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春色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西风紧
一众人马走了一百多步,这时人们便看到了北边的无数拒马枪、以及木桩硬竹修筑的箭阵。日军的纵深很大,其左翼细川部前军后退之后,后面还有阵地。
这时南边远处的炮声又响起了。日军前军各部早已分开,大多炮弹在空地上弹跳,偶尔有炮弹落进人群,难免又是一阵嘶声惨叫。
到止为止,日军将士几乎还没看到明军的大队,便开始撤退。军中难免士气低落,失败的阴影已笼罩在人们头上。
一支大队向北移动的军队附近,一个武士问骑马将领:“末世或已降临,亡国之际,诸君何从?”
将领道:“农夫还是农夫,‘侍’还是侍?”
南边远远地传来了明军的脚步声,“咔嚓咔嚓……”此起彼伏
的声音频率很快,明军步兵正在小步奔跑,以纵队追击。日军将士们回头观望时,已能看见涌动的人影和铁盔。
东南方的大地上,那边黑压压的一片人马、似乎是明军的骑兵,不过那些马兵正牵着马,在远处慢慢地步行。
很快又有细川氏的传令兵骑马来了,那些传令兵挥着旗帜,大声叫喊:“左翼前营停止北退,向南反击!”
一员日军武将回顾四下的队伍,见各部都有些松散了,他便叫住一个朝这边骑马来的将领,问道:“家督为何要下达这样的军令?”
传令的将领道:“左翼明寇不会继续深追细川军。因为中路的明寇已经开始进攻了,中间的斯波军会遭到两面夹击!明寇步军上前,不会再有炮击了。国家兴废,在此一役!”
“板载!”远处一大群人不知受了谁的鼓|动,疯狂地大喊起来。
而北面的阵地上,细川军的援军也列队上来了。日军放弃的左翼(东)前营阵地附近,越来越多的人马在朝中间活动。
明军步军纵队在平原上声势浩大,不过西边的总兵力可能只有几千人。日军将领们瞧清楚了规模,新的希望再度燃起。
两军之间有个村庄,明军一支百户队正以纵队跑步前进。队伍刚刚靠近,忽然几道土墙后面,冒出了一些日军弓箭手。弓箭手走出墙角,立刻便对着明军拉弓瞄准。
“噼啪”的弦声响过,立刻有明军火铳手叫唤,中箭的两人蹲了下去。
数十步外的明军队列一阵吵闹,他们迅速变幻队形,形成横队。这时日军弓箭手刚刚冒头捻弓搭箭,忽然“砰砰砰……”一阵爆响,日军弓箭手浑身抖动着,惨叫伏倒于地。但别的弓箭手又站出来了,趁明军换队的空档,迅速拉弓瞄准放箭。
就在这时,村子的侧后一阵喊杀声,一群明军枪盾手从后面涌了上来。房屋外面的两个武士拔出了倭刀,挥舞着大喊大叫,带着几个足轻迎了上去。但是明军重步兵有盾、身上还有甲,他们的队伍稍一收缩成密集阵型,很快就把冲来的日军捅|死在地。
一些弓箭手朝村子外面跑了出去,但不远处立刻便是火铳一片闪烁,好几个弓箭手惨叫倒地。
大地上朝南涌动的各部日军人马,显然已经被明军发现了。远处的明军正在聚集队列,组成方阵。
而无数的日军步骑,还在从战场各处逼近过来,呐喊声起伏不断,许多人都喊着“天皇陛下万岁”。日军军中旗帜极多,除了细川氏等家族的家徽,还有一些写着汉字和比划字符的旗帜,“武运长久”云云不一而足,都是武家的口号。而镰仓公家来的军队又是别的旗帜。
就在这时,东南边的明军骑兵纷纷上马了。天边传来了牛角号粗鲁而苍劲的声音,那苍莽的齐吹非常恐怖,就好像从地底透出来的恶鬼哭嚎;号声如此震慑,可能还是因为随之而来的马蹄声,那轰鸣成片的马蹄声铺天盖地,好像地震了一样。
明军的马队越跑越快,以多路纵队向日军的左翼涌来,仿佛就像黑压压弥漫的洪水。即便是两千骑兵奔腾,那场面也仿若是遮天蔽日的恢弘。
这边的日军将士观望着涌来的马群,许多人的脸色都白了、简直是心惊胆战。
东侧战场上的日军,有撤退后反击的左翼前营、也有后营增援上来的人马,人数极众。但是他们并未形成整体的大阵,只因这片平原的地貌并不单一,有水田、房屋、庄稼地、水塘;大军要在这样的地方移动,不可能保持大方阵。
明军骑兵忽然出动,日军临时也不可能再组织起整体大阵了。但是管领细川满元最近的决策、是否算错误,谁也说不清楚;战场上不管怎么决定,都会有不同的危险。
为今之计,只能各自奋力作战!
