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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春色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西风紧
走到了那扇丝绸绷面的屏风旁边,阿莎丽不禁又回头看了一眼。朱高煦仍然坐在那张书案后面,此时他身边没有人,阿莎丽忽然觉得他给人一种孤独之感。
最近阿莎丽偶然见到朱高煦,觉得他总是在思索,常常有点走神。她不知道他究竟在想什么,但直觉他在想一些十分深奥繁杂的事,否则无须如此。
又想起刚才的事,阿莎丽确实只是想方设法为了她与王子的安危;可如果朱高煦刚才要了她,如同那些见过她的蒙古贵族一样热情冲|动,阿莎丽忽然醒悟、自己并不反感。
朱高煦利用过她、迫使脱火赤犯错,阿莎丽一度十分愤怒和警惕,不过她渐渐地,又开始有些接受朱高煦的为人了。他那叫人畏惧的平静之下,让妇人感觉不可控制的复杂心思;而温和的话语、怜悯的眼神中,又让阿莎丽相信,他或许确实有一些深远而充满同情心的抱负,并非一个冷血无情之人。在这尔虞我诈的世上,他那样的人才能成事罢?总之这是谜一样的矛盾男子,与本雅里失汗完全不同。
走出房门后,阿莎丽想起了阿鲁台、那个曾经很宠爱自己的长兄,她顿时心情笼罩在失落中。以前阿莎丽是众人围绕的人,而今她感觉自己好像已经不重要了。
已经入冬的北平,外面的空气很冷。不过此时的草原,恐怕更加寒冷,已然是冰天雪地。





大明春色 第九百四十四章 结下梁子
此后每日,朱高煦便在旧院中堂里坐值,听边将们先后过来述职。
内容多半是拓宽了卫所城池城墙,修缮完备工事,或是开荒多少亩屯田,少数有抓获敌军奸细之类的奏报。将领们日常干的事大同小异,听起来相当枯燥。
不过大伙儿主要是要维持官府的运转,当然没多少有趣的事,甚至于没有波澜才算正常。边将们当然也不会自己把里面的一些龌龊说出来,只会绞尽脑汁想出一些干过的正事。
难怪乎唐代挺有能耐的玄宗,后来厌政、宁肯与一个卖木材的商人之女成日游乐。朱高煦还听说过,有的皇帝喜欢书法,也有喜欢木工的,还有人醉心花柳巷。忽然之间,他倒有些理解那些成为千古笑谈的人。
好在朱高煦并没有厌倦的感受,毕竟他有过朝不保夕生活匮乏的一段人生,对于现在吃穿不愁美人相伴的日子,甚是满意。就像太祖朱元璋,做过和尚和乞丐,饿死过家人,太祖荣华富贵之后便一直没有厌政,直到七十岁每天还要亲自批阅大量奏章。
于是朱高煦对于边将们的长篇废话,表现出了极大的耐心。他不仅会让将领们把话尽情说完,还会主动问一些细枝末节,比如有多少军籍的军户、实额几何,诸如此类的问话。
具体某个卫城究竟有多少军户,朱高煦并不关心;但是可以从将领们的回答里,大致了解此人是否能掌握治下的情况。当然如此也能让将领们产生一些直觉、认为皇帝在关注边关卫所,可以督促激励他们恪尽职守。
及至下午,今日安排述职的人都接待完了,朱高煦便离开中堂。他带着一行随从,步行走出了旧院,往附近的另一座院子而去。
北平的冬季十分干冷,今天是阴天,风不大、吹在身上寒意却是直透衣衫。起先朱高煦在屋子里不觉得,出来后才感受到,原来气温已经这么低了。
