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春色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西风紧
另外几个人立刻知趣地附和道:“还是仰仗陈大帅运筹帷幄。”
陈瑄想了想道:“此役得逞,朱真有大功,谁也不能说不是。”
大伙儿便立刻改口,开始称赞陈大帅的道德,甚么心胸似海、不贪功云云。
陈瑄接着说道:“决策与部署,乃王公公率中军众文武议定,本帅当然不敢独贪大功。”
这让有意恭维他的人们十分难堪,但陈瑄在这个位置上、只图自己痛快,无须理会大伙儿的心意。怎么把话说得好,那便是别人的事了。
谈论之间,忽然炮声轰鸣,船楼震动。众人这才暂且住口。
待重炮齐|射之后,又是火铳噼里啪啦直响。不过以汉王大炮的装填速度,刚才那种吓人的阵仗、一时半会儿不会再出现了。
陈瑄便又露出自嘲的神态,开口道:“关键是圣上英明神武,一般人真不敢用本帅哩。”
这下大家无话可说了,总不能说皇帝的不是。不过先前吹捧最多的那个部将,又找到了话说:“陈大帅谈笑风生之间,樯橹灰飞烟灭,真乃大明名将之风。”
“哈哈!”陈瑄终于开怀爽朗地笑出了声。他翘首而立,观望着白烟滚滚、炮声隆隆的宏大战场,正是意气风发、踌躇满志,曾经多少年没能如此痛快过了。
西贡之役在海面的步骤,其实最关键的是前期、要引敌军进入伏击范围;待计谋得逞之后,战役的本身已无多大困难。
陈瑄长长地吁出一口气,转头感受着凉爽的海风,感概道:“这季风也很恰当,天助大明啊。”
众人纷纷高兴地附和感概。
海战持续的时间非常长。刚开始官军顺风突击,进展还算快的;后来等敌军剩下的船只都转向撤退了,官军追击的进展就变得越来越慢。因为彼此都是顺风,官军的宝船很重,速度不见得有啥优势。
舰队早已追逐出了西贡湾,经过了同奈河口。两军沿着海岸线的水域,大战到湄公河口,太阳已经渐渐向海平面靠近。
这时,剩下的敌军还在往南边逃跑。他们当然不管天黑,一门心思要摆脱官军舰队。
陈瑄下令全军停止追击,结束海战。中军宝船上开始鸣金,浅色的几种旗帜挂上了船楼上的绳索。附近的战舰得到了中军的讯息,也跟着发出了停兵的信号。
接着船队开始陆续调转方向,各队按照事先部署的方略,向湄公河口、前江江口改变航向。
陈瑄转头询问身边的将士随从:“是否已派船只前往两条河口待命?到时候要是没有灯火,天黑了咱们可找不到地方。”
一个部属抱拳道:“回大帅,已照军令办妥。”
先前吹捧陈瑄的武将们,却开始反对和劝阻陈瑄。说好听的话时、大伙儿反正不用承担任何后果,但真正办事了,他们也会有自己的见解。
有武将劝诫道:“咱们对湄公河、前江的水深不熟,夜里贸然前往,怕遇到水浅的地方托底、损坏船只。”
陈瑄却瞪眼道:“那又怎样?咱们不连夜赶路,敢情要等海战的消息、传到路上的贼军军营吗?打仗就有折损,这不是怠误战机的理由。”
武将道:“即便官军连夜赶路,可能也来不及了。”
陈瑄哼了一声道:“你看见贼军船上有马匹吗?他们若是情急之下找不到马匹,步行赶路去报信,怕不一定有咱们的船快。下令全军各队照先期部署,即刻出动、不得有误,违令者斩!”
