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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春色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西风紧
这份奏章经过通政司后,几个大臣估计已经知道内容了。朱高煦看罢,还是递给了他们传阅。
很快连氏便把茶沏好,依次捧茶递上。朱高煦发现她的手法挺熟练的,但想想她出身殷实之家、也合乎情理了;要是连氏夫家是贫民,恐怕也和杨稷那等纨绔子弟玩不到一起。
茹瑺首先开口道:“臣以为,在石见国建造工坊之后,可先粗炼,出‘矿银’。再将矿银径直运到松江府太仓,工部‘抄纸局’在太仓设厂(抄纸局原属户部),用‘吹灰法’精炼金、银。”
他稍作停顿,继续解
释道:“如此有两个好处,其一,矿银为黑色,无法直接使用,精炼矿银、非寻常地方可为,能降低货船受海盗劫掠的风险。其二,无须在日本国设置风炉,制作木炭或炼炭(焦煤),减少派遣大明工匠,防止精炼技艺外传。
日本国的银矿工坊,只需采出黑色银矿石,磨细、水淘、筛选即可,雇佣当地人即能办到;据报只要有粮食,便能获得大量人力,而粮食除了从日本出云国运调,还可以下旨朝鲜国定期供应。用‘吹灰法’分离铜、银、金、硫,则在太仓完成。”
朱高煦道:“茹部堂很精通呀。”
茹瑺抱拳道:“臣原先在兵部任职,不过做工部尚书也有几年了。”
夏元吉道:“臣建议‘抄纸局’设厂,应在京师龙江港附近。海船可从大江入京师,何必囤银于太仓?精炼出金银后,又要运输数百里到京师铸币厂,岂非让贪官污吏、盗贼有机可乘?”
提举宋礼立刻赞成,余者几个人也附和夏元吉。茹瑺随后也附议了夏元吉的主张。
朱高煦便道:“言之有理。”他回顾左右,目光停留在夏元吉脸上,“有日本国银矿、云南自安南国水运矿产,铸币厂原料足够了。而这几年须用新币充入市面,朝廷的日子可能会好过不少。但是这种办法不能长久,若无限制地不断增铸货币,而商品没有增加,必定导致物价上涨,使得央行铸币、扣除成本后无利可图;税收管理以及对外贸易,也要预先部署了。”
众人纷纷点头称是。
朱高煦道:“从各国购进硫磺、蚕茧、棉料、粮食等原料,将大明货币流通到日本、朝鲜、安南、占城、真腊、暹罗、爪哇等地;再卖工业成品给各国,把钱收回来……一来一往,便能充足国内的物资商品。各国有很多矛盾,咱们可以先卖火器、甲胄、弹药。”
他看向钱巽:“专供出口的火铳,可在制作?燧石发火的火铳,有何进展?”
钱巽道:“臣已照圣上旨意,着铁厂下设各厂制作了……圣上请看卷宗图纸,这种火铳没有对接铳管,铳身更短,射程也小一些,但在外藩依旧是利器。”
朱高煦看向钱巽翻开的地方,头也不抬地说:“还得继续改进铁厂运作方式,力求大明出产的兵器‘便宜又可靠’,让外藩仿制不如购进。还得继续研制更犀利的火器,才能保持技术领先。”
钱巽又翻了几页,指着上面的一张图道:“圣上,这是最近南署试做的击发机关,只能偶尔击发成功,簧片撞击火石的火花、常常不能点燃引药。臣等正在铁厂悬赏,从引药配方、机关构造、簧片力道上,寻找新的法子。”
朱高煦点头道:“甚好。火绳发火可靠,只要把火压入引药锅、便能点燃,但是有很多弊病。首先是光线暗淡时暴露目标,其次要一直保持火种。最重要的是战术上无法形成更密集的火力;风吹或军士离得太近,容易误燃引药锅。而只要燧发枪制造成功、不依靠明火击发,战术也要因之变化了。”
齐泰道:“圣上精于兵器,臣等拜服。”
朱高煦看了一眼炉子上冒着白烟的水壶,不动声色地说道:“朕历经数次大战,体会到一些力量、非人力畜力可比,汉王炮一炮打穿一个军阵,虽猛将之人力,亦不能为之。假借技术之力,方是正途。”
钱巽等人点头称是,夏元吉与茹瑺也未反对。
大伙儿商议了一阵,便起身谢恩告辞了。朱高煦却独独留下了钱巽。
钱巽躬身站在茶几对面,朱高煦招呼道:“坐下说话。”钱巽道谢重新入座。
朱高煦却久久凝视着那只水壶,没有吭声。连氏见状,急忙想去把水壶提下来,朱高煦却道:“别动。”
钱巽也有些好奇地转过头,与朱高煦一起盯着那只水壶看。
“新政都是因它而起。”朱高煦道。
钱巽小心地说道:“臣愚钝。”
朱高煦道:“假物院进献的那本《诸国科学译汇》,你没看吗?”