或是天气渐冷,外面的街道上显得有些冷清,零星没有几个行人。不过这座曾为元代大都的大城,现今的人口本来就远远比不上京师。原先大明太宗是准备迁都北平的,按照计划,迁都事宜中后期、会从南方强行迁去大量富户;不过很快迁都大事就中止了,迁徙人口的事也无从做起。
一行人走进院门,里面都是一些屋檐短窄的硬歇山顶砖瓦房。朱高煦来到堂屋,便见锦衣卫指挥使张盛迎出来,跪伏于地叩首。
朱高煦单手将他托起来,说道:“你来办,朕正好有空,旁观一番。”
张盛道:“臣遵旨。圣上里边请。”
进了中堂,张盛上前挑起一道帘子,朱高煦便走进了侧面的小屋。这屋子大概是存放工具仪仗的地方,不过此时已经收拾出来,摆上了桌椅,侍卫们还泡了一杯茶放在这里。
朱高煦坐下等着。
没一会儿,中堂内便响起了“哗啦”的脚镣声,隐约看见一个蒙古人被押进来。张盛的声音道:“把锁开了。”
有军士回应道:“是。”
朱高煦向侍立在旁的曹福递了个眼色,看向帘子、扬了一下下巴。曹福会意,轻轻掀开了帘子一角,朱高煦正好能看到那蒙古人。刚被解除锁链的蒙古人,此时正盯着张盛。
张盛也瞧着那蒙古人,说道:“明天就送你回到马哈木身边,所以不用再锁着你了。你也无须瞎琢磨,好生生等着咱们护送你回瓦剌部落。”
锦衣卫中有少量早已投靠大明的蒙古人,自然有人翻译成蒙古话,告诉那瓦剌俘虏。
瓦剌人通过翻译问道:“为甚么?你们真会放走我们吗?”
张盛道:“原先就答应过你们,圣上会释放宽恕你等。大明君臣都不会出尔反尔,自当说到做到。”
朱高煦留意观察那瓦剌人的神情,只见他有点庆幸,但喜悦之情并不明显,仍然有点凝重的样子。瓦剌人说了一番话。
锦衣卫校尉翻译道:“你们想让我帮你们办事,回去说鞑靼丞相脱火赤的坏话。”
张盛冷冷道:“尔等一旦回到草原,要说甚么、做甚么,咱们哪还管得着?但咱们相信,你会如实告诉马哈木所见所闻。事情真相究竟如何,马哈木自有计较。”
瓦剌人忽然以手按胸,向张盛鞠躬致礼。
翻译又道:“感谢大明皇帝与将军的宽容。”
朱高煦听罢,也认为这些瓦剌俘虏很幸运,确实该谢大明朝廷的宽容。他们攻击明军,差点将数百明军护卫、随军官员,以及鞑靼残部全数屠|戮,讲黑白对错,大明朝廷即便杀他们也没有错。但是朱高煦需要他们回去,让瓦剌首领马哈木相信鞑靼人的阴|谋。
张盛的声音道:“你叫那些瓦剌人都做好准备,明天一早就动身。咱们会派兵护送你们,先去大同府,再去东胜卫(呼和浩特)。然后走阴山南麓,去宁夏左前卫(包头)、右前卫(巴彦淖尔)。之后护卫官军便撤了,会给你们足够的干粮马匹,以便你们北上寻找瓦剌部落。”
张盛的叙述里,宁夏左前卫、右前卫这些河套地区的地方,是最近两年何福按照朝廷的意思、新设的卫。
原先大明九边,并未将阴山地区纳入直接驻守的范围,其中陕西北面的延绥防线、治所在榆林附近;阴山近处的东胜卫,也属于是前哨卫城。
这样的北防线,主要与长城有关,长城在陕西北面一段、便是向南凹陷回来的;这样的建造又与年均降雨量相关,古人是通过多年经验得到的知识。如此防线,考虑到了屯田和物资来源,是比较合理的防御思路。
