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春色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西风紧
可惜如今的鞑靼不够强盛,没法重新打回集庆路,马儿哈子心中隐隐有些失落。
马儿哈子转头看了一眼,忽然问道:“哈图跟我们出来了吗?”
随从答道:“刚刚还看到他了。”
马儿哈子张望了一阵,街面上全是人,也就作罢了。只等哈图自己寻路,回到会同馆。
……哈图是科尔沁部落有名的勇士,善于摔跤、骑马、射箭。大伙儿的想法都差不多,不过马儿哈子是蒙古国宰相之一、要镇定得多;而哈图却不一样,他除了想,还打算干。
凭自己的勇猛和力量,对敌人“部落”中的人干点出格的事,并不算甚么。何况,正如哈图进京那天、自己说过的“明国人高兴还来不及,不得把我们当爷爷一样供着”;今早上丞相已表明态度,阿鲁台愿意称臣接受册封,明国人能那么小气?
哈图离开了大街,在到处走了一阵,周围的人都用稀奇的目光打量着他,却似乎没人怕他。好像是一群没有见过虎狼的绵羊。
他见到一条人少的小巷子,便走了进去。过了一会儿,只见一道门里走出来个年轻妇人、提着个竹编篮子。哈图只瞧那妇人的脸脖肌肤白净,便动了心,可惜妇人穿得太严实、看不见身段。哈图打算先试试,不行再换一个更好的,反正遍地都是猎物。
妇人站在门边,也是好奇地瞧着哈图,似乎要让他先过去。
但哈图走近了,便笑了一声,猛地径直扑上去。他的手掌立刻捏住她的嘴,然后一手将她轻巧地提了起来。他一脚踢开那道门,便大摇大摆走了进去。妇人伸手乱抓,哈图忽然放开她,一巴掌“啪”扇了过去,骂了一声。那妇人尖叫起来。
“闭嘴。”哈图生气地骂道,然后转身把门关上了。那妇人应该听不懂,犹自哭喊着甚么话,双手捂着脸颊,坐在那里叫唤。
哈图上去一手捂住她的嘴,一手便抓住了她的胸襟布料。那妇人立刻伸出双手、用力拽住哈图的手腕。
就在这时,哈图听到了一个男子的愤怒喊声。他抬起头时,便见到一个头发束在头顶、在他看来很瘦弱的汉人。那汉人手里拿着把菜刀,瞪圆了双目冲了过来。
哈图放开妇人,身体前倾盯着拿刀的汉人。汉人冲过来就砍,哈图轻松地一手抓住了他的手腕,然后用肩膀一顶,便将汉人扛起来,往前一扔。
“扑通”地一声,汉人狠狠地摔在地上,刀也掉了,痛得在地上大叫。汉人挣扎了一下,想爬起来去捡菜刀。哈图见状唾了一口,正想冲过去,旁边的妇人去伸手拽住了他的脚,趴在地上摇头讨饶。
“这般弱的人,怎能占有漂亮的女人?”哈图嘲笑道,但他马上明白妇人听不懂,便一脚把她踢开。
前面那汉人连滚带爬地按住了那把菜刀。哈图已跳将上去,恼怒地伸手捏住了汉人的脖子,然后猛地往前一掷,汉人根本没反应过来、便如贴地飞了出去,脑子“咚”地一声撞在石阶上。
这时,木门被撞开了,门口传来了呵斥声。哈图回头一看,两个穿着布衣、好几个穿着花里胡哨锦缎的汉子冲了起来。那些人是官差,腰间还带着刀。