钱巽拱手道:“臣已通读,此乃平夷侯之子姚芳所赠。”
朱高煦道:“能量守恒定律,热能转化为动能。火铳、火炮莫不是如此,力量远超人畜之力。你看那壶盖,不烧火它能动吗?”
钱巽应了一声,继续盯着水壶,皱眉沉思。
朱高煦道:“之前便有人进献一计,或可用蒸汽、带动机械运转。那是个无名之辈,这个主张是钱右使的了,你是汉王府长史出身、为朕出生入死,正该名垂青史才对。”
钱巽忙道:“臣不敢。”
朱高煦直视着他:“朕是皇帝,无须借此名气,你不要谁要?”
钱巽看了一眼朱高煦,微微点头。
朱高煦道:“水力机械,不管是水排、水锥、排锥,还是冲锤,限制都很大。须得截断河流修筑河堤,只能在河边使用,效率也低。只有蒸汽机才是未来。
但若没有矿业、纺织业等工坊,要迫切提高运输和制造效率,世人都只想种地吃饱而已,谁会去不断研制这种力量?有甚么用?
朕支持新政,便是为了这样东西,它可以改变如今的一切。真理已经渐渐面世,咱们不先干,总有人干,到时候咱们就惨了。
先前朕与诸臣议事,说了一些货币、贸易的事。你应能参悟,工商业需要原料市场,资本趋利、投入必定想要最大的回报。这种东西一发展,便注定了世上一部分地方、要沦为被经济掠夺的对象,承担又苦又获利少的环节。朕不希望大明充当那样的环节。”
钱巽道:“圣上之智慧,非常人所能了然。”
朱高煦道:“这是你的主张。”
钱巽沉默了片刻,郑重地抱拳道:“臣愿为圣上前驱。”
朱高煦满意地点了点头,又瞧一旁好奇的连氏,并不以为意。反正她也听不懂,而且出不了皇宫。





大明春色 第八百三十九章 叛首难除
朱高煦每日的喜怒情绪,十分抽象。因为他大多只能通过奏章上的文字,充分发挥想象、才能理解大明疆域内各处发生的事。
而这种心情有时喜悦,如同得到了盛庸在日本国的消息。有时也很烦躁,最近两天南北两个方向都送来了坏消息。
一份是宁夏卫(银川)的奏章,瓦刺部在秋季,竟然跑到河套地区来放牧了。当地武将上奏警示朝廷,并请求援军。
朱高煦有一种挫败感。他刚登基便进行了北征,在冰天雪地里出生入死,沉重打击了鞑靼部;但此事的结果,似乎是让西边的瓦刺诸部压力顿减,有了南下河套地区的迹象。朱高煦不得不暗自承认,武德初的北征没起到甚么作用。
朝臣举荐宋晟的次子宋琥,带兵到宁夏卫整饬军务。宋琥世袭了他爹宋晟的官职和爵位,乃平羌将军、西宁侯,并娶了朱高煦的妹妹安成公主,成为驸马,目前人在西宁。
宋琥既与太宗一系皇室联姻,又是猛将之后,故有大臣举荐。势力扩张到西域地区的帖木儿死了之后,据报其内部正在内讧,来自西面的威胁也几乎没有了;因此朝廷认为,可以调任宋琥至宁夏。
