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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春色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西风紧
还有那些随军郎中医士,曾找到了药物医治,黄花蒿泡冷水,以及甚么解邪的方子,太医院都有记录。到时候叫太医院查名册,将那些参与过征安南之役的医士选出来,一起出海南下。”
齐泰道:“圣上明鉴,臣询问过太医院的人,病重的人、医不好,最重要的是防病。”
没想到朱高煦微微一想,马上就认同了齐泰的话:“齐部堂说得对,疟疾不好医。但若军中处理得当,可以避免大片传染。一场战争,在战场上拼杀而死的人、本来一向便不占多数……”
朱高煦想了想又道:“派医士和官员去海师军营中宣传,让将士们明白疟疾是怎么回事,不必盲目畏惧。”
齐泰道:“臣倒是想到了一个法子。”
朱高煦指着他说道:“说来听听。”
齐泰开口叙述道:“永乐年间郑和下西洋,回来之后有一份奏章;臣在文渊阁库楼,看过那本奏章。里面写了一段话,大致是说明军官兵到暹罗国时,将大明的药材洒进了大城府的护城河里,治好了当地许多百姓的疾病。于是暹罗百姓夹道迎接官军,箪食壶浆、对我朝感激不尽云云。”
朱高煦愕然道:“药材洒进河里,喝水便能治病?”
齐泰摇头道:“臣也猜测,多半不太可能有啥效果;不过此事并不一定是编造,或许当地百姓误以为河里的药材能治病。但是这件事中,有一层很重要的意思,那便是大明的药材、可以医治南方蛮夷之地的疫疾。”
朱高煦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眼睛里顿时露出了感兴致的神色。
齐泰见状稍微站直了身体,镇定地说道:“永乐年间的奏章,寻常人看不到了。咱们大可以改动一些内容,把暹罗国改成真腊国;如此做法无伤大雅。
朝廷可派文武官员、去海师军营中,宣扬真腊国忘恩负义之情状。言称我朝的船队曾在真腊国河中撒药,给真腊人治病,救万民于水火;他们却恩将仇报,杀我使节!
将士们多半会认为,朝廷是在申明大义。但无意之中,我朝医药可以治愈南方疫疾的念头,必会悄无声息地进入将士们的心里。由此可达到减轻官兵畏惧心、提振军心士气之目的。
诸将士绝不会怀疑官员在蒙骗他们,只因众人难以明白此节之关键。将士们最多怀疑、真腊人是不是真的忘恩负义罢了。”
这时朱高煦正打量着齐泰。片刻后他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神情举止已充分说明、他对齐泰的建议十分认可。
朱高煦指着齐泰,手指上下摇动了一下,张口似乎想说“老油条”之类的话,不过他应该是临时改口了:“姜还是老的辣。齐部堂这个计谋,朕不得不服,你真乃贤能之臣。”
齐泰也松了一口气。毕竟朱高煦曾经提着脑袋、救他这个如丧家之犬的人,而今又委以重任,不吝荣华富贵,齐泰确实很想报恩。
他作了揖,一脸诚意地说道:“臣尽分内之事,不足挂齿。若能为圣上效犬马之劳,臣心可慰。”
朱高煦道:“都过去的事了,你不要觉得欠了朕的,无须再想着报恩。齐部堂领情便可。”
齐泰道:“臣不敢,但凡读书明理之人,岂能不分恩怨?”