“汉王,才是俺们的王……”各处的骑兵纵队用汉话呐喊一声,便立刻开始加速,成群的马兵蜂拥而去。尘土滚滚之中,那上下起|伏的高大黑影如同滚动的钢铁,气势势不可挡。那样的运动速度、也非步兵人力可为。
大明春色 第八百一十四章 博多的樱(5)
“隆隆隆”的马蹄声笼罩在空中,灰黄的尘土之中、黑漆漆的箭矢影子若隐若现,夹杂着“嗖嗖”的风声。骑着矮马的日军马队那边,马嘶人喊。
片刻之后,这边的一股明军马队已冲近了日军马队面前。不断有飞驰的明军战马掠过,面对没有甚么速度的日军马兵,樱枪居高临下地刺入敌兵的身体。朦胧的空中刀光闪烁,四下一片惨叫。
“嘶……”一匹日军的马被离得太近的骑兵擦到了,那匹矮马硬生生地撞翻在地,马匹在地上挣扎、蹄子拼命向空中蹬动。马背上的武士已经不知所踪。
明军的骑兵陆续掠过日军马阵,不时将一些敌兵斩落下马。后面更多的马兵纵队陆续冲至,这股日军马队在被骑兵多次穿|透之后,人数急剧减少,仿佛被马群吞噬了。
一个日军士卒挣扎地从地上翻过身来,他的右臂衣裳里,一根白骨赫然可见。他只能用左臂支撑着身体,瞪圆双目看着不断涌来的铁骑,张着嘴似乎不受控制地“哇……”大叫,双腿也在地上胡乱蹬着泥土。
明军大量骑兵,很快冲到了日军步兵活动的地区。敌军步卒都在原地立阵,准备抵抗,步军面对已经冲来的马群,根本动惮不得、没有任何重新调动的可能性。
“分!”前面的一股骑兵队将领大喊了一声,马队很快分开两路,朝一个日军步阵两翼斜冲而去。
“啪啪啪……”日军阵前的长弓手,首先开始放箭。马群中时有骑兵中箭,没有在马背上稳住身体的人,很快摔落下马。
有的日本弓手刚刚抽出第二支箭矢,便发现同伙已经受不了迅速靠近的马群压力、调头开始逃跑。日军似乎还没回过神来,片刻后,烟尘中便有许多骑射的箭矢“嗖嗖”飞来,不断有弓手中箭惨叫。
步阵中的武士挥着倭刀,大声用日语叫嚷着。足轻们端着长矛,彼此靠拢面对骑兵,试图不准明军靠近。
马蹄声在四面无孔不入,片刻后,忽然日军人群里骚乱起来。明军骑兵从侧后翼径直撞进了人群,硕大的战马止不住冲击力,撞到人的血肉之躯上,翻倒在地的日军士卒头脸上无不七窍流血。
战马的嘶鸣声、与人们的惊恐喊叫混作一团,一匹战马在人群里前蹄高高扬起。更多的铁骑则穿|破了已经混乱四散的人群,骑兵纵队从各个方面穿|插分割,日军这边的步阵简直在刹那之间便崩溃了。
失去了建制和军官约束的日军步卒,面对到处都是战马冲杀的恐怖场面,几乎不会有抵抗的意愿,绝大多数人都在逃跑,想办法活命。
明军多路纵队继续向西北方面突击,马群追赶着、掠过乱糟糟奔跑的步兵。骑兵在敌军逃兵的背后,正好距离不远,便会一刀扫过,随之而来的便是惨叫。有些骑兵还会捻弓搭箭,边冲边射|杀视线之内的乱兵。