“唰唰”两声,官差抽出了腰刀。一个穿着蟒袍锦缎的人伸手、按住了一个握刀的官差,说了一句汉话。蟒袍人把自己的刀解开了,两个握刀的官差见状把刀扔了,三人很快展开,缓缓向哈图围了过来。
哈图盯着他们冷笑了一下,情知这些官差不敢用兵器、怕伤了他的性命,没法向上边交代。而那妇人已爬到了石阶边,在那里哭喊聒噪,让人十分烦躁。
“啊!”一个官差大吼一声,向哈图扑了过来。哈图的上身忽然一矮,张开双臂抱住来人的腰,然后身体往上一撑,将那人掀翻过去;让那汉人摔个狗啃泥,倒着着地。另一个官差已从侧面冲过来,抱住了哈图的腰。哈图反抱一扭转,那人下盘站不住,人便被甩起了半圈。
这时蟒袍人从后面一脚踢到哈图的膝弯,痛得哈图大叫,抱住的人也落地了。接着蟒袍人挑了起来,用手肘猛击哈图的肩胛。哈图“哇哇”大叫,想转身对付蟒袍人,但怀里这汉子抱着他的腰不放,让他的行动十分笨重;而蟒袍人一直在绕背,哈图没法捉住那人。
哈图心头一急,便怒不可遏,拿手肘和拳头招呼抱着他腰的汉子,打得那汉子在他怀里大声痛叫。其中一记肘击力量很大,打得那汉子的肋骨几乎都断了,可汉子居然仍未放手,像粘住了一样。
一开始就被掀翻的汉子又过来了,猛|撞哈图的身体、想把哈图扑倒。哈图的膝弯发痛,但仍然稳住了两个人的拖拽,跨腿站住了。
“啊!”蟒袍人从后面用膝盖、猛|撞到了哈图的膝弯,哈图痛得整条腿像断了一样,一时没使上劲,单膝跪了下去。三人顿时趁机把他按翻在地
后面那些带刀官差把麻绳拿了上来,一群人才制住哈图,将其捆绑结实。
有个官差走到了哭泣的妇人跟前,蹲下去察验地上的汉人男子,官差转过头来,摇头说了一句甚么话。蟒袍人听罢对着哈图吐了口口水,掀了他一把,眼睛里仿佛要冒出火一样。
哈图挣扎了一下,转怒而笑,用自己的话说道:“三个人一起对付我,仍有两个被打得半死。那边死个汉奴草民,过一阵子,你们还不是要把我放了,还得给我赔礼道歉。”
再看那妇人,虽脸上肿了没法看,可跪伏在那里撅着臀,衣衫撕烂凌乱的可怜劲,依旧十分诱人。哈图不舍地又瞧了两眼,只觉得这才是今天最大的遗憾。
不料有个官差武夫会说蒙古话,“你犯法了,事情没你想得那么容易,京师与草原上不一样。”
哈图听其发音地道,循声看去,仔细瞧了一番:“你是蒙古人?”
那官差点了点头。
哈图“呸”地唾了一口,嘀咕一声“狼变了狗”,又鄙视地看了他一眼,说道:“赔她家一只羊嘛。”
蒙古人官差没有回嘴,默默地押着哈图出去了。
官差们把哈图押进了皇城正门,接着被送进了位于地下的阴暗监牢。那些人给他上了脚镣手镣,然后才解开了他的绳子,很是小心。哈图赤手空拳,力战明国精兵三武夫,这帮汉人都不敢大意。
哈图在牢里先是嚷嚷着要喝酒,过了一会儿又大喊要见马儿哈子。但狱卒们估计听不懂蒙古话,没人理他,当然也没人敢动他。他也只好无趣地坐在地上,等着马儿哈子把他要出去。
大明春色 第九百一十五章 完全不信
哈图被关进锦衣卫诏狱,指挥使张盛很快得到了消息。他也是马上明白,这事儿自己做不了主。
锦衣卫在洪武时期、有独立的刑讯缉拿之权,建文年间被削权,永乐初再次恢复各项司法权力、主要对象是达官显贵。但今日逮住的鞑靼人,是使团中的成员,锦衣卫哪能自己审问?