“算了罢,不是所有人都能领情的。”朱高煦随意地说道,“齐部堂请来,陪朕喝盏茶。”
齐泰再次拜道:“臣领旨。”
二人一前一后,走到了西北角的茶几旁边。柔仪殿今日没有别人,往常时不时见到有后宫妃嫔在这里,但今日未曾见着。宫女宦官都屏退了,朱高煦待齐泰的态度,也变得愈发亲近。
齐泰见他心情不错,便又不动声色地劝诫道:“前两日,圣上提到的匠籍学堂教谕之法,臣有一言不知当讲不当讲。”
朱高煦立刻回应道:“齐部堂但说无妨。”
齐泰便道:“朝廷若设‘小学’,应有考试;若不把拼音列入考试之中,或许能减少大臣与士人的反对言论。此物定为‘辅助识字’之功用,意为可用不可用,天下士人便易于接纳了。”
朱高煦脸上的笑容收起,他沉默了好一会儿,终于点头道:“齐部堂所言,不无道理。”
“圣上圣明。”齐泰忙道。
他说罢,这才拿起架子上放着的一个布袋,从里面掏出火镰、燧石等物,开始生火。这初夏的使节,白天的宫殿里找不到火种。此时身边也没有宫中奴婢,只得兵部尚书亲自动手。
君臣早已不再拘泥于政务,齐泰甚至谈起了逸闻趣事,在等待烧水的时间里,他们就像是故交好友一般谈笑。
接着齐泰还谈起了家事,朱高煦送他的杨芸娘、已有身孕了,齐家已是后继有人。
齐泰内心里自然明白一个道理,伴君如伴虎。帝王常常喜怒无常,可以一时宠信某个臣子,也可以马上翻脸不认人、十分冷酷无情。像齐泰经历的建文帝、一向有孝顺宽仁之名,其实也是那种人,连宗亲都杀,别说一个外姓臣子了。
但很奇怪的是,齐泰的直觉里,完全不相信朱高煦这个皇帝、会对自己有甚么危险。而朱高煦恰恰有狡诈残|暴之名。
或许人根本不能只看浅处的作为,又或许每个帝王都是不一样的,而朱高煦是最稀奇少见的那种人。
.......





大明春色 第八百六十八章 无法反对
依照大明海军舰队两次下西洋的航海记录、以及文武官员从南方收集到的知识,朝廷已经得到了一些气候经验。马六甲海峡以东的海面,大致受季风影响,从阴历七月间、到十月盛行西南风;正月到四月间盛行东北风。
海军舰队若只是航海,在正月到四月于南海航行、无疑是最有利的时间,因为顺风。
但主力舰队此番出发,至少要在两处地方登陆作战。所以大臣们的意见,南征战役、应选择于腊月到三月之间。
每年腊月到三月,属于南海地区旱季中的凉季。这个季节的雨水比较少、疫病低发,而且相对更加凉爽,蚊虫也是最少的时候。十分利于军队作战。
因此兵部尚书齐泰收集了各衙意见之后,上呈方略:
大明海军舰队主力,应于武德四年腊月初、出现在西贡港附近;于武德五年四月之前,抵达满刺加国都城、并结束大规模陆地作战。当热季来临之时,明军陆师可以龟缩于工事、堡垒中进行防守。
如此部署,海军舰队在西贡港以北的航线,则无法凭借季风迅速航行了。好在从广西到安南松台卫(海防市)、再到岘港,都有明军的港口补给。舰队可以提前出发,缓慢航行,在腊月间抵达西贡。
守御司南署的假物院,有一间屋子专门放置海航技术的文书。其中有海图、造船术、牵星定位术、各式罗盘图纸、航速测试技巧、旗鼓编队指挥、各地季风气候等知识,大明王朝正在掌握征服神洲海面的规律。
唯有海上的风浪、仍然存在极大的危险性,办法就是增大海船的排水量、加固船体结构,以大船抗击风浪。为此朱高煦专门颁发过一道诏书,规定海船的大小、不再受限于礼制。(明朝的单体建筑大小规格,不能超过奉天殿,否则便是逾制,以前宝船被认为是单体建筑。)
南征大事,在廷议上通过了决策。当然会有人反对,但最终决策权仍旧在皇帝手中。
廷议之后,朱高煦便离开奉天门,登上了东角门城楼。他这时才渐渐地想到,这回廷议的反对声音不多,而且提出反对主张的大臣、态度也没那么强烈了。