战场东部已经一片混乱了,尘土蔽天、人马涌动,巨大的噪音在人们耳边一刻也未曾消停。
在明军骑兵主力发起冲锋前夕,日军细川部前营大多在向南移动,各步阵比较分散。那些步兵战阵,几乎全都没有挡住明军骑兵的进攻,四处的战阵都散架了,乱兵跑得遍地都是。
不管是任何一个武将,也看得出来,细川军前营及其援军已经完蛋。在大群骑兵的冲击下,短短的时间之后,这边的日军将领便完全失去了对军队的控制。
平安军马群搅乱了东线战场,还在冲杀扩大战果。而明军右翼的步兵营正在前进,他们将完全占领日军的左翼阵地,并与中路军一道,夹击中央的日军斯波部。
因平安的骑兵大队、正位于东线战场,若是日军此时继续向东线增援步兵反击、便失去了意义,不过添油战术罢了。
而中路的日军斯波部前营,此时无法后撤,因为正面的明军步兵,已逼到了脸上。
斯波军前营布置了大量据有纵深的箭阵。每个军阵前面、是拒马枪组成的障碍线阵,拒马后面、由竹木临时搭建了一个个马车大小的藩篱掩体;躲在后面的日军弓箭手,可以从掩体两侧瞄准平|射,也可以在纵深上向空中抛射箭矢。
各个箭阵,形成向两翼张开的如同雁行阵般的阵型。若明军从正面突破,纵深很大,从中间进攻,则会遭到两边的侧面合击。
目前明军尚未能破坏日军的箭阵。因军中能携带的汉王炮数量有限,用黑火|药发射的铜铸长炮威力有限、射速也慢,受地形影响很大,只能对硬土上的密集军阵造成较大的破坏;盛庸的做法是集中火炮于右翼,进行一次次密集齐射,增大威慑力。
“砰砰砰……”硝烟灰尘弥漫的空
气中,一片火铳闪烁。竹木藩篱上一些比较薄的地方,根本挡不住铅丸,日军箭阵上一阵惨叫,不断有人倒地。
火铳的声音刚停,前边错落摆开的藩篱后面,幸存的日军弓箭手走出来冒头了,拉弓瞄准数十步外的明军火铳兵,“噼里啪啦……”放箭。
片刻后,箭阵上一声喊叫、旗帜挥动,又是一片“噼里啪啦”如炸豆般密集的弦声,蝗虫一样的箭雨瞬息间飞到半空。
明军方阵里“叮叮当当”响起金属碰撞的声音,时不时有人痛叫,整齐的队列中偶尔倒下一人。
而在战阵的右边,一个明军步兵阵、正以横队展开,已经推进到了箭阵前二三十步的位置。前边的几排都是披甲的枪盾兵,日军前侧的弓箭手射击的效果很小;抛射出来的箭矢,对扁平的横队方阵、命中也不高。
日军应该认为、这些明军重步兵是来破坏拒马的,以便冲锋近战。于是箭阵后面还有很多长矛手增援上来了。
不料明军步阵忽然停止了前进,并且向两侧挪动。中间一辆低矮的板车被推上来了,板车上一门黄灿灿的长炮、露出了狰狞漆黑的炮口。