张盛想了想,便决定直接奏禀圣上。
锦衣卫负责守备皇宫午门,指挥使等人允许直接到奉天门,并负责这道御门的岗哨。但朱高煦平素基本不在奉天门办公,所以锦衣卫武将又得到了特权,可以进入西侧的柔仪殿。
张盛来到柔仪殿门口时,发现起码有十来个大臣在门口等着了,大概是要在此殿议事。
他向诸公抱拳见礼罢,太监曹福便走了过来、开始询问张盛来由。于是张盛便把鞑靼人哈图干的事、先对太监说了一遍。大臣们都在旁边,自然也听到了。
礼部尚书胡濙听罢,一脸烦恼,埋怨道:“那鞑靼丞相已经说了,阿鲁台愿意称臣受封。在这节骨眼上,怎又节外生枝?鞑靼人一向暴|戾,你们怎么不派人看紧?”
张盛道:“鞑靼使节住进了会同馆,并不是囚犯,咱们没道理不让他们出去。末将也叫北镇抚司专门派人跟着,可那个叫哈图的鞑靼人、私自离开了队伍,咱们分出人手跟过去时,他已经干了歹事。谁也不愿发生这样的事。”
张盛嘴上不承认,但心里也有些懊恼。他对此事还是麻痹大意了,提早就该更重视,多派些人手,说不定就没有今天的事了。
诸公也是议论纷纷。
话说是人命关天,可大明幅员广阔、发生死个把人的案件并不稀罕,放眼整个朝廷不算大事。然而这次的案件又牵涉到边关防务大略,众人都觉得有点棘手。
要是按律治哈图死罪,会不会影响阿鲁台臣服的大事?
人们说话之间,皇帝朱高煦步行进庭院来了,他的步子很大,身体看起来仍旧强壮有力。众人纷纷跪伏到砖地上,高呼“万岁”。皇帝朱高煦转头,做着手势道:“免礼了,都进来说话。”他说话时,看了一眼张盛,但未多言、先走进大殿去了。
朱高煦在他的大桌案后面入座。大伙儿还没说政务,胡濙就请旨,让张盛先说蒙古人的事。
张盛便将先前的话,再次叙述了一遍。胡濙等人随后便开始论述利弊,各有道理。
没一会儿,朱高煦便开口说话了,众人立刻面向上位听着。朱高煦的声音冷冷道:“不管是杨士奇的儿子,还是甚么蒙古丞相的勇士,杀人偿命、天经地义。”
张盛顿时留意到,西边那个叫连氏的宫人,把茶水洒到了几案上,正在转头看皇帝。她的目光充满了膜拜。就连张盛也呼出了一口恶气,心道:还是圣上决断痛快。
大殿上顿时鸦雀无声,安静异常。
朱高煦的目光在薛岩脸上稍作停留,接着看到高贤宁,说道:“稍后高寺卿负责处置此事。着张盛去审明案情之后,尔等便依大明律,严惩此贼。”
高贤宁站出来,与张盛一起拜道:“臣等领旨。”
又有大臣的声音道:“鞑靼正使马儿哈子,必定将以阿鲁台臣服受封为条件,为罪人求情。”
朱高煦道:“阿鲁台不愿受封就算了。短时间内,鞑靼人根本不可能诚心顺服,朕瞧他们只是权宜之计,咱们别报太大的希望。再说了,诸公相信仅靠宽容开恩、能争取来太平吗?反正朕是完全不信的。否则我大明二百万控弦之士,干脆卸甲回家种地罢。”
众人听罢,一起拜道:“圣上英明神武。”
朱高煦道:“礼部派人去慰问苦主,把丧葬费和抚恤钱给了,好生说些好话。甚么鞑靼人、瓦刺人的臣服根本靠不住,诸公还是先顾着自家子民罢。”
胡濙道:“臣遵圣旨。”
张盛看殿中站的多是九卿大臣,猜到大伙儿要议军政大事,他便抱拳道:“臣即刻去办圣上吩咐的差事,请告退。”
朱高煦挥了一下手。
张盛跪拜叩首谢恩,退出了柔仪殿。
他到了午门,吩咐手下去苦主家,拿口供证词。接着便径直去了洪武门那边,找到一个蒙古校尉,一起进了诏狱里的一间署房;随后下令把哈图带出来问话。
因前朝是蒙古人建立的元朝,大明开国方数十年,对蒙古人还算比较熟悉,甚至军中都有归顺多年的蒙古兵、边军里最多。张盛此番问话,连翻译的通事官也是不用请的。
没一会儿那哈图就被押解上来了。通过蒙古军士的翻译,哈图问了一句话,是不是要放他走了?