他很快就猜到了其中的原因。上次征日本国的决策,确实给朝廷带来了实实在在的巨大回报。而今几乎每个月、都有从日本国回来的货船,将矿银运抵京师“钞纸局”。
白花花的大量银钱、新铜钱,通过央行调拨给户部等衙门,朝廷今年的日子是空前地好过,应该从来没有这么宽裕过。朝廷为了将新钱流通到全国,采购用度时、甚至主要考虑哪个省缺钱流通,而不是计较运费。
做工精美的新钱,流通起来十分顺利,毕竟是银子和精铜铸造,本身就据有价值。相比原先的大明宝钞,这种钱几乎不会被任何人拒绝。日本国、朝鲜国、安南国都想和明朝的商人做买卖,因为获得的新铜钱在他们国内太好用了。
唯一有不满
情绪的人、是各地宗室藩王,因为他们原来可以从皇室得到大量宝钞赏赐。但现在皇室不直接掌握铸钱的发行,无法再给他们现款赏赐,只有盐引,让宗室的利益损失很大。
就在这时,后面的楼梯上传来了“嘎吱”木头发出的声音。朱高煦转过身,等了一会儿便见文官刘鸣爬上来了。刘鸣跪伏于地,叩拜数次道:“臣叩见圣上,圣上万寿无疆。”
“起来罢。”朱高煦随口说道。
接着,他便犹自说起话来:“朕记得自己有过一番言论,当时姚芳也在场,刘提举似乎还未考中进士。千百年以来,咱们都在一统、独大的权|力形式上发展,君臣追求的是稳定的秩序,至大明朝、中央集|权达到了前所未有的地步。
儒家、法家的精神一直用于统|治。单独儒家不是各朝各代的做法,外儒内法才是上位者用的东西,法家也是追求集|权的(商|君书)。”
刘鸣看起来变得十分紧张了,已经有点手足无措。这个皮肤蜡黄、相貌平平的年轻进士,模样看起来有点木讷,但显然他一点都不傻,应该马上就明白了此时谈论话题的危险性。
朱高煦又道:“此乃朕的一家之言。但在别的地方,好像是以另外一种方式在发展。许多小国错综复杂无法统一,又有各种各样的势力角逐,而且始终没法消灭彼此。于是起初他们会非常混乱,类似咱们中原王朝的乱世割据,甚至还有吕不韦那样的大商人多个、教派势力等一直无法消灭。他们在毁灭与重大损失中,将渐渐地学会共存与制衡;形成的秩序,是以规则为最重要原理,而不是权威。
朕无意于评论此中原理,孰好孰坏。只是逐渐明白了,新政虽然很新奇、会让不少人无所适从,但朕仍然用的是前者思想;所以大臣们从内心深处,绝不会真正感受到恐惧与敌意。咱们对新政的担忧,或许有点过头了。”
刘鸣埋着头,眼睛盯着一个地方很久也挪动。他似乎在沉思着甚么。
朱高煦也会写文言文的文章,交谈时却都是直白的话。不过他的话有点抽象,或许在刘鸣心里、比文言文复杂多了。
阁楼里安静了好一会儿,朱高煦又说了一句:“当然朕也只能选择前者理念,毕竟朝政和权力的稳定,朕才是最大的获利者。所以类似沈徐商帮的势力,控股不可能超过一半,并且要有宫廷、勋贵势力渗透。”
刘鸣这才猛然回过神来,急忙拱手道:“圣上英明。臣为新政,必全力以赴,绝不敢有畏惧之心。臣本一介草民,今立于宫阙之下,为报圣恩、粉身碎骨亦在所不辞。”
“朕会护着你。”朱高煦道。
刘鸣愣了一下,神情诧异地抬头看了一眼朱高煦。或许士人们对如此直接的方式、并不习惯。
刘鸣道:“圣上乃旷古明君,韬略智慧之深,非微臣所能尽然明了。臣惟圣上马首是瞻,方可尽微薄之才。”
朱高煦笑了一
下,不置可否。他认为,刘鸣至少明白一部分意思。如果完全听不懂的人,刚才不会想那么久。
“朕不是瞧不起商人。”朱高煦不动声色道,“如果当年的沈万三考中过进士、对朝廷有一些理解,他还会在太祖皇帝跟前、炫耀自己的实力吗?世道如此,他拿什么和朝廷博弈?”
