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春色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西风紧
三人到了另一间屋子里,便见里面跪着一个五花大绑的人。黎利见状立刻说道:“快快松绑!”
“占城国的人。”一个侍卫小声提醒道。
黎利看了侍卫一眼。几个人便赶紧上前,给那皮肤黝黑的人松绑。黎利拿起桌案上收缴到的东西,挑了一本册子,翻开来看,接着又递给了阮荐。
东西到阮景异手里时,阮景异发现,上面盖的竟是占城国王“占巴德赖”(阇耶僧伽跋摩五世)的印。而黎利面前还有一些东西,应该大概能佐证使节的身份。
黎利挥了一下手,除了两个心腹,别的人都退出了房间。
占城人开口说话,居然使用了安南语:“吾王一番好意,专程为平定王送了大礼。”
“哦?”黎利问道。
占城人道:“安南国王陈正元的首级。”
黎利等人顿时对视了一眼。占城人便接着说道:“吾王的细作获知了一个重要消息,陈正元将南下到乂安巡视、鼓舞南方军心。我们连陈正元的行程日期、也探听到了。”
黎利盯着下方的人道:“本王为甚么要相信你?”
占城人反问道:“平定王得知、我是占城国使节,并未详细询问,便命人松绑。又是为甚么?”
黎利忽然笑了起来:“你不仅会说安南话,还有三寸不烂之舌。”
占城人便继续说道:“安南国与占城国宿有仇恨,平定王也是安南人。但如今我们之间,有了共同的敌人,便是陈正元母子。
正因陈太后投靠了大明皇帝,归顺逢迎,从中挑拨,才导致大明国与占城国翻脸。得到明军帮助之后,安南军一旦成功入寇我国,陈正元的威信必能大增,得到更多人的拥护。这样的形势,并不是平定王愿意看到的吧?杀掉陈正元,至少挫败其南侵的部署;正是吾王与平定王、都愿意看到的事。”
黎利点了一下,喊道:“来人,送客人去安顿。”
占城人向黎利鞠躬,朝门口的侍卫走了过去。
黎利问道:“你们觉得占城人的话,可信吗?”
谋臣阮荐开口道:“占城国的仇敌,确实应是陈太后;而他们现在没有理由、将平定王当作主要敌人。杀陈正元,对占城国有利。臣相信占城国王的意愿,但这个人是不是占城国王的人,臣却不敢确定。”
阮景异也道:“阮先生言之有理,平定王应当留心他的身份。”
黎利点头称是。
阮荐又道:“我们可以派两个人,随占城国使者回去。若是咱们的人能见到占城国王,此事便确信无疑了。”
黎利立刻说道:“此法甚好。”
大明春色 第八百四十一章 夜曲暗伤
不出所料,谋臣阮荐果然推举阮景异,带一部分“货物”到岘港去找熟悉的商人。阮荐似乎对阮景异的底细、确实了解不少,认为阮景异可以胜任此事。
阮荐便是那个妻子背叛、跟了明国人柳升的人。而柳升本来捉住了阮荐的家眷,却给放了;黎利仍然信任阮荐,确实需要胆识和自信。
安南国姓阮的人很多,阮景异和此人虽是同姓,但没有任何亲戚关系。
黎利先是说,阮景异是大将、有些冒险。
但阮荐认为这件事很难,寻常人办不成,只有阮景异最合适;何况军中衣食兵甲匮乏,很需要钱。然后阮荐提议、让他的亲兄弟阮齐同行,黎利才答应了此事。
一行四人,办这件事本身不难。从安南国南部、到岘港,西边全是山林,人烟稀少土人杂居,各国的官方势力在山区很薄弱;关键是要熟悉地形和路线。
到了岘港那边,最重要的是找对人。平定王手里的那些黑色矿银、翡翠,谁都知道是来路不正的东西。一般人没胆子接受,而有胆子的人、更有胆子不付钱。
恰恰这两样难处,阮景异都有办法。所以他们一路艰苦,却还算顺利。
不到一个月,阮景异等四人已在回程的路上,到了乂安西面的山区。
夜里,四个人只有三张绳床,因为随时都有一个人不睡觉、要轮流放哨。他们点了一堆火,然后把一些草放在火上捂出烟、可以驱蚊虫。
此地位于山沟里。旱季中的凉季,蚊虫不多,夜间也比较宁静。上半夜是那两个随从守夜,下半夜依次是阮齐、阮景异。