张盛没有理会,径直问道:“你今日是不是闯进民宅,杀了人?”
哈图痛快地承认了,就好像承认他许久没洗澡一样轻松。张盛做了手势,一个校尉便拿着已经用两种语言写好的供词,走到哈图跟前。校尉抓起哈图的手,在小匣子里一按、又在纸上按了一下。
张盛见状说道:“审完了,带下去罢。”
哈图通过蒙古军士问道:“为甚么不放我走?我要见马儿哈子丞相。”
张盛皱眉看着他,说道:“见不到啦,你最多活不过三天。你杀了人,很快就要被处死。”
哈图大急,将铁链挣扎得“哗啦”直响,“阿鲁台要与明国和好,你们不想阿鲁台接受册封吗?你们不怕边境不宁吗?”
张盛心有火气,口气冷冷地说道:“几年前,你们阿鲁台才被打得遍地跑,而可汗如丧家之犬、也被瓦刺杀了,你忘得挺快哩。想打咱们奉陪。”
周围的校尉军士们都哄笑了起来。
哈图又道:“你们这些人大胆!我要见马儿哈子丞相,要见胡濙。”
张盛抱拳向北面道:“圣上金口玉言,杀人偿命天经地义!带走。”
哈图被拖到了署房门口,他真急了,嚷嚷道:“我赔偿十只羊!”
张盛听完了翻译,一脸凶相地盯着哈图道:“一万只羊也没用,你去|死。”
等了许久,去案发地的校尉回来了,拿到了苦主妻子的口供。张盛又拿了一份证词,叫今日逮人的锦衣卫将士们签押。三张纸一收,张盛起身离开,准备亲自送去大理寺,事情就算办完了。
……下午,会同馆发生了小小的骚乱。一众鞑靼人,被阻拦在了大门内。他们听说哈图被逮捕了,起初说要见礼部官员,守卫声称替他们去请;后来礼部官员久久没来,鞑靼人又要自己去礼部衙门找人。明军守卫怕他们闹事,便挡住了大门,不准他们外出。
长安右门外的会同馆内,还住了多国使节,有满刺加人、爪哇人、真腊人、暹罗人、日本国人等等。大伙儿听到吵闹,都在各自住的院子门口瞧热闹。
这时礼部尚书胡濙,终于亲自来了。随行的通事官,便用蒙古话劝说着一众鞑靼人。
过了一会儿,马儿哈子从院子里走了出来,呵斥住那些鞑靼人。接着马儿哈子上前与胡濙相互见礼。
问候罢,胡濙说道:“蒙古国使团中,有名哈图者,今日上午巳时初,于大中桥北民宅犯案。私闯民宅、奸|淫未遂,流三千里;杀人,斩;打伤官差,斩。证据确凿无疑,大理寺断案,依《大明律》,数罪并罚,车裂。首领驭下不严,本应鞭挞惩戒;因首领乃来访使节,我朝宽待来使,酌情免之,以全贵国之颜面。”
诸国来使中,不少人都听得懂汉话,大伙儿听到这里,出来观摩的人更多了。人们都似乎在观望,鞑靼人如何收场。
马儿哈子哀叹了一声,用汉话道:“哈图乃勇士,未能死在战场上,却束手就擒被分尸于他乡,实令人痛惜。劳请胡尚书上奏皇帝,法外开恩,免其死罪,令其父母妻儿相见。”
胡濙作揖道:“这就是圣上的意思。”
马儿哈子又道:“哈图初到大明,不懂规矩,杀了一个庶民,朝廷何不以大事为重、以诚待我?”