刘鸣有点尴尬,忙道:“圣上所言极是。”
朱高煦暂且停止了谈论,目光穿过窗棂,观望着宫廷中大片的恢弘檐顶。这时他想起了甚么,转头道:“朕记得没有召见刘提举,你上楼来,是因为有事要说吗?”
刘鸣躬身道:“臣见圣上的随从都来了东边,便擅自前来觐见。此番官军出征,臣欲请旨为朝廷使节。”
朱高煦毫不犹豫地回应道:“不成。你留在朝中更有用,朕会另择良臣为使节。”
刘鸣却再次小心翼翼地说道:“微臣到了真腊国之后,便不再南下,待返回京师之后,便继续鞍前马后为圣上尽忠。”
朱高煦道:“虽然朝廷做了很多准备,但出海航行、在热带地区登陆,这些事的危险性依旧很大。你为何非得要去真腊国?”
刘鸣弯下腰,有些吞吞吐吐地说道:“臣若不告诉圣上实情,便是欺君,若如实言语,又是徇私。臣请圣上降罪。”
他跪伏在地,接着说道:“臣之表弟陈漳,为真腊人所害。臣欲办公务之余,试图察探罪魁祸首。”
朱高煦听罢点了点头,完全没有怪罪刘鸣的意思,毕竟凡人哪能没有私情?但朱高煦仍旧坚持决定:“朕会交代南下的官员,尽力帮你查出此事真相。你不用亲自去了。”
刘鸣只好叩首道:“臣领旨谢恩。”
朱高煦便往楼梯口走去,刘鸣也跟了下来。宦官们抬着轿子来到了东角门旁边,但朱高煦没有上轿,继续步行往西而行。从速度上看,抬着轿子的宦官、走得还没朱高煦快,他也正好保持日常活动,避免身体变懒发福。
身后传来了刘鸣的声音:“臣恭送圣上。”
前呼后拥之中,步行的朱高煦显得特别高。他的个子比所有宦官宫女都高大,那些人在他身边还弯着腰,景象就更明显了。他走得很快,刚到武楼时,周围的人沉重的喘|息声已是此起彼伏,还有人在用袖子擦汗。
朱高煦想起武楼对面的文楼,便是以前的政敌设伏、想用迷|香谋害朱高煦的地。不过此时守这边的宦官都跪伏在地,朱高煦大摇大摆地走过武楼。
他来到了柔仪殿,准备在这里处理奏章等事。柔仪殿中只有宫女宦官,今日侍寝的人是皇后郭薇,而皇后一般都不会来、她还得管理后宫。
太祖燕居读书的地方,后来的皇帝很少使用了。朱高煦却在这里待的时间很多,他燕居在此读了很多古代典籍,确实受益匪浅。




大明春色 第八百六十九章 知不知情
没过几天,朱高煦又与刘鸣见面了,这次是他主动召见刘鸣。
听到柔仪殿外传来了叩拜称颂的声音,朱高煦便捡起了书案上的奏章、刚才他一怒之下摔在上面的本子。听到太监准许刘鸣觐见的回应,朱高煦又转头看向身边的宦官宫女,他们便自觉地退避了。
刘鸣入内,再次跪伏在砖地上叩拜。
“平身。”朱高煦面无表情地说了一句。他已克制住了恼怒,语气镇定下来。
待刘鸣起身,朱高煦便把手里的奏章递了过去。
刘鸣弯腰双手接住,翻开了看。他的脸色很快变得非常难看,埋着头。悄悄用袖子揩了一下额头。不知是因为天气炎热、还是心情紧张。
这本奏章出自都察院官员之手,内容便是弹劾刘鸣。说他的继父李家宗族一众人,勾结浙商、在江西南昌府放高|利贷,并有强取豪夺之事发生,短短时间里兼并良田两百多顷。其中提到了很多凭据,如果都察院官员不敢欺君,那么各种凭据、完全可以坐实李家违法之事。
刘鸣看了一会儿奏章,正待要跪,朱高煦眼疾手快,忽然伸手抓住了他的胳膊。他诧异地抬起头,怔怔地看着朱高煦。
朱高煦立刻开口问道:“你事先知情吗?”