凌晨时分,阮景异便守在了那堆烟火旁边。生草下面,他能看到火堆中若有似无的火星。四面的山石、树木一团黑,细看之下可以想象成各种各样的恐怖意象,比如鬼魅般的一个人形。
但不知为何,阮景异如今已经没什么畏惧感了;只有儿时,才会特别怕黑。有人说因为男子长大了阳气重,但阮景异觉得,太长时间的阅历经验、会让人不再相信有鬼。
小时候他的爷爷就去世了,在墓地上挖好了坑,却要等几天才安葬。于是照习俗要亲人在晚上守着那个土坑。阮景异就守过,至今他还记得夜里的那种恐惧感,吓得他想哭;而他的父亲却完全不怕,那时阮景异便觉得父亲特别强大。
此时阮景异才发觉,原来先父在他心里、还有这么好的印象。
当然阮景异年少、年轻的时候,并不关心他的父亲。因为父亲每次出现,总是在呵斥或教训;阮景异很怕他,巴不得他出门少回家。
那时阮景异心里最惦记的人,却是那个白裙飘飘、浑身透着美好芬芳的美人,他几乎是朝思暮想。她仿佛是一切美妙与愉悦的化身,有一种让人无限希冀向往的魔力。她在阮景异心里的地位,当时不知道比他父亲要高多少。
可是,多年过去之后、人到了而立之年,曾经的
梦中仙女已变得肤浅而陌生;阮景异想念的人,又成了那个面目难看、严厉可恶的父亲。
他会尽量克制不去想,免得又要琢磨:父亲被简定帝的太后杀了之后、尸体究竟在哪里?唯有在这种夜深人静时刻,阮景异才会毫无准备地再次想起。
阮景异从往事中回过神来,便听到了树上传来的鼾声。之前的宁静似乎只是错觉,此起彼伏的“呼噜”鼾声,与依稀的虫鸣、溪水流淌的潺潺声音,夹杂在了一起;仿若一首有些诡异的曲子。
空中的烟有点刺鼻的气味,烟雾弄到眼睛里的涩感,才让阮景异从那想象的意境之中、完全清醒过来了。
阮景异抬头观望了一番黑漆漆的夜景,便默默地走到行李包袱旁边。他先把自己脱了个精光,然后很轻缓地将一把刀从刀鞘中抽|出。阮景异赤身露|体提着刀,轻轻走到了一张绳床旁边,然后把刀尖对准一个人的背心,一刀往上捅|去!
“啊!”那人惨叫了一声,阮景异把刀往下一拉,抽了出来,然后快步走到另一张绳床旁。那人伸出脑袋来、睁眼观望,于是阮景异双手握住刀柄,快步奔了几步,一刀对着那人的脑袋劈了过去!
剩下的那个阮齐,已经从绳床上跳下来了。阮齐痛叫了一声,似乎硌伤了哪里,一撅一拐地想跑。阮景异浑身血迹,提着刀追了过去。
阮齐一个踉跄摔倒在地,立刻翻身过来,他一边瞪着脚,一边慌忙道:“等等!我知道你看上了我妹,今天的事我保证不说出去,否则天打雷劈……啊!”
阮景异默默地一刀捅|进了阮齐的心口。
“为、为甚?”阮齐瞪圆了双目,盯着阮景异。
阮景异拔出了刀,说道:“我早就该抛弃他们了。”
阮齐一脸茫然与惊恐,盯着刀锋向他脑袋上挥去。
第一个被|刺的人还没死透,在绳床上发出微弱的声音。阮景异先把阮齐的脑袋砍了下来,然后才走回去、将绳床放下;然后一手按住那人的脑袋,一手提着刀往那人的脖子上劈砍,将脑袋砍下来。
阮景异收拾了一阵。原先熏蚊虫的火堆、加了柴禾之后火光更加明亮了,柴火中已放上了三枚头颅,那皮肉正在火光中变形扭曲。接着阮景异把尸体上割下来的衣裳,也扔进了火里。
他拿起自己的衣裳,又拿起一根柴火,循着溪水的声音方向走了下去。
阮景异在溪水里仔细洗干净了身上的血,便穿上衣裳、提起一个包袱,找到一条山路往东边而去。从这几天行走的方位来看,乂安城应该就在东面。
驻安南国的主帅张辅,为了阮景异这步棋、费了不少事。按照张辅的部署,明军在靠近山区的各处郡县城池的西门,都安排了守御司北署的人;在每个据点,都维持着在升龙城养大的信鸽;并且西部某城驻扎着一支精锐人马。
如果张辅说的都是实话,阮景异一到乂安城、只要在西门说出暗语,
他就能立刻联系上明军的人。
阮景异毫不犹豫地往东走,他也在寻思着自己为甚么要这么干。
或是实在不喜欢那树上掉吸血虫的丛林,也不想忍受经常爬山越岭的艰苦。但他此时无法欺骗自己,在提心吊胆的恐惧之余、他竟然有了一种难以描述的快意。