几个军士挥着铁锤“叮叮哐哐”地匆忙敲击,将板车固定住。
片刻之后,忽然“轰”地一声巨响,大炮巨大的后坐力、震得泥土翻飞。炮口火焰喷|射,硝烟之中,夹杂着密封用的泥土,无数铅丸、铁片、小鹅卵石子“噼噼啪啪”地打在前面的竹木上。散弹如同暴雨一样,日军许多弓箭手、长矛手正对着炮口,瞬间倒下一片。
炮声过后,惊恐的喊叫声、哭爹喊妈的惨呼才在日军箭阵上蔓延开来。人力的弓箭动能,在这样的力量下,忽然被衬得苍白无力。
明军步阵后面,一群拿着?头等工具的步兵奔跑了上去,在拒马线上挥动破坏。日军箭阵后面,有个武士摇动着圆扇子,一队队足轻便哇哇叫喊着,向前奔跑。
但是这股明军并未冲杀,他们拖动着板车火炮迅速后退。拿着?头的步兵也如潮水般陆续退走。
中军旌旗密集之处,盛庸仍然冷静地观望等待着,他要等着右翼的炮阵重新部署开炮,并让右翼步兵与中军形成夹击之势。
盛庸的头盔、肩甲上落满了尘土,但他手里的刀柄刀鞘依旧崭新如故,作为主帅他到日本国之后、完全没有动过兵刃;座下的高大西域马,此时似乎有点焦躁地在刨动前蹄。但此刻盛庸没有要动弹的意思,也没有下达军令。他便如一个观察者一样,只是静静地巡视观摩着战场的变化。
平安的骑兵发动的战机非常准确,战事似乎比预料中变幻得更快。
各处战阵上,到处都是“砰砰砰……”的声音,闪烁的火光似乎从未熄灭。火铳发射的响动,比过年时炮竹还要热闹……
就在这时,西边钵伏山下面的树林里,两个明军军士飞奔出来,一边跑一边挥手大喊着。忽然之间树林中传来了一声、几乎要撕破嗓子的叫声:“天闹黑|卡……”接着便是一阵阵声势浩大的呐喊:“板载!板载!”
不知有多少人在喊叫,那树林里仿佛草木都是兵马似的。
首先冲出树林的是一些骑着矮马的武士,绣着大内菱家徽的旗帜也出现了。接着无数步兵从林子各处不断涌了出来,几乎所有人都在奔跑,自然也没有了阵型。但那疯狂的场面,依旧非常摄人。
明军大阵上的各个方阵,几乎都面向着北方,兵种与编制也以横排组成。一时间侧翼的明军难以形成组织严密的战斗,临时改变方阵的方向,也需要时间。一旦让日军先冲到了,双方势必会形成肉|搏混战,这对于人数优势的日军当然有利。
面朝北边的明军将士,此时纷纷向左转头观望。日军无数人奔跑踏起的土尘,距离并不远。混杂着喊叫、脚步声的场面十分震撼,仿佛是从山上冲下来的泥石流。也只有此时的战场上,才会有那么多人、密密麻麻地聚集在一起冲锋。
大明春色 第八百一十五章 博多的樱(6)
“哐当!哐当……”明军中军传来了一阵锣声。左翼边缘的几个百户队方阵上,骑马的武将转头观望,便见中军的几面青色三角旗在向东挥动。武将们纷纷抬起头喊道:“向右转,撤!”