朱高煦虽然认可宋琥的先父宋晟,却对妹夫宋琥不甚了解。他心头有个更好的人选:何福。
何福在“靖难之役”、“伐罪之役”中,都在失败那一方带兵,战绩实在不堪。不过正因多次在战场上交手,朱高煦才对他比较了解,认为何福还是有本事的。而且何福洪武年间在西北带过兵,有经验和旧部。
但何福在伐罪之役中有功,此时在京师锦衣玉食,把他弄到西北边陲去,不知他是否满意。
而朱高煦已经没有妹妹,嫁给何福当儿媳了。倒是朱高煦的心腹大将韦达,还有个女儿待嫁闺中;然而大将们之间不断联姻,真的是一件好事吗?
朱高煦想起自己还有个小姑姑宝庆公主,小姑姑虽是太祖的小女儿,却是在燕王府被朱棣养大的,也勉强算燕王府一脉的亲人。在“靖难之役”时,朱高煦亲口许诺过一个叫赵辉的武将、要将宝庆公主嫁给他,只要赵辉协助李景隆开京师城门;但那赵辉名声不好,朱高煦在父皇面前说过坏话。后来赵辉又多次向太宗讨要公主,太宗一烦躁就把他给砍了。
于是朱高煦顿时有了思路,让何福家与皇室联姻,然后去西北统领军队、也能叫人放心一些。何福好像有六个儿子,总得有一个品行不错、并且未娶妻子的罢?
另一份则是刚收到的安南都督府奏报,一支从云南驶入红河的船队,遭遇了安南叛军余孽黎利部的偷袭劫掠。明军死伤百余人,船上的矿银、铜料、翡翠、红宝石、上等茶叶被劫掠一空。
朱高煦大怒。朝廷的收入损失惨重,且沈家也亏损重大。这条运输线路,又是朱高煦亲自设计的,原先他颇为得意,所以才非常生气。
那黎利还曾煽|动刺客,欲对朱高煦不利。而今仍旧逍遥法外,让朱高煦难以控制愤恨的情绪。

高煦的脸色很不好,但他总算没有失态。
还好午膳有他喜欢吃的海味,有一盘清蒸鲍鱼,才让他有了些许宽慰。鲍鱼蒸熟之后,肉已经掏出切好放在壳中,并在上面洒上了葱姜佐料,吃起来很方便。朱高煦闷头只吃一样,宦官见状,急忙派人去御厨叫人再取来。
于是朱高煦面前的桌案上,渐渐地堆上了一大堆壳。只等晚上疯狂修车,当那一刻空虚的感觉笼罩心头时,一切情绪都会烟消云散。
很多事他都管不过来,得依靠文武大臣。而在安南国的张辅,这么长时间究竟在干甚么?
……安南国大江(红河)岸边,正值旱季的天空清明湛蓝。
此地位于东关城上游,已不属于平原地区。新城侯张辅坐在马背上,观望河对岸,满目皆是不大不小的山丘。视线不甚开阔,最远只能看到大概四五里外的一座高山。
张辅跳下战马,走到江边的滩地上,便看见水边一些黑漆漆的残破木头、正在随着浪子在水面飘荡。大江对岸,不少安南人正在用网在水中捕捞着甚么。
黄中跟了过来,沉声道:“那阮景异到了黎利那边,长时间几乎毫无音信。此次事发,他也没有传递消息。那厮会不会已经投靠黎利了?”