但是朱高煦执政后,主要与兵部尚书齐泰合谋,不惜大力气重构了西北运输线路和屯粮设施,并将防线北扩,开始驱逐瓦剌人、进占整个阴山河套地区。
此谋属于积极进取型策略,目的是通过增大自身消耗,压缩北方游牧部落在漠南地区的生存空间。难怪瓦剌人攻打鞑靼残部时,根本不管明军护卫,他们对此时的大明朝廷相当不满,也不在乎是否得罪结怨了;因为何福去西北后,已经与瓦剌人结下梁子。
这时锦衣卫校尉用蒙古话,转述了张盛的意思。
看到瓦剌俘虏的神态举止,朱高煦顿时相信,事情大半是成了。
回到王府旧院时,天色已日渐黯淡。旧院之前几近荒废,平日只有负责打扫看守的奴仆,自然没有专门报时的人,不过看光线、此时差不多已快酉时。
朱高煦没有和后妃们一起用膳,又在前院里叫来了随行的勋贵和文武,君臣一同吃晚饭。
酒过三巡,朱高煦便开始与大伙儿谈论起来,他用随意的口气道:“考虑到北面防务,北平布政使司着实是要紧之地。”
“圣上说得是,当初太宗本想迁都哩。”邱福附和道。
现在朝中勋贵,除了建文旧臣瞿能盛庸平安等人,“靖难功臣”和“伐罪功臣”大多是在北平发家的武将,所以迁都北平的事,勋贵们大多是愿意的;但不迁都他们也没甚么不满。毕竟京师繁华,大伙儿又在京师重新置了产业。
不过大部分文官,显然是不想迁都的(燕王府一干文官谋士,因为站错了地位,在“伐罪之役”前后倾力支持高炽,武德初是最先被清除的势力)。朱高煦刚登基时,为了节省开支,便暂时中止了迁都各项事宜。当时几乎没人反对,便也是这样的道理。
邱福的声音又道:“这几年朝廷缓过劲来了,圣上还想迁都北平吗?”
朱高煦摇头道:“朕在黄河边上说过的话,将来繁荣得靠水运,外面海运、内陆河运。咱们大明属火相,却得靠水。大江下游是一处好地方,大江既连接许多内地水系,又离海面不远。以目前的帆船吃水深浅,下游很多地方都可以停靠海船,能建立不少港口。所以从长远看,此时不迁都可能更好。”
他想了想又道:“然而北平可以作为九边大部的中枢,若没有这样一个中枢城池,北面难免头重脚轻。因此朕正想升北平布政使司为北直隶,北平城为北京,作为大明辅都。在此地设置中|央官署,到时候咱们君臣北上巡狩,时不时就能来住一阵子。”
王斌笑道:“那敢情好,臣等与圣上相伴的日子更长了。”勋贵武将们都兴致勃勃地附和起来,赞成朱高煦这么干。
朱高煦说道:“回京后与大伙儿再商议。”
若不迁都、只设陪都,那确实省钱。现成的燕王府修缮一下就能作为皇城,无非再修几座官署、任命一些北直隶的六部五寺官员,与大规模迁都比起来便是九牛一毛。
待有了北平作为陪都,朱高煦之前设想的、九边东段兵制革新,也有了就地决策统管的机构和人员。
朱高煦的心头也慢慢舒畅了一些,事情千头万绪,他总算想法子慢慢理出了一条线来。




大明春色 第九百四十五章 沃土
辽东都司下面的将领们在述职时,朱高煦也陆续询问了有关兀良哈三卫的景况。这些边将要顾及自己地盘的安危,对不远处的兀良哈部落、多半是了解一些情况。
接着朱高煦又召见了住在北平的郭昂。郭昂是守御司北署驻北平的官员,之前赵王府长史与蒙古信使花童见面的事、便是郭昂密报到京的。
对于遥远的阿鲁台本部阿苏特部,甚至鞑靼科尔沁部,守御司北署很难得到太多消息。但是距离辽东都司不远的兀良哈部落,郭昂应该能打探到不少事。