众将只好纷纷抱拳道:“末将等得令。”
大明春色 第八百九十章 命运之晨
二十八日凌晨,深灰色的天空已蒙蒙发亮。前江江面上,笼罩着雾气,无风。
数只并排的小船,桅杆上点着琉璃灯笼,在迷雾之中若隐若现、闪烁着橙黄的灯光,远远看去仿若飘忽的鬼火。木浆在水中划动,发出清脆的水声。
前面这些小船是带路的,因为视线还很不清晰。
在小船的后面,半空中亮着一团光。灯光所在的位置,一个庞大的黑影,缓缓地穿过迷雾向前游动过去,如山一般的尺度叫人望之生畏,好像黑暗的怪兽,乍看给人以窒息般的压力。这便是一艘宝船的轮廓。
后方的声音也更大了,船舷两侧的长桨末端,如螺旋桨一样活动着。许多军士都在船舱里,奋力摇动船桨。
宝船还有好几艘,加上各式大小战船,正沿着宽阔的前江见面,成长龙般的队形前进。
划船的军士可以轮流休息,不过大将陈瑄几乎一整夜都没睡着。
他在宝船的栏杆旁边站着,凌晨凉爽潮|湿的空气让他清醒了一些。他说了一句话:“大雾对咱们或许是好事。”便转身走进了官厅。
木案上摆放着一些地图和卷宗。其中的真腊国地图,并非官军亲自探测绘制;毕竟大军刚到达真腊国不久。
大多地图来自旧港宣慰使施进卿、以及从安南国升龙城收集到的旧图,可能都不一定太准确。然而陈瑄临时也只能参照这些图纸。
真腊国沿海的河流众多。在西贡港附近,已记录在图上较大河流的出海口,从北到南是同奈河、前江、湄公河。
而同奈河与前江,在离海岸数十里的地方合二为一,官军朱真部、真腊军陆兵,就在那附近对峙。
前江是水面最宽阔、水下最深的江河,眼下的明军海军主力,就是从前江进来的。从昨天黄昏到今日凌晨,陈瑄的战船完全没有遇到搁浅的事。
在双方的陆军大营北面,同奈河有一条支流、从西北方向流淌过来;支流完全能切断真腊军的北面退路。不过明军的大宝船、如果要进入这条支流,可能会碰到浅滩;只能时刻保持在江心航行,或许才不会搁浅堵塞河道。
陈瑄临时决定,派沙船和艋冲战舰进入那条支流。
另外在南面入海的湄公河,从出海口到金边城,河流在地图上形成了一个很大的半圆形状。如果明军能控扼这段河面,就能完全对真腊军主力形成包围。
不过这样的事似乎不太现实,只因河段太长了。按照施进卿提供的消息,这个半圆估摸着直径有三百多里;远远超出了官军的兵力控制范围。因此陈瑄只派了一队偏师,以寻机攻击真腊军的后侧。
陈瑄反复推测,认为真腊军主力还是能逃掉。只不过突袭的战机就在眼前,他若不试试、便无法甘心。
昨天真腊满刺加联军,从海上突袭明军,自以为明军没有准备。结果陈瑄伏击反攻,打了敌军个措手不及;在这双方刚刚交手之后,军情真相还笼罩在迷雾之中,有些荒诞的事情、或许便隐约有了可能。
战争的迷雾,不就正如眼前的大雾弥漫吗?
……天还没亮,真腊人的哨探、发现了前江上的大批敌船。哨探跑进了中军所在的一个村子里,声称有紧急军情要禀报主帅,得以在一个圆形的草棚房屋里见到了安恩。
两个皮肤黝黑的小娘抱着衣裳,蜷缩在毛毯上。她们对于忽然闯进来的军士很吃惊,而且当地的村民都没怎么见过世面,村姑们看起来十分害怕。
英俊的安恩光着身体坐起来,神情疲惫、睡眼惺忪地问道:“发生了甚么事?”
军士将前江上的情况说了一遍。安恩起初似乎觉得在做梦,等稍微清醒了,他便有点不信:“联军海军昨日才突袭了明国人的船队,明国战船怎会出现在前江?难道大将军他们没得手,可是明国人也不会来得那么快……”
报信的军士反复解释,还要找别的人作证,因为看见庞大战船的人、不止他一个。
这时安恩才大概相信了。
安恩意识到了事情有点严重,他急急忙忙地从毯子上爬起来,寻找他扔得满屋子都是衣物。他一边急着穿戴,一边说道:“去传令,叫将军们到大帐听命。”
两个村子里的小娘急忙问他,要到哪里去、能不能带她们走。安恩有点不耐烦,但还是吻了其中一个小娘的额头,告诉她在这里等着,自己办完了大事就来找她们。
真腊贵族和大将们,在中军营中吵闹一片。事情太突然了,大伙儿还没搞明白、西贡湾海面究竟发生了甚么事;目前人们唯一知道的情状,只是明国海船进入了前江,正在向真腊军大营附近靠近。
有个贵族几乎喊破了喉咙,大声要求安恩立刻下令,全军化整为零、立刻向西北方向跑路,先跑了再说。他简直是在胁|迫安恩一般,让安恩十分不舒服。
“冷静。如果刚听到明军的风声,你们就想逃跑,这怎么行?”安恩失望地看着那个贵族说道。
另一个人建议道:“我们应该马上派人,去打探前江支流。那条河离我们太近,万一明国人从这条河过来,我们的侧背就有危险。如果发现敌军,我们应该赶快退走。”
安恩同意了这个建议,马上就派亲卫、带人去西边探视。
还有一些贵族争执起来了,但在安恩看来、都是些无益的争吵。
其中几个人认为,明军的主要兵力、确实在同奈河对岸的几十座军营里。基于这样的猜测,他们便认定,敌军会在同奈河、前江的交汇处,利用船只渡河攻击真腊军。
而正在讥讽他们的贵族,则觉得敌军的海船动静蹊跷,开始怀疑:陆上的明军主力是个骗局!