张辅没有回应,弯腰拾起了一块木头。
黄中接着说道:“若是阮景异事先告知叛军动静,船队何至于毫无防备?他敢背叛都督府,咱们便将他的底细抖露出去,出口恶气!”
张辅看了一眼后面侍立的骑兵,又与黄中对视一眼。黄中还算知趣,急忙住了嘴。
这时一员武将骑马赶来,抱拳道:“大帅,芹站官铺派人来报,守将逮获了几个村民,得知早在一月之前、便有叛军奸细藏匿于附近的村庄中,那些村民竟隐瞒不报。”
立刻有人愤愤地说道:“只待大帅下令,末将等便带兵将近左的郡县全部荡平,以儆效尤!”
“不先捉住黎利,我等所为,只会沦为笑柄!”张辅冷冷道。
众将忙抱拳道:“是。”
张辅继续率马兵沿着大江巡视,次日才赶回东关城(升龙)。都督府很快便有人告知,安南国陈太后请新城侯尽快进宫议事。
在侍从的帮助下,张辅先卸了甲,穿上红色官袍、戴梁冠,便乘坐马车赶去了王宫。
太后没在大殿上召见张辅,而叫宦官带着他、到了后面一间不大的宫殿。只见宫女侍立两侧,国王陈正元端坐在正中的椅子上;而陈正元的侧后、垂着一道珠帘,隐隐能看到里面的身影,坐着的应该就是陈太后。
“下官拜见太后、国王。”张辅抱拳鞠躬道。
陈太后的声音传了出来,她用流利的汉话道:“新城侯请坐。”
张辅道:“谢太后。”
陈太后的声音道:“我听说了云南船队被叛贼劫掠、大
明将士惨遭杀戮之事,心中万分悲痛。请新城侯明鉴,附近百姓实属无辜,他们只是惧怕贼首黎利罢了。望大明官军勿要怪罪。”
张辅道:“这等事,下官必会先与太后商议。”
陈太后劝说道:“吾儿虽有官军庇护,却不敢失人心。黎利乃枭雄,非寻常之辈,若王室失人心,恐百姓心向叛贼。”
她停顿了一下,又道:“占城国最近一次劫掠升龙等地,过去不到十年。占城军烧|杀劫|掠,沿路屠城,各豪族宗亲皆深受其害,亲眷丧命占城人之手者、不计其数。国人深恨之。
我国在都督府的提议下,向占城国索要承、化之地,以及岘港、会安;遭拒绝后,正在整顿兵马。当此之时,只待我国发兵复仇,必定得各地豪族、官民拥护,情势渐好。”
张辅听罢,说道:“太后贤明,下官敬佩。下官已约束将士,不得擅自扰民;况官军皆撤到东北,大江沿岸,唯有官铺驿站而已。太后无虑。”
帘子里轻轻晃动了一下,陈太后的声音道:“王室已经下令,叫各处山地郡县官员、经营蚕政,将来以蚕茧抵大明朝廷借款。不知朝廷许诺的火器、甲胄何时来到?”
张辅道:“下官会派快马上奏,询问兵部同僚,有了消息便知会太后。”
陈太后客气地说道:“劳烦新城侯。”
张辅想了想,说道:“下官听闻国王要亲征占城,国王亲军、安南众臣召集的兵马一旦南下,北方难免兵力空虚;只怕叛军得到消息,会趁虚而入,威胁大江地区。下官请太后同意,都督府调官军暂时入驻升龙,预防后方叛乱。”
陈太后马上同意了张辅的建议,并致以谢意。
张辅听罢,便抱拳执礼:“下官告退。”
之前官军大部撤出东关城,去了安南国东北地区屯兵;陈氏王室、以及拥护他们的大臣豪族,几乎都支持官军在安南国驻军。主要的原因,恐怕还是因有实力较大的叛军存在,现在当国的安南君臣害怕被叛军清|算。
张辅便认为,安南国存在叛军、对大明朝廷反而有好处,或能制衡安南国王。但唯独黎利不能容忍!