……“咕咕!”安南都督府中,笼子里的鸽子一边吃着食,一边抬头看向笼子外面。一个布衣汉子站在木梯上,伸手进去捉住了鸽子,从它的腿上解下了一样小东西。汉子立刻快步向签押房那边去了。
张辅看到字条,上面写得很简单:黎利叛军将袭国王卫队。
两天后,张辅收到了从乂安城快马送来的奏报,消息更加详尽了。
守御司北署武将禀报,阮景异送来了黎利叛军的动向。黎利从占城国密使口中,获知了安南国王陈正元南下巡视军务的详细行程,如果消息属实,黎利极可能会在沿途伏击国王。
阮景异还告知了黎利叛军各据点的位置、人马调动聚集的情状。阮景异通过各种迹象进行了推测,认为黎利多半会在清化、演州之间设伏;因为在那片地方伏击之后,叛军可以在清化援军赶来之前、迅速逃离。
张辅看完奏报,专门问了一句:“阮景异何在?”
信使道:“已经回叛军那边了。”
张辅便挥了挥手,立刻翻出地图来看,顺手将信件递给老部将黄中。
过了一会儿,黄中便道:“大帅,是否要知会陈太后,增加国王的护卫人马?”
张辅一脸诧异地看着黄中:“陈太后只有个宝贝独子,她要是知道了这件事,还会让陈正元亲自出行吗?”
黄中道:“或许可以用别的人代替国王,作为诱饵。”
张辅摇头道:“黎利非常狡猾。叛军偷袭云南船队时,提前一个月就在沿途安插了奸细耳目;此番他们若要动手,岂能不沿路观察?国王是假的,必定会露出蛛丝马迹。”
黄中悄悄说道:“大帅所言极是。末将的意思,要是陈太后因此怀恨在心,恐怕对大帅绝非好事。”
张辅没吭声,他心头也很清楚,作为驻安南国明军大将,他根本不怕陈太后本人;但陈太后在汉王府、京师皇宫,受圣上庇护好几年,俩人有些传闻……万一陈正元有甚么闪失,陈太后必在圣上跟前谗言张辅;到时候张辅确实有点麻烦。
张辅稍微权衡了一会儿,便道:“要干便得干成,前瞻顾后干脆别干了!”
黄中忙抱拳道:“大帅英明。”
黄中寻思了一阵,又道:“如此一来,安南护卫军为诱饵,要围|歼叛军只能是官军,且不能让安南国君臣知情。咱们要怎么去演州哩?”
张辅道:“走海路。柳升几斤几两我清楚得很,他敢走海路,本帅为何不能?”
大明春色 第八百四十二章 虚情假意
安南国与占城国目前的分界线,是河静城南边的山脉。河静城往北,便是安南国的土地;往南的顺化地区,仍被占城国占据。
两国都是沿海的地势平坦、人口稠密。安南国沿海有多座城池,从南往北,有河静、乂安(荣市)、演州(黄梅)、清化、华闾(南定)。西部丘陵和山区就难以控制了,乂安和演州的西面,只有陆年等两个县城。
而演州、清化以西的广阔山区,山脉纵横、丛林茂密、道路难行,官方势力几乎不存在。现在黎利势力的暂时中枢,便在这片山区之中。
充足的日照、终年温暖的气候,让山川丛林间物产丰富,分散的小块田地也是一年收成几次,让叛军的人马得以长期维持。
十月底阮景异回到黎利的庄园,得知随行占南国使节、前往占城国的人,已经提前返回了。那些人并未去占城国都城,只到了顺化城,并在官署中见过占城国王的大臣,确认了占城使节的身份。
阮景异等四人出发时,与占城国使节不是一路;占城国官方不敢公然接受赃物,怕明军报复,阮景异只能找岘港的商人。
“哗啦”一声,阮景异在黎利跟前,打开了大包袱,一些金块银块便散到了地上,包袱里还有一团绳床、两件薄衣服、一把刀。
阮景异道:“臣不辱平定王使命,将货物换作了金银,只是……”他立刻转头看谋臣阮荐,一脸愧疚道,“阮齐等与臣走脱了,恐是凶多吉少。我们在占城国顺化城西边,遇到了歹人袭击;阮齐等殿后叫臣先走,之后便未能会合。此事或因岘港的商人走漏了消息,一时无法得知。”
阮荐眉头紧皱,但并未开口责怪阮景异。黎利也只是观察着阮景异的眼神。
而阮景异的目光,主要是关注阮荐。因为按照说辞,阮景异已经完成了平定王的差事,无须对平定王感到抱歉;他对不起的人、只有阮荐。
阮景异道:“臣下回再去岘港,定然查出歹人究竟是谁的人!”