就在这时,一个头发胡须花白的老头站了出来。安恩等人看了一眼,便认出老头是国王使者、吴哥城佛经与史书的掌管官员、王室寺庙的主持。
国王使者的言论,同样让安恩既不舒服。因为国王使者的口气很大,说话又慢,叫人觉得他分不清轻重、只顾表现自己的智慧。
使者说道:“今天一个早上的光阴,非常重要,安恩将军一定要慎重。或许这将决定真腊王室的前程、乃至南海(海洋在真腊国的南边)无数国家的命运。”
安恩不想得罪这样的人物,他强忍着不快,点头称是。接着安恩立刻抬起双手,示意众人安静,果断地说道:“马上召集军队,带上精锐象兵。我们到敌军大营对岸列阵,阻击敌军渡河,将立足未稳的敌军赶下同奈河!”
先前试图“胁|迫”安恩的贵族,马上疯狂地叫嚷道:“不要忘了,我们的策略是诱敌深入、拖垮明军。你在擅自做主!”
安恩大怒,盯着那贵族道:“我是将军,就由我来作主,否则我要听你们在这里争吵一整天吗?况且现在的情状尚不清楚,我们正应当先稳住阵脚、摸清状况,而不是轻举妄动。”
那贵族还想说甚么,安恩立刻不耐烦地开口大声说话、堵住他的嘴:“你如果不服,可以带着自己的追随者离开。但是等待你的,必将是国王的严惩。”
终于没人说话了。
于是安恩下令各营聚集兵力,并亲率精兵强将东出,前去控扼同奈河岸。
一番准备和调遣之后,太阳已经从地平线上升起了。雾气仍未散去,通红的太阳周围、笼罩着一层蒙蒙的光晕。
同奈河西岸,到处旌旗林立,刀兵明晃晃的。敦实高大的象兵,有些焦躁地踱着大脚,时不时发出号角一般的低鸣。精锐象兵皮糙肉厚的皮子外面,还披着一层硬皮甲,可谓是刀枪不入、弓弩不透,一向是冲锋陷阵的能手。
没一会儿安恩在河边上,便亲眼看见雾气蒙蒙的对岸,许多明国士兵在聚集了。他们的陆军似乎正在等待战船来接应。
安恩的心情,逐渐从清晨的慌忙震惊中、镇定了下来。
然而事情好似并不朝他的想法进行,没一会儿又有了意外军情。探子来报,北边的同奈河支流上,发现了明军的战船。
安恩觉得那边只有船,陆上没有军队。他谨慎地专门问了一句,果不出其然。
身边的贵族提醒道:“船上可能装了兵马。”
安恩立刻又很痛快而果断地下令:“命令左翼北上,增援北边河岸。叫躲在大营里的贵族们,带着自己的人去北边。”
过了没多久,只见对岸的敌军人群,陆续上了一些船体不大的平底船。看样子,他们很快就要登岸强攻西岸。
安恩大喊着叫侍卫去各营传令,让诸将整顿兵马备战。
大明春色 第八百九十一章 事不如愿
河岸有宽近两百步的沙子淤泥滩地,安恩亲自在滩地上走了一圈,有时候小腿能陷进去大半,他得使劲才能把腿脚从河沙和淤泥里抽|出来。如果人们在这滩地上行走跋涉,显然会十分艰难而缓慢。
这里必将是明军的葬身之地。
安恩已经把大量弓|弩兵、布置到了最前方,抵近河滩地。一旦明军人群坐船登岸、陷在这滩地上;安恩率领的弓箭手便会持续不断地放箭,对那些行动缓慢如待宰羊羔的敌军、进行无情的射|杀。
太阳升起之后,雾气消散得更快,视线也愈发清晰了。安恩清楚地看到,对岸许多明军士兵,正在往平底船上聚集。他有点激|动,非常期待起来。
至于北方的另一股明军船队,安恩暂时不想多管,他此时满脑子都是眼前的胜利,已经有些迫不及待了。
这时,停泊在河心无法靠岸的大海船上、传来了动静,一阵阵号角声响彻在清晨的大地。安恩定睛观察,发现一艘大船上在换旗帜。明军海船早已下了风帆、桅杆光秃秃的,因此他们在改变旗帜时十分明显。
安恩不明白那号角声、与旗语的意思,也没有真腊人能懂。每一支军队的旗鼓信号,都是他们自己定的,各不相同。