如此经过多方察问,朱高煦才认定了兀良哈人鸡儿将军的说辞。便是兀良哈人与科尔沁部落之间、来往过密的事实。
朱高煦判断,科尔沁部已全面向朵颜卫、泰宁卫渗|透,科尔沁首领阿岱不仅与兀良哈人进行联姻,招收了很多这两卫的兀良哈人,还派了不少人在两卫之间的地盘上驻牧。(此时的兀良哈三卫驻牧地区,主要在黑龙江与吉林之间,以及大兴安岭东麓。)
曾经在“靖难之役”中,帮助过太宗皇帝内|战的部落,如今正在脱离大明,与朝廷离心离德。
朱高煦对此感到十分棘手,一时想不出挽回兀良哈部落的办法。
郭昂已经详细回答了朱高煦的询问,他正躬身站在前面。因朱高煦没有吭声,郭昂在御前也便不敢轻言,沉默着侍立在那里。堂屋里变得很安静,而朱高煦此时正有点走神。
宁静的环境容易让人多想,朱高煦乍地有点不太理解、兀良哈首领们的心态,于是稍微联想多了一些。
不知太宗皇帝当初是否许诺过大宁地区,但最多也就是少给了兀良哈人一块地盘,别的方面赏赐、朱高煦相信父皇并不会吝啬。按理首领们不至于因为一件事、就想与大明为敌。
朱高煦突发奇想,心道:或许不管是兀良哈人、还是甚么别的部落,下意识里愿意与鞑靼人一道掠夺大明汉人,这几乎是一种本能。毕竟大明人口最多,产出非常丰富;只要这些部落能压住南方的明朝人,巨大的利益便足够让他们那点人化解彼此间的矛盾。当然做不做得到,还是要看中原王朝的状态。
这只是他自己的琢磨,究竟甚么原因谁也不知道。但总得有个缘由才是。
朱高煦回过神来,看到郭昂还站在旁边,便道:“郭指挥恪尽职守,你做得很好。”
郭昂一脸受宠若惊,忙恭敬地拱手道:“臣为圣上尽忠,实乃本分。”
朱高煦点了一下头。
郭昂便道:“圣上若无它垂问,臣请告退。”
朱高煦说道:“你先回去罢,公事向侯左使禀报即可。”
郭昂叩首谢恩,退出了堂屋。
接着朱高煦要见的人,便是兀良哈人鸡儿将军。鸡儿与边关明军将领、来北平述职,不会在这里呆得太久。之前朱高煦许诺过,要为福余卫的处境找到办法,这会儿也该拿出说法了,不能再继续拖延下去。
不过在叫人召见鸡儿前,朱高煦再次审视了一番自己的想法。
这些天朱高煦对福余卫的方略,想到了两个可以选择的法子。
其中之一便是保持福余卫的位置,利用他们作为兀良哈部落、与科尔沁部之间的楔子,大明则在南边呼应,对泰宁卫、朵颜卫进行南北夹击。
朱高煦有过这种强硬方略的想法,那是因为他感觉阿鲁台、科尔沁部阿岱,已经与兀良哈人纠缠太深。既然无法再继续和好,不如主动打击。
但此略有些副作用,首先朵颜卫和泰宁卫的力量不弱,可以动员的骑兵亦不少,加上有日渐坐大的科尔沁部增援。大明发动这场战争,规模不会太小,胜负不论、耗费必定很大。而此役并非十分必要,既会进一步增加军费、最近开支已经在不断攀升,又会遭到大臣们的反对。
最关键的是,大明朝就算打下这些地方,一时半会也不容易站稳脚跟,因为当地汉人人口太少。这样的决策,当然得想以后怎么办,事情从一开始就得想到后面,以免临时左右为难。
辽东大部地区,中原王朝已有很多年无法直接掌控。从宋代起数百年间,契丹、女真、蒙古轮番占据这片土地,基本没有汉人甚么事;元代自不必想,北方都是蒙古人的势力。