黎利点了点头,说道:“阮卿节哀。”
阮荐很沉得住气,执礼道:“臣等为平定王谋事,已作好以身报效的准备。”
阮荐说罢,在包袱面前蹲下,轻轻拉开阮景异的衣服看了一番,又将那把刀拔出了半截,放到鼻子前嗅了一下。
黎利很能识人,拉拢的这个谋士确实有些见识。不过阮景异早就琢磨过了,他的衣服并未染血,杀人的刀不是他自己的刀。人血非常奇怪,东西上只要染上了便不容易洗干净,血槽、刀柄缝隙等地方总会留点痕迹。
还有那团绳床,正好是阮齐睡的那张。当时阮齐想逃跑,从绳床上跳下去之后,才被斩杀。
黎利看了一眼阮荐,接着对阮景异说道:“这等事本就危险,难免出现意外。阮将军路途劳顿,先去歇着罢。”
阮景异抱拳道:“是。”
他接着又向阮荐执礼道:“阮公……”
阮荐道:“平定王的事要紧,你已尽力了。”
阮景异只得告辞,将黎利与阮荐留在了客厅里。他走出门外
时,难免有些紧张地微微侧目,又看了一眼门口。
其实,就算是阮荐、最关心的也不一定是他亲弟弟的生死。这件事有一个更大的风险:如果黎利决定要袭击陈正元的卫队,那么阮景异便有走漏消息的可能。
因为此前接见占城国使节、商议大事之时,阮景异也是在场的少数人之一。
然而阮景异不得不冒险。如果他不杀掉阮齐等人,也没有机会单独行动、秘密向明军传达消息。
阮景异来到他之前住的房间里,这是一间有点狭小的房屋。地方不大的庄园里,此时住了不少人马,能有一间单独卧房的、都是有点身份的人。
不过狭小的房间,反而让阮景异有了些许的安慰。大概一目了然的小屋,直觉上便没有那么危险。
阮景异早就认为,占城国的消息可信。在这一点上,黎利、阮荐,与阮景异的判断都是一致的。
当初阮景异一看到占城国使节的印信,便认为作假的可能很小。且占城国王本身,不会与黎利叛军过不去;对于安南国想吞并顺化、岘港等地的企图,占城国王自是深恶痛绝。
顺化地区有大片平坦的稻田,岘港是兴旺了很多年的有名港口。占城国一旦失去这两个地方,国力必会大大衰弱。
阮景异家在胡氏、简定帝、重光帝等政权中,一直是大将家族,确实是安南国的本地势力,身份非常可信。黎利等应该愿意相信阮景异的。
再说,黎利如果不相信他阮景异,为甚么刚才完全不提走漏消息的可能?黎利和阮荐都是留了情面余地的,既舍不得阮景异这个大将,也该没有太过怀疑!
阮景异像这样、不断地前后寻思,安慰着自己。当然一切都不能消解他的恐惧,他根本睡不着,眼睛一直留意着卧室的房门。
脑海中已经出现了无数次这样的场面:一群军士忽然撞开房门,上来按住了他!
阮景异本就心虚,何况生死全在别人的一念之间,如何能真正安心?