过了一会儿,在河中间列成一排的好几艘大船上,陆续响起了密集的鼓声。听起来是一些小鼓,声音不大,人离得稍远、便只能隐约可闻。不过节奏很快,快速的敲击,让人怀疑、擂鼓的人只是在拼命地乱捶。
紧接着那船舷下方,忽然开了一整排的木孔,许多黄灿灿的东西从木孔里探出了头。安恩顿时觉得有点不妙,人总是在畏惧不太了解的东西。不过他也很快猜测到、那是火器,西边回回教门有些地方、也在使用火器。
“轰、轰!”两声迅雷般的巨响传来。少顷,那些大船的侧舷上,一排排的火光闪耀,密集的炮声开始轰鸣了。
在安恩听到声音、回头观望军阵时,炮弹已经打进了真腊军的弓箭手大阵中。他不知道发生了甚么,只见人群里到处都在骚|乱,就好像千军万马忽然遭受了巫术的诅咒,人们惊慌失措到处逃奔。
震耳欲聋的炮声很快停止。空中依然喧嚣不已,随之而来的是河岸上的真腊军大阵、无法消停的惨叫与喊声。大阵里嘈杂混乱,不可开交。
安恩的脑海里一片空白,一时半会还没从极大的内心反差中回过味来。他的脚下,忍不住后退了几步,震惊地观望着白烟弥漫的大船轮廓。
他呆呆地盯了好一阵,这才转身急急忙忙地离开河滩。身边的随从,立刻紧张地前后护着他。
真腊军弓箭手都在往西退走,人们忽然朝一个方向无序地涌去,一下子人群变得很拥挤了。大阵上人声喧哗,吵闹声“嗡嗡”一片。弓箭手阵型的后面,那些战象也被雷鸣般的炮响吓到了,调头想走,驯象人正在制止大象。
安恩走回军阵,终于回过神来了,他大喊道:“下令各部不要惊慌,先稳住阵脚,排队后撤!”
然而情况似乎比较糟糕,侍卫去向各地贵族头人传达军令之后,混乱的形势仍然没能好转。一时半会儿安恩也没有好办法。
就在这时,安恩突然看见,摆开很宽阔的人群里、一下子出现了长串的泥土与血雾。有甚么东西以看不清的速度、迅速在地面上弹跳穿梭而过。
刹那之后,身后的河面方向,才传来轰鸣的炮响。军阵上被击穿了一条条长串血路,一些人倒地了,周围的人惊恐地大声叫喊,到处乱窜。恐慌与溃乱的气氛,被那些胆小的人、如瘟疫一样在军队里传播开去。
本来有些比较勇敢的真腊勇士没被吓住,仍然稳在原地;但那些奴隶、一些无能头领的懦弱士兵,乱跑拥挤,把真腊军的所有军阵都挤得七零八落。
又是一阵炮击来了,敌军的火炮能调整远近。这次的炮击轰向了真腊军的纵深。一枚铁弹擦着象兵的侧面,撞碎了一个士卒的头颅,血溅空中。那象兵受到了极大的惊吓,忽然发起狂来,开始撒腿往西猛冲。
附近都是混乱的人群,那象兵很快就撞倒了人,沉重偌大的大象脚掌踏向地上的士兵,那边顿时传来了一声嘶声裂肺的悲惨大叫。
安恩憋了一肚子气,他连敌军士兵的面也没见到,麾下的大军就成了眼下这乱糟糟的模样。这仗打得,是要多憋屈、有多憋屈。
然而事情已经变成了这样,安恩也无能为力。安恩便赶到自己的军队中、那都是他从自己的领地召集的人手,他便带着人往大营方向撤退。只等到了大营,远离了明军的舰炮,他才好派人通知各个贵族、头领,约束军队重新整顿。
战役好像还没有真正开打,但真腊军已经损失惨重。
安恩带着自己的军队,一路向西撤退时,在地上到处都能看见尸体、以及惨叫呼救的受伤的人。不仅有遭受舰炮炮击而伤亡的损失,还有许多被大象和自己人踏死踩伤者。
刚一早上的工夫,真腊军的损失必定还远不止于此。因为大军溃乱了,会有很多人逃跑。特别是那些奴隶兵,逃走之后短时间抓不回来。
大多乱兵,或许最终也能重新聚拢,但需要时间。近期真腊军的军力,必会受到极大的削弱。
安恩回到大营,立刻派遣出大量的侍卫和亲兵,去寻找各部将领,叫他们聚集整顿军队。
然而事情再次未能如愿。