俩人的目光对视,朱高煦目不转睛地观察着、刘鸣此时的细微眼神,仿佛想要捕捉到甚么东西。
刘鸣的手臂向下压的力气减小了,他应该已经放弃了下跪,接着回答道:“微臣不知情。”
朱高煦听罢,放开了他的手臂,轻轻点了一下头。
刘鸣又道:“但臣依然难辞其咎,不敢有丝毫狡辩。”
朱高煦背着手走了两步,语气缓和了不少:“他们是他们,你是你。刘提举一定要争辩,撇清同谋的嫌疑。”
刘鸣的声音道:“如此一来,臣便是不孝了。后父也有养育之恩,同僚若从孝道上弹劾臣,不是更严重么?”
朱高煦立刻转过身来,神色有些意外,眼睛里露出了些许笑意。
当一个人把自己心里面、那些不那么光彩的心思说出来时,其实已经表明了信任。朱高煦立刻对刘鸣声称“不知情”的真实性,又多信了几分。
刘鸣又道:“臣离宫之后,即在刑部衙门留下官印、官帽,回家听候审讯。”
他说的是正常操|作,文官至少在表面上必须要脸,被人指名道姓弹劾了、不管有没有罪,亦不能表现出贪恋权位的样子。
因此朱高煦没有劝阻,他只是沉声道:“刘提举的继父或许真的犯法了,但这件事的关键、还是因为你得罪了人。毕竟兼并土地的人,不止你们一家。”
这下轮到刘鸣意外了,看着朱高煦愣了一下。
就在这时,一个身穿蟒袍、头戴乌纱的武将来到了柔仪殿门口,请旨之后入内。来人是锦衣卫指挥使张盛,张盛走到朱高煦跟前,便抱拳道:“臣请圣上吩咐。”
朱高煦扬了一下下巴,刘鸣意会到意思、便把奏章拿给了张盛。
“查出李家勾结的浙商,究竟是何方人士,立刻逮|捕入诏狱,审问谁是幕后指使。”朱高煦道。
张盛抱拳道:“臣遵命!”接着他便干脆利索地退走到门口。
刘鸣皱眉问道:“圣上认为,此事是有人预谋设局?”
朱高煦摆手道:“谁知道哩?但如果谁要与朕玩这一套,朕便让他吃不完兜着走。”
朱高煦也是出了名的狡诈,他经常算计别人。如果某些人想算计到他头上,他必定是不服的,所以才撂下了刚才一番话。
刘鸣小声道:“臣那后父,不是甚么德高望重之人。就算他确实做了那些事,臣也觉得在‘情理之中’。”
“嗯……”朱高煦发出了一个声音。
接下来好一会儿,朱高煦便只是沉默着在书案前踱步。他再次开口道:“打铁还要自身硬啊。”
刘鸣忙道:“圣上教训得是。”
朱高煦看了他一眼,又道:“只要你自己不是那种人,你便不用怕。”
刘鸣略微一想,便躬身道:“圣上恩德,臣不知何以为报。”
这时朱高煦忽然不再说弹劾的事了,转而问道:“刘提举那个表弟,叫甚么来的?你与他感情很好么?”