大明势力进入辽东,则是洪武年后的事。明军打击元朝在辽东的残余力量,前后进攻数次,然后强行迁徙军户屯田,才有现在的辽东都司、奴儿干都司、大宁都司的存在(大宁都司已名存实亡)。其中汉人人口最多的便是辽东都司,但明军直接屯驻的地方,在辽东地区目前刚到沈阳中卫、铁岭、三万附近;人口也多是军户和流放犯。
因此朱高煦不得不面对现实,短期想真正占住吉林黑龙江这些地盘,可能辽东的人口不够。最稳妥的还是渐进发展人口,逐步消化。
朱高煦再次慎重考虑,终决定采用第二个方略。
派宦官去召见鸡儿将军之后,没等多久鸡儿便来见面了。旧院以前是高阳郡王府,郡王府的规模、当然与京师皇宫相差甚远,人们进来面圣,不至于走路也要走很久。
鸡儿执礼甚恭,先在门外叩首,然后进来又行大礼。因天气日渐寒冷,门口已挂上帘子,屋子里的火盆里有暗红色的木炭,让室内的空气十分温暖。相对封闭而燥热的空气里,鸡儿将军身上的浓烈气味顿时扑面而来。不过朱高煦知道他们的生活习俗就是那样,也没有丝毫嫌弃之意。
朱高煦道:“鸡儿将军免礼。”
他随后便径直说道,“朕对福余卫已有安排。你返回驻地时,把圣旨带回去。着福余卫南迁,到泰宁卫南边的土地上驻牧。三卫都换地方,你们到南边后,泰宁卫的牧场便属于你们;泰宁卫依次北移,到朵颜卫的地方;朵颜卫则接管你们的牧场。”
鸡儿听罢,不假思索便说道:“圣上,朵颜卫与泰宁卫恐怕不愿意挪地方。”
“没关系,至少先是这样的说法。他们不让,你们也有好地方驻牧。”朱高煦用手抚平面前的地图,提起了朱笔,抬头道,“将军近前来。”
“是。”鸡儿走到了桌案旁边。
这是一张十分简单的手绘地图,除了一些大地名和河流,几乎甚么也没有。朱高煦拿起笔放在东西辽河的交汇处(长春西南),然后沿着河流往左右画上朱线。东辽河、西辽河,大致从东西两个方向汇聚在此,然后才向南流向入海。
画了之后,他便抬头看着鸡儿将军道,“东辽河、西辽河两条河以北的地方,便是借给你们驻牧的范围。这片土地不比你们原先的牧场小,应该足够了。泰宁卫一时不让地方,你们就在辽河附近驻牧。不过泰宁卫的土地,名分上一直都属于你们的。”
朱高煦虽然没怎么巡察过辽东,武德初北征、回程时只是路过一隅;但他还是有常识,东北黑土地的肥沃不是浪得虚名。相比放牧,显然农耕的产出更大;不过如今那边还没怎么开发,用来畜牧显然是水草丰富,而且还有渔猎资源可以补充。
鸡儿将军瞧了一会儿,果然他的神情看起来比较满意,开口说道:“臣替海煞男答奚谢圣上恩典。”
朱高煦道:“若是泰宁、朵颜勾结科尔沁人,对你们造成威胁,大明官军可就近增援,你们无忧也。”
他稍作停顿,又说道,“此后朝廷会重设互市规矩,辽东这边的互市地点,大概会在你们驻牧的地盘上。泰宁卫会得到一定数量的骑兵军籍,这些人聚集成营,在护卫互市城池周围安全、与官军共同驻守城池时,将得到军饷和赏赐,如同官军将士。”
鸡儿顿时更高兴了,掩不住喜悦的表情说道:“圣上没有忘记我们,您太宽厚大度了。”
朱高煦道:“忠于大明的部落,朕当然不会亏待。泰宁卫和朵颜卫的兀良哈人,擅自与科尔沁部勾结,他们得到大明的恩惠、必然远不如你们。”
他说罢,拿起一枚印,在地图上盖了一下,便递给鸡儿将军:“把地图拿回去。之后侯左使会写好圣旨,交给鸡儿将军,你去找他领。”
鸡儿双手接过地图,以手按胸鞠躬。