据报北面的同奈河支流上,明军已从船上登陆,正在向南进发!一些贵族听到消息,根本不在大营里停留,丢下了帐篷粮食等各种辎重,径直往西跑了。
安恩焦急地在大营寨门口观望时,看见国王赐予的军旗、竟然脏兮兮地在地上,旗帜上面全是脚印。安恩怒急攻心,站在地上破口大骂,直骂那些贵族和部落头领,胆小如鼠懦弱无能。
他在大营里整顿人马,好不容易才召集到了几个贵族、愿意听候他的号令。大伙儿聚兵一处,决定先向西撤退、脱离战场。
事到如今,安恩即便不想逃跑,暂且也只能如此。
众军丢弃了大部分辎重,帐篷也来不及收拾,众将便带着剩下的步兵与象兵,往西北方向转进。他们需要向真腊国的第二大城金边转移,在那附近渡过湄公河;然后才能往洞里萨湖地区撤退,并得到真腊国吴哥城核心地区的人马接应。
但是还不到中午,安恩的军队就遇到了明军。估摸着那些敌军陆兵,便是从北面同奈河支流登岸的、终于截击到了真腊军一部。
明国人没有骑兵,好像赶着来追击,也没有那骇人的火炮。
安恩麾下的贵族建议,大家就此分散,各自逃跑、到了金边城附近才再次会合。如此一来,敌军步兵拿大部分真腊军将士、也没啥办法。
不过这办法当然不是最好的,如果军队在战败后各自跑路,那些奴隶士兵会趁机逃亡。到时候真腊军主力回到王城时,恐怕连一半人都不到了。
安恩亲自上前观摩敌军的阵容。但见稻田和灌木林之间,那些敌军成一股股长龙般的纵队。全是步兵,没有辎重,人数也不算多。
身为真腊国有名的勇士,安恩从来不是个犹豫不决的人。他果断地决定:“我们应聚集军队,将这股追兵击退。然后传令各部,召集人马,制止溃逃。这样我们至少会极大地降低损失。”
还在追随他的几个贵族,早已被闻所未闻的阵仗吓破了胆。他们认为真腊军不是明军的对手,一路跑到这里,士气也很低落,不应该马上再进行战斗。
但安恩觉得自己以数倍兵力,击退敌军追击希望很大。他果决地下达了军令。
于是没一会儿,有个贵族趁安恩不注意,偷偷带着自己的人离开了。
安恩十分生气,但并未因此改变自己的决心。他的眼睛里全是血丝,两只眼睛看起来都红了、非常可怕。他的情绪激|动,没能控制好嗓音,声音也因此有点嘶哑地叫嚷道:“俘虏到敌人,全部活活鞭|打到死,一定要让明国人付出代价!”
他亲自到各队中鼓舞士气,并下令人们聚集成军阵。一番整顿之后,安恩总算得到了数千人的阵型。他们选择了一片缓坡,后面山上是树林。真腊军便在这里列阵,准备反击从东北方向陆续过来的敌军纵队。
弓箭手在最前面,接着便是仅剩的十来头战象,步兵则部署在战象后面。安恩采用了真腊军熟悉的进攻方式,先用弓弩射|杀,然后以象兵冲阵,掩护步军前去厮杀。
安恩麾下本是真腊国的陆军主力,原先庞大的军队、却只剩下眼前的数千人可用。他决心在此地,挽回自己的尊严。
大明春色 第八百九十二章 荆棘之路
此地地势一片平坦,偶有山坡也很平缓。然而水网极多,附近还有大量水稻田和灌木林,对于军队来说、地形并不利于大规模行军。
明军多路纵队,陆续从一片稻田之间的小路过来,距离敌阵不到两百步的地方、方才停止了前进。将领下令各队以横队组织方阵。将士们不断排队,逐渐组成了扁平的方阵,只有横面够宽、才不会被敌军步兵包抄。
旗帜在各队中间飘荡,大多是写番号汉字的旌旗。不一会儿,一面蓝底黄|图的日月团龙旗移动了过来。
接着一个面目严肃、身材精瘦的中年将帅,手按刀柄走到军阵前方。队列中的将领们都抱拳称:“林指挥。”此人便是海军指挥使之一的林子宣。大概是海上的伙食不太好,常吃冷食,海军武将们很少有胖人。
猜你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