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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春色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西风紧
反正陈仙真自己完全不是沐蓁那种人,她看很多人都不顺眼,特别是女人。
朱高煦用随和的语气道:“免礼了,回去罢。”
陈仙真再次屈膝道:“恭送圣上、皇贵妃。”
等一众人继续往北走远了,旁边的小宦官才释出大气,嘴里吹出一长串白汽。他转身道:“您屋里真有耗子?咱家跟您过去瞧瞧罢。”
陈仙真带着些许笑意道:“算了。我们在广宁中屯卫也住不了多久,凑合一阵子好了。我刚才不罢休,乃因觉得老鼠不会冬眠。”
宦官尴尬道:“咱家也听别人说的。”
陈仙真道:“告辞了。”
第二天一早,皇贵妃沐蓁身边的宫女、就拿了一件非常柔软厚实的大衣过来,穿在身上非常暖和,而且做工细致挺好看的,领子的貂毛也精心选过,颜色纯粹十分华贵。陈仙真至少觉得,沐蓁很会做人,并不是因为皇帝在场随口说说好听的话。
陈仙真收了东西,也想回报皇贵妃。她便准备东西,打算亲手做升龙的一种吃食“油磁”,这种食物据说是从两广地区传到了安南国。不过沐蓁的家乡云南、以及大明京师没见过这种点心。陈仙真觉得很美味,寻思可以让皇贵妃尝个新鲜。
刚从凤阳出来的陈仙真当然没有任何钱财,只能回报这样寻常的东西。不过想来那皇贵妃也不在乎东西贵贱。
做好的时间是明天下午,陈仙真预计在临近晚膳的时间完成,并亲自送去。
此时皇帝身边只有两个妃子,平常大概是一人陪侍皇帝一天;而德嫔段雪恨倒是经常在皇帝身边,不过陈仙真发觉、段雪恨每过好几天才会晚上去皇帝那里。这样一算,明晚朱高煦极可能又会在沐蓁那里就寝。





大明春色 第九百五十章 下午的光阴
雪停的下午,时间应该还比较早,不过冬季日短,阴云的天空已渐渐黯淡。积雪依旧堆积在屋顶上、路边,以及所有角落,朱高煦觉得开春之前,辽东的积雪恐怕一直不会化开。
他来到沐蓁的住处时,发现陈仙真也在这里。
见礼后,沐蓁才说道:“陈娘子真是客气得很,昨日我赠了一件大衣,她便做了安南升龙城的吃食‘油磁’回赠,还亲自送了过来。”
朱高煦点了一下头。
“妾身今日穿上了,就是这身。”陈仙真立刻搭话道。沐蓁的话音还没落,陈仙真便似乎抢着在朱高煦跟前说话。
朱高煦转头打量陈仙真,说道:“不错,衣裳很漂亮。”
陈仙真发觉他的目光,抬头与朱高煦对视了片刻,她的眼神似乎带着某种娇|羞,但也许只是朱高煦的错觉。陈仙真又道:“只要是皇贵妃送的东西,哪里还能差了?”
沐蓁露出了笑容,说道:“我可不讲究皮毛料子,见识也少,原先在云南何须穿这种衣裳?不过这件大衣是新的,从没穿过。”
俩人你一言我一语说着,朱高煦主要是听。
沐蓁的声音又道:“陈娘子做的油磁趁着新鲜品尝最好,圣上也尝尝罢。”
朱高煦笑道:“那我沾皇贵妃的光了。”
于是沐蓁便请朱高煦在靠窗的炕上入座。那炕上铺了一条毯子,上面放蒲团和几案;到了晚上收了东西、铺上被褥,值夜的宫女还能在这里小睡。
陈仙真把身上的大衣脱了,与沐蓁一道上炕入座。炕上是最暖和的地方,陈仙真如果穿着毛皮大衣坐上面,显然不会好受。她们俩都跪坐在蒲团上,唯有朱高煦盘腿坐着。跪坐的姿势是祖上传下来的仪态,然而现在有椅子凳子,朱高煦很少跪坐,这姿势让他觉得、脚踝与腿都非常不舒服。
不一会儿,宫女们便端上了三碟食物,以及干果茶水。只见那所谓“油磁”,有点像肠粉,皮薄馅多,外面淋了酱汁。东西已被切开,显然有人先尝试过了。
“来,尝尝。”朱高煦提起筷子就开始吃。味道还不错,不过他还是更喜欢海鲜。
沐蓁的声音道:“高寺卿随驾北巡,却在山东逗留已有数月,圣上派他做甚么去了?”