朱高煦意味深长地说道:“朕对鸡儿将军寄予厚望,以后朕还会到北平来。你下次带着儿子家眷过来陪驾,咱们并肩作战的情分,应当长久延续下去。”
鸡儿将军点头答应,再次谢恩,非常满意地离开了堂屋。
朱高煦也起身离开椅子,准备结束今日的公事。他转头看了一眼门外,又暗自决定,最近便离开北平,亲自沿着渤海海边再走一段路,便打算回京了。余下的各项大事,只能等回到京师、再由朝廷逐步实施。




大明春色 第九百四十七章 掩耳盗铃
大宁城的何浩当然没有收手。不出半月,便有人把消息送去了辽东都司。
腊月初的辽东,雪已下了不止一场,此时外边正是大雪纷飞。空中的风不大,却是寒冷刺骨。一个青袍官员掀开曹毅家的一道门帘时,脸色发紫,嘴唇已经冻乌。
曹毅见他的帽子上、毛皮大衣上全是雪花,立刻先招呼道:“李知事到炉边来坐。”
被称作李知事的中年文官先作揖行礼,道谢后走到了火炉旁,他轻轻拍打了几下手臂上的雪花,说道:“这时节,外边简直呆不住。”
“辽东是这样,得冻几个月哩。”曹毅回应了一句,目光停留在李知事的脸上。显然曹毅想听更多的禀报。
李知事伸手在炉边铐着,眼睛盯着火焰沉默了一会,才开口道:“何将军停止了与兀良哈人的买卖,但大宁城的盐商在办那事儿。”
曹毅的神情顿时一变,掩不住的怒火表现到了脸上,他吸了一口气,冷冷道:“掩耳盗铃。”
“可不是?”李知事道,“自从宁王的人马官属走了之后,大宁城就只有那么些人。没有何浩那帮人的暗许,盐商们当然不敢做买卖。”他顿了顿,便轻声道,“何将军还是舍不下。”
曹毅已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心情变得忧愤交加,他说道:“何浩要翻天了。老夫在都司衙门里,几番告诫过他,又派人专门去大宁城督促。他这是想单干吗?”
李知事小心问道:“要不曹大人找个由头,把他调回都司,换个人去大宁?”
“一时半会没用,大宁城那些将领谁没有份?只调走一个何浩,解决不了燃眉之急。全部换人,都司也不好办。”曹毅道。
曹毅很快忍住了心中的怒火,冷静道:“事情棘手了。”
他嘴上这么说,心里还有别的担心。
原来何浩在辽东都司这边时非常听话,平常总是恭维奉承着曹毅。如今何浩开始有胆子违抗上峰,便让曹毅直觉已不可靠、无法控制,只怕逼迫太紧,让那胆大妄为的武夫狗急跳墙。
曹毅当然也是底气不足,他分了好处的、还是大头,辽东都司中不少人也有份。事情万一捅漏了,那便是一大串人,而曹毅则是主|犯!辽东都司发生的事,要说不是他撑腰、怕也没人信。
就在这时,厚重的帘子再次被掀开了,屋子里的光线为之一亮。一个梳着发髻没戴帽子、穿长袍的人走了进来,他看了一眼坐在下方的李知事,便作揖见礼,然后径直走到曹毅身边,俯首悄悄说了几句话。
“圣上的大军过山海关了?”曹毅惊讶道,“天气那么冷,圣上到辽东来作甚?”
长袍人道:“确实如此,听说圣上要走一遍辽西走廊,然后才返行。”
曹毅抬起手道:“老夫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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