胡濙好言道:“汉人性命,不分士庶,但为皇朝社稷赤子,皆同等重要、绝不容辜杀,即便是本官杀了百姓,照样要偿命。这不是一条命,而是大明君臣对亿兆族人的许诺,攸关国家根本,无法通融。望正使明了,本官待正使以诚,此事实在爱莫能助。”
他说罢,看着马儿哈子道:“咱们还能进去谈吗?”
过了一会儿,别的鞑靼人也大概明白,大明官员拒绝了求情,会同馆大门口再次吵闹起来。一些鞑靼人愤怒异常,挥着拳头喊叫着甚么。
通事官翻译了一些话,俯首在胡濙耳边告知,胡濙才知道内容。那些鞑靼人要求立刻回草原,不再与大明和谈了,以免再次遭人屠|戮。
胡濙无话可说,但他没有离开,因为马儿哈子还站在对面。胡濙便沉住气,等待着马儿哈子的回应。
大明春色 第九百一十六章 借道
马儿哈子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仿佛正把甚么无形之物、硬生生吞进了肚子一般。他抬起手,制止了吵闹的鞑靼人,又用汉话对胡濙道:“胡尚书里面请。”
胡濙顿时回应道:“请。”
一行人便进了鞑靼人住的院落里,锦衣卫校尉在大门口、客厅门外都安排了人。胡濙则单独与马儿哈子走进客厅。
做了那么多年官,对北方的事情、胡濙心头非常清楚。
从洪武到武德年间,明军与北方的蒙古诸部,发生过的大小战役无算,官军多次深入草原、奔袭蒙古诸部。但大明历任皇帝执政期间,都不只是动粗,同时也在试图与蒙古人打交道;连太祖皇帝也多次遣使北上。
朝廷没有办法,明军不可能占领草原,也没有办法把他们一网打尽,因此惯用手段是剿抚并用。战略更是几经改变,甚么法子都用了。因此这次阿鲁台遣使来朝,胡濙是很想有点作用的。
圣上所言颇有道理,鞑靼人并不会那么听话,也可以预见到、鞑靼诸部还会反叛。但阿鲁台是鞑靼诸部的一个核心人物,他若愿意受封,至少在名分上、鞑靼人开始向大明建立的礼制靠拢,局面就有了进展。
入座之后,胡濙便说道:“阿鲁台是部落首领、蒙古国枢密院知院,并非蒙古国大汗,接受大明朝廷册封,并无甚不妥之处。朝廷封其为王,虽是大明的王爷,但也能为阿鲁台的身份名望增色不少。”
马儿哈子的汉话口音很特别,不过竟然挺容易让人听懂,“阿鲁台知院正有此意,愿与大明缓解关系。可没想到大明严厉对待我等,敌意毫无减少。”
胡濙回应道:“本官看来,无论在任何地方,杀人、奸|淫、对抗官府,恐怕都是重罪。大理寺处置哈图,不过是华夷同等对待,故使者不必有太多顾虑。”
他停顿了一下,又不动声色道:“我朝使节曾在草原上被扣押、杀害,但今番你们来使,朝廷并未泄愤报|复,仍以外国使节礼仪招待。使者为何还有敌意之说?”