他一翻身爬了起来,打开房门到门外透气,这时走廊上的侍卫进入了他的视线。阮景异踱了两步,便径直往北面走去。
“阮姑娘在里面?”阮景异主动问一个院子门口的侍卫。
侍卫道:“回阮将军话,她应在房中,小的们没见她出门。”
阮景异指了一下里面:“我想和她说几句话。”
“阮将军请。”侍卫道。
阮景异走到了阮兰芳住的屋子门口,见房门关着,便伸手“笃笃”敲了两声。过了一会儿,阮兰芳打开了房门,只见她的眼睛红红的、必定哭了不止一场。
“阮姑娘,我……”阮景异的话还没说话,阮兰芳忽然将那枚镯子塞到了阮景异的手里。
兰芳道:“你拿好,不要再来找我了。”
阮景异手里捏着镯子,看着兰芳道:“谁也不想发生那种事,我宁肯死的是自己。”
他这样的表演简直像真的一样,差点连自己也信了。以前他确
实这么表现过,他甚至还记得那种发自肺腑的感觉。
果然,这样的语气和言辞,似乎让兰芳心软了一点。兰芳道:“二哥的事,我不怪你了。但就算没有这件事,我也不想见到你。你不要强人所难。”
阮景异张口就说道:“我绝不会强人所难,没有别的意思。如果有任何帮得上阮姑娘的地方,我会义不容辞。”
“你回去吧。”兰芳抬起头终于看了他一眼。
阮景异看着眼前的美人,一时没吭声。
他当然无意于讨好兰芳;如果想要得到她,阮景异情愿选择更容易的法子。
兰芳的模样,倒确实是他喜欢的那种。可是如今阮景异只对美人的身体有兴致,毕竟好看的皮囊,是看得见摸得着的东西。而美人的心,他没有了好奇,也无兴趣,只觉得索然无味。
此刻充满着谎言与虚情假意的场景,连阮景异自己也感到很厌恶;他还会因此受到提醒,想起让他懊悔羞愧的往事,进而更厌恶自己。
但是他认为:表现得心仪阮荐之妹,对于伪装似乎有好处。也可以为他的一些奇怪表现、找到合理的解释,比如现在的心神不宁。
显然兰芳也不在乎,阮景异是否心仪她。阮景异的欺骗,也不过只是做样子、给别人看罢了。
兰芳不再多言,随后便关上了房门。
阮景异也转身离开了门口。他出了这个院子,在走廊时,正好碰见了回来的阮荐。
“阮公。”阮景异客气地先招呼了一声。
阮荐瞧了一眼他手上的镯子,走近了回礼,叹道:“我家兄妹感情很好,在下成家之后常常忙于公事,二弟与三妹的关系更亲近一些。她若迁怒于阮将军,你不必太在意。三妹也不是不通情理之人,以后她会想明白的。”
“总之是我的错,当时我便应该殿后。”阮景异道。
阮荐看了他一眼:“我二弟甚么本事,在下心里很明白。若是让他独自办完平定王的事,不一定回得来。”
阮景异诚恳地鞠躬道:“多谢阮公。”
“将军去歇着罢,我们最近有大事要忙了。”阮荐点了一下头,他随后沉声道,“儿女之事,还是要父兄作主的。”
阮景异忙道:“阮公所言极是,告辞。”
拜别之后,阮景异一路走回住处,心头稍微松了一口气。
这两天仍旧是度日如年,阮景异硬|着头皮熬过去了。
直到黎利召见他,下令他调集一些地区的分散兵力;阮景异才确信,黎利等人已经基本消除了疑虑,作出的判断是阮景异没有甚么问题。此中内情是怎么回事,阮景异不得而知。
黎利业已下定决心,他在与重要文武的面前,如此训话:“我国现今最大的敌人,乃依附于船寇的伪国王陈正元。只有瓦解了那帮国贼的统|治,我国军民才有机会、将船寇彻底驱赶出国土。本王中兴大越那天,便是诸位封侯拜相之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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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春色 第八百四十三章 绝望
十一月中旬,正是安南国气候干爽的季节。演州北数十里之外,南北两片大山丛林之间,走廊地带上有一座大村庄。
天色刚蒙蒙亮,村庄里便来了很多人,从装扮和话音辨别,全都是安南人。那些人戴着尖顶大帽,手持各种兵器,一部分人穿了铁片、竹片做的衣甲,个个皮肤黝黑仿若山中的绿林。但他们并未劫掠村庄,只有一些人会闯进村民的家里、主要察看有没有马。
通过村庄的人马络绎不绝,村民们大多关门闭户、在窗户里悄悄观望。“汪汪汪……”四面的狗吠嘈杂不已,雾气中笼罩着粪水和草木灰的气味。
阮景异跟着黎利等人,也路过了这个村庄。今日阮景异率兵,将负责北面的左翼作战,这是很重要的环节。平定王还是比较信任他的,如果不信任、最好是不用。
国王陈正元的队伍,已经在路上七八天了,走的是大路。一路上黎利的细作通过各种法子监视,有的藏在树林里观望,甚至有人混进了清化城郊的百姓人群中。奸细们报回了各种消息,基本可以确认、陈正元就在队伍中,而且他们对叛军的预|谋几乎一无所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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