各百户队举着番号军旗,排队跑步,以两行纵队向东边的方阵之间调动。
待日军那些大张着嘴喘气的人们、跑近明军大阵时,明军边缘的方阵已经向中间跑掉了。纵队过后,在弥漫的灰尘之间,一排排整齐的火铳正面对着西边。头戴宽檐铁盔、身穿布面甲的三排轻步兵,似乎早已列队等着了。
最前面已经到了一二十步远的日军将士,面孔都能被看清了,他们很多人脸上都出现惊讶的、不祥的表情。
本来日军出动的便是奇兵,冲过来时、却发现对手早有准备,他们不用多想,都会感到十分不妙。但是日军的大量将士,已经发动了进攻,此时难以再改变战术了。前方的人群大叫着,继续向前冲杀。
“砰砰砰砰……”明军的各队前列,先后开火,密密麻麻的火铳声此起彼伏。
战场上顿时嚎声遍地,不断有日军士卒扑倒在地。步卒因为奔跑身体前倾,中弹后便是一个嘴啃泥。而骑马的武士则是从马背上仰翻,场面十分惨烈。没死的士卒在调头逃窜。
但这时忽然传来了一声嘶吼:“板载!”西边的日军人群叫喊着,又拼命冲来了。
明军阵地上稍歇片刻,各阵的第二排火铳,再次开始齐|射。无数的火铳总共齐|射了三轮,战场上已经留下了很多尸体,以及在地上扑腾的伤卒,逃窜的残兵四散。
可是日军竟还没有退却,后续上来的人群,继续高喊着奔跑,场面十分疯狂。即便是溃散的败兵,也没能裹挟太多继续冲杀的日军。
明军轻步兵放完了火铳,并未原地装填,他们纷纷从后面的重步兵队列间隙中退走了。轻兵一走,三门分开放置的炮车便露了出来。
炮车后面是重步兵阵,浑身是铁的重步兵模样非常可怕,军士的全身几乎只露了一张脸。他们戴着形似勇字盔、但没有字和漆的裸露铁盔;护耳、护项是锁子甲,身上大片的铁锻鳞甲,护心镜闪闪发光。除了铠甲,军士们手里还有一面铆钉铁皮蒙的木盾,兵器是木杆装配锻铁枪头的长枪。这种重步兵跟一坨坨铁一样,很少有人会产生攻击的欲|望。
日军后续人马、却完全不顾前面有甚么,在一声声呐喊中,纷乱的人群奔跑而来。
等了一会儿,忽然三门炮“轰轰轰”发|射了,火焰闪耀之后,雨点一样的散弹飞向战场。日军人群、如同忽然受到了诅咒,人们纷纷倒地。后面幸存的人,刚回过神来,便掉头一哄而散。
一个武士将倭刀插到地面上,支撑着身体挣扎想爬起来,但很快便再次扑倒在地。
然而在西边的硝烟灰尘深处,很快又传来了一声声呐喊:“板载……”无数的人影晃动,很多人仍在往前冲。
明军阵中有个声音道:“倭人少根筋。”
接着又有武将的声音大声叫喊:“迎敌!”
各队的将士纷纷向中间靠拢,人们之间的空隙不复存在,形成了更加密集的扁平方阵。一排铁皮盾牌仿佛长长的龟壳一样,放在盾牌边缘机关上的长枪,又如将一个个方阵变成了刺猬。第二排的长枪也从前排俩人之间放平,枪阵非常密集。
日军好不容易地、终于冲到了近前,他们却不上来拼杀了,徘徊在阵前只顾喘|息,场面非常诡异。明军重步兵也只是原地列阵,完全没有要反击的意思,似乎在等待着甚么。
一个武士挥舞着倭刀,大喊大叫着,终于带着身边的几个矛兵冲杀上来了。但是很快便响起了两声惨叫,那武士双手举着倭刀,背上露出了血淋淋的枪|头,接着又被捅了一枪,人便仰倒下去了。
“嗖嗖……”空中一阵箭羽飞来,落在明军军阵里“叮叮当当”发出了清脆的声响。
就在这时,南边传来了“呜呜……”的号角声,马蹄声也逐渐清晰。阵前的日军人群里,终于一阵嘈杂,很多人开始往回跑。
“啊!”忽然有个穿了盔甲的武士、朝着明军方阵之间的空隙,不顾一切地猛冲而来。
但是疯狂的呐喊声很快就戛然而止,方阵后面有个骑马的明军武将,在十来步的距离上放了一箭、箭矢直穿武士的胸甲。那武士立刻握着刀站定了。
片刻后,一个举着长明刀的将领冲了过来。那明刀又细又长、或称作苗|刀。将领舞着明刀横挥
了半圈,得到了势,然后挥到了头顶右侧,一刀斜劈下去。“铛”地一声,武士举起倭刀格挡,完全没挡住,长刀砍中了武士的颈窝,那脑袋也软软地倾斜了。在喷|射的血雾之中,那人也跪倒下去。
南边号角的呜咽、便若死亡之音,马蹄轰鸣由远及近。听动静阵仗,可能出动的明军骑兵只有两三百骑。但日军已经在西边战场耗尽了最后的锐气;这支明军铁骑无疑是最后的一击,并且能追|杀日军。
战场上到处都是逃跑的日军将士,他们拼命向树林方向奔跑。很多人连长矛都扔了,全都在争先恐后地逃窜。有个连帽子也不见了的士卒,包头的布带上的汉字“必胜”显得额外滑稽。那人用日本语愤慨地叫嚷着,懂日本语的人或许能明白他的意思:愚蠢的将官,都该最先殉国!
