,麻烦定会层出不穷。”
妙锦道:“圣上看待诸事,着实与
众不同。我得再编一本书,名字就叫,大明武德皇帝起居记。”
“挺好,将来可以给继任者读。”朱高煦笑道。
妙锦恍然道:“臣妾还未恭贺圣上。昔日元军征讨日本,未能成功。圣上今日之功,必可彪炳青史。”
“虚名,不过是浮云罢了。”朱高煦淡淡地说道。
他寻思了一会儿,又道:“说到文字,汉字的表意准确丰富,但对于初学识字者太难了,对文明的扩张速度不利。咱们应该趁早引入更简单的字母拼音辅助,强化文明的扩张性;这东西还对蒙学有用,可以提高庶民的识字率,为开民智做好准备。
不过这件事,很容易会引起士人的抗拒。暂时不要泄露,咱们得先想好办法从长计议。”
妙锦疑惑道:“为何?”
朱高煦道:“垄断不仅适用于商业,也适用于权力。如今的大明,读书科举的少数人,变成中小地主,并形成治权垄断。世人想稳固既得之利的愿望,实在是理所当然。普及读书识字,会动摇旧世界的规则,朕担心处理不当,可能会增加阻力。”
妙锦吃惊道:“圣上竟如此揣摩士人的恶意。”
朱高煦摇头道:“不论文武庶民,为自己的利益计算,都无关善恶罢?朕以为,利己是本能,无私是假象。如果用道德评判,那么大伙儿就会暗里计算好处,嘴上寻找借口。”
他顿了一下,沉吟道:“当然开明智,也是与我自己的皇权过不去。庶民懂的越多,国家越难统治。然而民强则国强,从更大的层面看,又对整个国家民族有利。
肉食者的隐患,不仅有本国庶民,还有别国竞争者。宋代之后施行‘强干弱枝’的集|权理念,却并非万全之策,轻视了外寇的危险。呵!只要入场,世上哪有毫无风险的包赢技术?
所以朕又要同时强化武将阶层、文官阶层,以维护朝廷秩序。革新的办法是教育施行于军队,让文官历练具体政务。
朕执政以来,发现文官几乎不懂琐碎的政务,都是吏员在干。官有决策权、道德名声,多受百姓尊敬信赖,但难以全权操办具体事务;吏有务实的能力,但名声地位不高,没有大局视野、没有决策权。以前的朝廷统治者,似乎有意地用这样的方法,来分化驾驭官吏。
革新可能会造成君弱臣强的局面;不如此则只能在保守的国策下,一条道走到黑。他们反不了我,不过将来应该会逐渐形成别的权力制度。世上没有真正的万世基业,迟早都会完蛋,姿势不一样而已;如果我大明朝皇室、对国家有巨大功劳,倒可争取保留皇室的地位尊严延口残喘,实行‘君主立宪’。
千百年之后,架空皇权或许是一种必然。皇权有天然的缺陷,将整个国家的命运、寄托在某一个人身上,本身就是一种冒险。”
妙锦道:“圣上此刻的言论,臣妾便觉得非常冒险。”
她的神情复杂,眼神有点陌生:“难怪有人说,圣心难测。圣上的心,深如大海。”
“我肚子里就这点东西,不是一直在向妙锦敞开胸襟么?”朱高煦笑道。
妙锦道:“然圣上殚精竭虑,不顾个人利弊,为万民计长远,实乃旷古之明主。”
“其实不是这样的。”朱高煦道。
妙锦愣了一下。
朱高煦道:“我只是发现,自己似乎干得不错,沉迷在成就感、力量感中难以自拔。你想想,人生短短数十载,竟能成功地操|纵一个文明,那是甚么样的感受?”
俩人沉默了下来。妙锦似乎在想象那种感受,又似乎在天马行空的言论中没有回过神来。
良久之后,妙锦摇了摇头,看着朱高煦苦笑了一下。
朱高煦想了想道:“经常感到自卑的人,往往特别在意自尊。而沉迷于力量的人,可能尝过太多虚弱与无奈。或许,我只是曾经太虚弱了。”
妙锦道:“圣上出生便是藩王,十余岁便带兵深入苦寒之地作战,何以虚弱?”