马儿哈子无话可说,他沉吟了一会儿,道:“阿鲁台愿意接受大明册封,并与大明和睦相处。不过,还请大明准许哈密国的鞑靼人、借道返回部落,并确保其安危。”
“甚好。”胡濙点了点头,“三日之后,本官定给予答复。阿鲁台既愿接受朝廷册封,则为大明之臣,他的部属便不再是大明的敌人,此事多半没有甚么问题。”
马儿哈子起身作礼道:“那我静候胡尚书回信。”
胡濙见状,只好跟着站了起来回礼,然后告辞。他有点意外,回过神来一想,马儿哈子似乎只关心哈密国那些鞑靼人,说完就不愿意再谈别的了……
鞑靼人哈图的罪很重,案情却极其简单,几乎不可能有甚么错漏。又因是御批的案件,官府办事挺快,隔了一天,哈图就被拉出了诏狱。
在锦衣卫将士和大理寺的差役押解下,哈图被装在囚车里,沿着大街往正阳门而去。大理寺判的是车裂,便是活生生分|尸,需要比较宽敞的地方,因此行刑在正阳门外的大校场。
围观的百姓非常多,许多人一路从内城跟到大校场。官吏差役们摆开了排场,陆续又把行刑的马车也赶来了,不过时辰未到,大伙儿便在大校场上等着。
随着时间的推移,闻讯前来围观的百姓越来越多,此地就好像正在举行甚么大典一样。又过了一阵子,苦主家眷也来了,官吏还让一个妇人上前确认哈图的相貌、再次验明正身。
接着哈图从囚车里被拉了出来,锁在了五驾马车之间,他在地上奋力挣扎,将厚重的铁链挣得“哗啦”直响,仍在大声叫喊。但人们都听不懂他的话。
人群里一片嘈杂,有些人听说了内情,有些人不知道、就在那里听好事者解说。
有个穿着长袍、戴着方巾的人垫着脚观望了一阵,对周围的人说道:“那鞑靼汉子孔武有力,要是在前朝,如此凶悍的鞑靼人杀了个把人,根本不算事。”
不远处另一个人附和道:“顶多赔只羊了事。”
戴方巾的摇头道:“此人瞧起来,大小是个头目,能赔你个鸟。他会说,是你先砍他的,没杀你全|家就算好人了。”
刚才搭腔的人道:“不是说,那厮想淫|辱民妇?”
戴方巾的人冷冷道:“这种事儿更不算事,那会儿定说是汉人的荣幸。”
众人纷纷骂了起来。
戴方巾的又道:“不比不知道,还是大明好,宝座上坐着自家人,道理是要讲的。”
人们嘈杂着附和,有人问刚才侃侃而谈的“方巾”是不是姓朱。这时一个声音道:“据说鞑靼人的酋长阿鲁台,这回想臣服今上,今上却也没惯着,径直叫官府判了个五马分|尸,正是大快人心。”
戴方巾的人说道:“今上马上得天下,你不想想如今的年号,一个‘武’字,在太祖之后,轻易敢用?这年头胡人与大明过不去,官军不打得那些宵小之辈叫爹。”
过了一会儿,先前搭腔的声音又道:“说来也是怪哩。京城里隔三差五就嚷嚷捷报,官军海师在南边都打到一万里外了,圣上是东征日本,北伐鞑靼。好几年下来,咱们也没觉得赋税重了、日子也没变得更难过。”
方巾道:“何止?咱们在京师平日瞧习惯了,可你们回头想想武德初、市井是啥光景,时间稍长就不一样了。如今京师城外大江两岸的码头,那些船密的,以前有这么多吗?现在谁还用大明宝钞,武德新钱怕是拿着更稳当罢?我还听说,各地官仓都在扩建,将来要填满了粮仓,那些地方的人就算七八年颗粒无收、也不愁吃喝的。”
人们好奇地问道:“朝廷哪来的那么多粮食?”
方巾被一大群人的目光关注着,一时间甚是兴|奋,仿佛自己变得受人敬仰了一般。他便吹嘘道:“我在茶馆里听说的,官军在日本挖银山,在西洋挖金子,又把火器丝绸瓷器卖给很多番邦,然后买他们的粮食、蚕茧、皮子、矿砂,用宝船运回来。”
百姓们听罢,虽然东西不是他们的,而且不知道传言真假,但大伙儿听着也是高兴。有人一时兴起,便嚷嚷道:“今上万岁,太平日子长久得好。”
不知谁问了一句,今上是怎么做到的。然而如此复杂的问题,围观看热闹的人群里、便无人能够解答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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