刘鸣拜道:“回圣上,臣之表弟名叫陈漳。臣与陈漳自小一起长大,兄弟之情甚笃。然而陈漳在世时,臣大概觉得他只是个亲戚;直到陈漳死了,臣才觉得心里有些空落落的。又或他死得太惨,臣才耿耿于怀。”
朱高煦点头道:“那你先回家呆着,随后朕恩准你随军去南方、将功补过。”
刘鸣道:“臣谢圣上隆恩。”
朱高煦又道:“你那继父家的宗族,人应该没大事,但侵占的良田,必定要吐出来才能服众。”
刘鸣再次谢恩。
朱高煦挥了一下手,让刘鸣回去了。
夏季的热气日盛,今天的殿室之内、好像比昨日还要闷热。朱高煦走到门口,依旧没感觉到一点风,心情变得有点烦躁。
他身上的丝绸很薄,但也有两层,除了里衬、外面还有一身蓝色的团龙袍。按照礼仪,不管天气有多热、讲究的人都不能坦臂露膀,只能穿着长衣服忍着。
过了一会儿,那些宦官宫女又进来了。两个宫女看了朱高煦一眼,拿着扇子急忙上前打扇,他这才好受了不少。但宫女们可就不好受了,一直打扇的两个小娘,发际上全是汗水,发丝都粘在了皮肤上。汗水浸湿了她们的衣裙,风中弥漫着一股女子身上的淡淡气味,让朱高煦更是浮躁,忍着没转头看她们。
朱高煦在柔仪殿呆了一下午,还没到酉时便离开了此地,乘轿径直去了坤宁宫。他来到郭薇的寝宫,便把长袍帽子都脱了,然后撩起袖子坐在一张凉塌上一动不动。
“圣上怕热不怕冷
呀。”郭薇的声音道。
接着她又从宫女手中接过一碗冰镇银耳枸杞汤,端了上来,开始不紧不慢地说着许多琐事,都不是甚么要紧的话。朱高煦便坐在那里听着,完全没有打断她,只是时不时发出一些简短的回应。
倒是郭薇自己回过神来了,小心地问道:“臣妾是不是话太多了?”
朱高煦调整一下自己烦恼的心绪,摇头露出了笑容:“我是喜欢听你说话,才没多言。”
郭薇秀气白净的脸上顿时露出了喜色:“真的吗?”
朱高煦点头道:“咱们成婚那么多年,我何必再哄你?美人不仅长得好看,声音听着也舒服。我听着薇儿的声音很动听清凉,觉得天气也没那么热了,很解暑。”
郭薇掩嘴“咯咯”地笑个不停,“就算你是哄我的,我也很高兴。不过臣妾是皇后,可不是美人。”
朱高煦道:“长得美的皇后。”他接着又随口说得更具体一些,“薇儿不像长得魁梧的郭英,你反而生得骨骼纤弱。这些年长得丰腴一些了,可依旧纤腰楚楚,身材看起来纤细柔美,又多了几分妩媚,甚是养目。”
俩人虽是夫妇,但朱高煦并不是天天见郭薇,见面时的态度一向很好。
他简简单单随口说了几句话,却让郭薇喜不胜收。她高兴得在朱高煦面前转了两圈,故意让他看得更清楚。与她平时故作端庄的模样,此时她似乎变成了一个邀宠的小娘。
她的话也更多了,“臣妾前几日在宫楼里,见过父亲,父亲直夸圣上呢。说是圣上登基数年,世面上变化就很大了。大江里都是商船货船,驿道上的车马行人络绎不绝,附城而居的房屋越来越多了。京营和卫所将士的气象,也与以前十分不同。只怪臣妾不太懂军国之事,若非父亲述说,臣妾也不知道圣上如此这般厉害,真正是文治武功的明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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