……日军右翼奇兵败北的消息,很快就传到了大内盛见面前。端坐在板凳上的大内盛见,此时似乎并没有太多意外,唯有悲伤的气息笼罩在脸上。
战火暂时还没烧到大内盛见的大本营,但是他的左前方向,“隆隆隆”的炮声已然再度响起。前方战场上的嘈杂声,也似乎更近了一些。
这场仗,败局已定。从全日本各地动员起来的这支大军,一战之后恐怕剩不下多少。
此时日军若向钵伏山的下山门地区撤退,倒是可以凭借钵伏山的地形继续抵抗;可是军粮补给断绝,那么多人在小小的钵伏山里吃甚么?估计明军根本不会进山清|剿,只会部署兵力围困监视。
日军若通过下山门地区、向西面志摩郡方向退兵,地形却不开阔,很难不被驱逐到半岛的地形上。
此时唯一的路,是通过浮桥、向粕屋郡方向退兵;等挡不住明军追击之时,日军便烧掉浮桥。河流下游靠近入海口,河水较宽、较深,兵马无法涉水。明军要追击日军残部,只有绕行上游渡河,再行追击。
但是明军有强大的骑兵、承担追击事宜。战败的日军大多部属忙着跑路,可能无法形成阵地、也无法挡不住骑兵冲锋。到时候日军败兵形成溃逃之势,至少要在骑兵的追杀下、跑过数十里平原地带,估计会损失惨重。
如果往更深处想,明寇有了粕屋郡平原屯驻,便有了立足之地。而太宰府也应该守不住了,南边的筑后国平原,乃日本最适合耕种的四处平原之一。
大明国以筑前、筑后两国为大本营,以其宏大国力和众多人口;要是他们铁了心征服日本诸岛,恐怕这场战争日本毫无希望。
大内盛见转过头,便看见了草地上的几颗樱树,他暗暗地叹息了一下。依稀残存的樱花,风一吹纷纷飘落,所剩无几。博多的樱,仿若日本勇士之魂,都在短短的时间里飞散凋零了。
或许那些樱,正是将士们的魂魄所化,已变成了凄美而绝望的景色。
大内盛见默默地摸到了腰间的一把刀柄。他佩戴了长短两把倭刀,现在抓住的正是短刀。武士们自裁,往往就用这把短刀。
身边的陶靖看到了大内盛见的动作,似乎预料到了甚么,急忙沉声道:“主公若去,大内家定将不复存在。而那些战前四处叫嚷的主战派大名,或摇身一变,将过错推到主公头上。他们为甚么反而不去|死?”
若是大内家彻底散伙,家臣武士们便要么去别的大名城里、摇尾乞怜求收留,要么只能变成没有封地和俸禄、贫困潦倒的浪人。
大伙儿明白了处境之后,纷纷在大内盛见的周围跪伏下来,说道:“吾等与主公同生死。”
大内盛见紧紧握着刀柄的手心里,渐渐地浸满了汗水。
就在这时,一骑飞奔而来,很快被两个武士拦住了。陶靖看了一眼,急忙向那边快步走了过去,与那人说了几句甚么话。过了一会儿,陶靖返身回来,在大内盛见耳边悄悄道:“斯波管领派人传令,望家督率余部殿后,此后设法退往钵伏山抗敌,为天皇陛下尽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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