之前张辅中了黎利的奸|计,竟把陈仙真送去了京师、想讨好圣上,结果弄巧成拙;这件事真是让张辅恼羞成怒,主动放弃了征讨日本国的机会,留在安南国对付黎利。
而且张辅与圣上的见解一致,认为黎利是个大隐患。于公于私,张辅已下定决心,非得置之死地而后快。事情到了现在,他更加放不下,不然这两年都白干了;他也自信,如果连自己也对付不了这种躲躲藏藏的人,朝中应该没有哪个大将还能做到。
张辅回到都督府后,又回忆了一阵。他是甚么法子都用过了,各种准备也很多,仍拿黎利没有办法。
为今之计,恐怕只能等待时机。而时机总是可遇不可求,张辅唯一能做到的,便是保持耐心。




大明春色 第八百四十章 熟悉的话
安南国西部一座山上的庄园,黎利正坐在舒适屋子中,举着酒杯与部下们庆祝。房间里弥漫着酒肉香味,同时笼罩着安南话的贺词。
桌席上坐着黎利麾下的文武,有阮荐、阮景异等。谋臣阮荐的家眷也在场,有他的弟弟阮齐,以及妹妹阮兰芳。
阮兰芳是个气质优雅、长相貌美的小娘,出身书香门第官宦之家,有一头又黑又长的头发,以及洁白的肌肤;安南汉子都喜欢这样的女人。长发需要耐心地打理,性格通常温柔;肤白乃因不用风吹日晒劳作,家境必定殷实。
阮景异时不时看一眼美女,但并未失礼地盯着不放。他会假装在看窗外的风景,看庄园对面的山脉、以及更近的山谷中的一片稻田;在收回目光时,便以不经意的眼神瞧阮兰芳一眼。
这时已经有人好奇地打开了木箱子,察看大伙儿抢到的东西。每个木箱子里都放着干草,干草里面又铺着棉花,里面放着绿色的玉、红色的宝石,还有一些铁罐。
阮荐的弟弟拔开了一只铁罐的塞子,从里面抓出一把黑色的细沙粉末,瞧了一会儿,又放到鼻子前闻。
“别洒了。”阮荐提醒道。
他的弟弟阮齐闻声侧目,问道:“这是啥东西?”
阮荐道:“‘矿银’,里面有银、铜,可能还有金子,以及别的东西。需要精炼,可咱们无法炼制。”
坐在上位观察着一切的黎利,便笑道:“阮卿好见识。”
而阮景异则完全无视别的东西,正拿着一只翡翠手镯在那里把玩欣赏,他非常仔细地对着窗户、照了一下,然后才放回箱子里。接着他再次转头瞧了一眼。
黎利的声音忽然道:“阮将军,喜欢那玩意?”
“回平定王话,末将没见过,感到有点稀奇。”阮景异忙答道。
博闻广记的阮荐又道:“翡翠,只有云南的土司地盘上出产。红宝石是缅甸国的,或许已被云南的船寇占了矿,他们最爱抢别人的东西。”
黎利道:“阮将军瞧中那只,赏你了,拿走吧。”
阮景异愣了一下,忙道:“臣一介武夫,拿首饰无用。”
黎利却笑道:“有用的。”
阮景异忙拜道:“臣谢平定王恩赏。”他说罢转头又看了一眼阮兰芳,然后立刻把目光挪开了。
“哈哈哈……”黎利忽然大笑了一声,“不爱美人的汉子,岂能叫大丈夫?”