朱高煦摩挲了一下额头,说道:“我指的是心里的感受,魔障罢。”
妙锦幽幽道:“世道还是做须眉更好。”
朱高煦不动声色道:“肉食者才是,草民男女各有苦衷。惨状不必分出高低。”
他也不多说这个话题了,兴致一起,便随意地喊道:“来人。”
一个宦官入内跪拜。




大明春色 第八百一十八章 礼法
武德三年五月,京师的天气愈发炎热。
朱高煦除了收到博多湾战事的捷报,不几日,太医院进宫诊脉的太医又禀奏、贤妃和淑妃都已有了喜脉。朝中诸臣,面圣之余总说些恭贺之词。他们每人只说了一次,但朱高煦要听很多次,到后来也有点烦了。
局面日渐稳定。盛庸的奏章内容、没有扩大战事的必要,这与朝廷臣僚的主张一致。而朱高煦已经有了两个儿子,皇妃怀孕,多一些皇子,也能稳定人心。
朱高煦走路的步子,也比往常轻快了一些。跟着他离开乾清宫正殿,前往附近冬暖阁的随从们,那些穿着裙子迈小步的宫女、得小跑才能跟上。
炎热的日子里,宫廷女子们衣衫单薄,个个看起来都花枝招展。朱高煦心情不错,察觉她们小跑的姿态有点意思,便回头看了一眼。虽然宫女们穿的都是一样的衣裙,但有个宫女的里衬好像用了布料很薄的料子,顿时被朱高煦发现了。
那宫女似乎也察觉到了朱高煦停留的目光,悄悄抬头看了他一眼。她的脸颊发红、眼神异样,顿时让朱高煦猜测、她的衣物疏忽或出于故意。
她急忙埋下头去。但此时旁边的宫女们,似乎露出了对她不友善的神情。
走进挂着略带东南亚风情草帘的屋子,便有宦官把棉被保温的冰块取了出来,放在了毛巾下面。两个宫女也拿着扇子,在朱高煦旁边轻轻摇着。
朱高煦翻开最上面的一本奏章,竟发现是盛庸的字迹。这本奏章,与上次那份相隔只有数日。
盛庸在第二份奏章里称,博多湾战役之后不久,明军通过俘虏、偶然联系上了一个叫上杉禅秀的日本人。这个人是关东管领,管辖镰仓公方的势力,权力在日本国非常大。
上杉氏虽然不能替室町殿作主,但非常了解日本国的情况,对室町殿的决策预测、比较有自信。因为前任关东管领是足利家的人,由上杉氏的父亲辅佐。
获知了明军的谈判条件之后,上杉氏遣家臣与盛庸见过面。上杉家臣劝说盛庸,其一,如若大明议和有诚意,必须要在“天皇”的议题上作出退让;其二,归还大明使节钱习礼恐怕无法办到,据上杉所知,明使已经死了,只能归还尸首以及其他随从。
上杉氏的使者,先言明了关东各方、很愿意与明军议和。理由是一旦京都受到攻击,室町殿极可能向关东地区撤退,势必会影响镰仓公方,并非关东管领愿意看到的事。
而使者又声称,事关天皇的议题,单凭室町殿无权决定;即便决定了也无效,各地的守护大名肯定不会承认,仍会继续拥天皇。如果大明朝坚持此议,室町殿足利将军即便选择玉石俱焚,也毫无办法。
盛庸应该是相信了上杉氏的言论,所以才急着上第二份奏章。天皇的名号、有违大明的礼法,盛庸无法决定,否则回国肯定会被一堆官员弹劾。
朱高煦放下奏章,抓起冰块上的毛巾,在脸上捂了一会儿。
首先,盛庸的判断,朱高煦还是比较信任的。其次,上杉氏给出的理由,不愿意室町殿转移影响关东势力的利益,具有谈判意愿,朱高煦也觉得比较合理;在此基础上,推论上杉氏对“天皇”问题的见解可信,也便站得住脚了。
“王贵,立刻传召六部五寺、都察院、通政使司、翰林院的堂官,到此商议机要事宜。”朱高煦放下毛巾,立刻便说道。
王贵拜道:“奴婢遵旨。”
朱高煦转头看向身边的宦官宫女,说道:“先下去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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