阮景异道:“平定王才是真正的大丈夫。”
黎利冷笑道:“本王更想要陈太后,她不只是长得倾国倾城。最让人朝思暮想的是她那股劲,冷清、高傲,而当她带着委屈与讨好,脱下裙子时的模样,一定非常有趣……正如她委身于船寇皇帝时那样。”
众人纷纷附和黎利,认为黎利终有一天定能如愿。
不过眼下在场的、只有一个美人,便是阮荐的妹妹阮兰芳。兰芳似乎已经察觉了甚么,朝阮景异这边看了过来。正好阮景异也在瞧她,顿时发现了她的眼神。
那是一种让阮景异似曾相识的目光。嫌弃中带着些许莫名的惧怕,宛若看见了一条蛇正在一堆牛粪里徜徉。阮景异却露出了讨好的微笑,轻轻向阮兰芳点头致意。
阮兰芳立刻挪了一下位置,伸手拽住了她的长兄阮荐。一朵只有十余岁的美丽鲜花,对长得又黑又瘦的、已经年近三十岁的、话不多有点阴沉的阮景异,感到有些抵触,实在是情有可原。
就在这时,阮兰芳的二哥阮齐说道:“英雄不可貌相,阮将军曾是重光帝的少保,统领大军与船寇作战,叱咤风云,叫人敬佩。”
“败军之将罢了。”阮景异叹息道。
黎利开口道:“阮将军只不过是跟错了人。重光帝身死国灭,注定之事,他既不懂打仗,也不懂用人。”
阮景异忙拱手道,“平定王知遇之恩,臣肝脑涂地在所不辞!”
“好,好。”黎利端起酒杯道,“诸位尽兴。”
众人纷纷举杯道:“愿平定王早日光复大越,恩泽万民。”
阮景异与大伙儿一起称颂,然后饮酒。他不动声色地瞧了一眼那只铁罐、被阮齐打开查验的黑细沙。那些东西没法直接使用,翡翠、红宝石也很难到各处村镇换取军中所需的东西;平定王的军队,需要的是黄金、白银、或铜钱。
而阮景异家在清化的时候,曾经与岘港(或名新洲港)的商人做过生意,阮景异在那边认识一些人。只要把矿银等财物送到岘港,必定可以换取现钱,岘港是几乎海商都知道的有名港口,商旅往来非常多。
阮景异想了想,并未开口主动请缨。他觉得阮荐这个谋士、应该了解这些,或许会向平定王举荐。
席间,阮兰芳与她长兄说了句甚么话,便起身离席了,可能是要去如厕。过了一会儿,阮景异也起身向上位一拜,便向门外走去。
他在外面的一条走廊上等了一阵,果然见阮兰芳提着美丽的长袍下摆、迎面走了过来。阮兰芳的脸有点红,看了阮景异一眼,便埋着头继续往前走。
“阮姑娘。”阮景异先唤了一声。
阮兰芳道:“阮将军何事?”
阮景异从怀里把刚才那只玉镯子拿了出来,好言道:“箱子里的玉我都看过,这镯子是成色最好的一只,只有阮姑娘才配得上。请笑纳。”
兰芳急忙摇头:“无名无故,我不能收你的东西,请阮将军收起来。”
阮景异平时话不多,但这时张口便道:“阮姑娘不要担心,我绝无非分之想,只要看到你欢喜,我便心满意足了。”
阮景异说着这些话,忽然有一种很熟悉的微妙感觉。他将镯子塞到了兰芳的手里,便道:“可得拿好,要是摔碎了,平定王恐怕不高兴。”
兰芳下意识地接住了。
阮景异立刻转身离开,也不顾兰芳在后面叫他。周围的侍卫,都在观望着走廊上的景象。
此时宴席已经接近尾声,阮景异回到厅堂上没一会儿,便有个汉子走了进来,径直到黎利身边。汉子
俯首在黎利耳边说了些甚么话。
黎利忽然站了起来:“诸位,本王失陪了。阮卿与本王出去一趟……”他又看了一眼阮景异,“阮将军也来。”
阮荐与阮景异起身道:“遵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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