朱高煦看了一眼陈仙真,又瞧着沐蓁回应道:“有关白莲教的事。”
“高寺卿办妥了么?”沐蓁问道。
朱高煦摇头道:“不能那么简单。山东布政使储埏是胆小怕事之人,但他在山东做了多年官,必定了解实情,情知白莲教在百姓当中已有根基,储埏生怕激起民变,才会采用绥靖之策。咱们当然可以径直严查白莲教,可这样做、很容易让官府在民间的舆情不利,变得站在了百姓对立面,不利于民心。”
沐蓁柔声道:“我知道圣上一定有良策,最喜听圣上如何实现抱负,治理天下了。”
她这么一说,不经意地激起了朱高煦的兴致,他便多说了几句:“以前‘靖难之役’时,山东济南等地反抗激烈、极其难攻,靖难军折损惨重。燕王三护卫之一的张玉,便折损在山东,身中箭矢数百,身上几乎没有完好的肌肤。加上当初燕王府完全处于逆势,军事上压力极大,中军对将士的管束便很放松。军中纵容劫掠之事,我也曾亲眼目睹。
山东布政使司遭兵祸之灾,又有永乐初迁都、疏通运河征调壮丁的徭役之苦,百姓怨声载道。白莲教趁势发展,在多地活动。
因此朝廷的方略,不仅要打|击白莲教,还得争取民心,方为长久稳固之计。咱们得先占据舆情正面,再实际上减轻负担、赈济灾民,两者同等重要。高贤宁奉旨在办这事儿。”
沐蓁道:“圣上运筹帷幄,臣妾只等圣上大略成功。”
陈仙真忽然插话道:“在损兵折将、损失大将之后,圣上却仍用温和方略,试图挽回他们。圣上总是这样待人啊。”
朱高煦对她话里的“总是”一时没太明白,便随口道:“总得解决问题哩。”
刚才他与沐蓁谈起高贤宁,似乎冷落了陈仙真,对她亲手做的膳食、也未曾评说半分。朱高煦想到这里,又道:“这‘油磁’做得挺好吃,味道鲜美,且不腻,朕一不留神便吃了不少。”
沐蓁这才附和道:“陈娘子心灵手巧。”
陈仙真显得高兴了几分,口上自谦道:“并不是甚么稀罕物。”
三人一边饮茶吃小吃,一边闲聊,等着晚膳的时辰。陈仙真与沐蓁并排坐在一起,都在朱高煦的对面。或许因为身份高低,陈仙真故意坐得靠后一些、离几案稍远,显得沐蓁的地位更高。如此一来,沐蓁除非转头特意去看她,否则几乎看不见陈仙真;而对面的朱高煦,却用余光也能把二人看清。
寻常女子在身份高的男子面前,一般不能直视。但陈仙真一直在瞧朱高煦,她的目光流转、神态变化,仿佛是她心情的变幻。以前陈仙真责怪朱高煦辱她,但眼下又对他目送秋波,让他有些困惑,无法理解这女子的心思。
皇贵妃沐蓁很漂亮,桃心小脸上精致的五官、温柔美好的神态,以及婀娜的身段,比陈仙真要美。但朱高煦经常与沐蓁在一块儿,感受最多的难免是亲近。而朱高煦已经好几年没见过陈仙真了,数年前与她有过肌|肤之亲,朱高煦几乎完全忘了是甚么样子,以至于今日他对陈仙真的关注、似乎超过沐蓁。
陈仙真的位置离几案稍远,反能让朱高煦能看到整体。朱高煦觉得女子坐着的时候,腿与上身折叠的姿势很美,髋部的裙腰料子会绷住,布料的皱褶、能让女子美妙的轮廓更加显眼;哪怕衣着整齐,也能让她特有的身体线条一部分展现出来。
晚膳之后,陈仙真便离开了,朱高煦今日的安排、也没有任何改变。直到晚上,偶然间他的脑海里竟然浮现出了先前陈仙真的模样,这时他才又想起,下午那段时光里的一时心动。
次日朱高煦去了前院书房,随意看些卷宗和奏章。这时便有宦官禀报,说陈仙真在门外想面圣。
朱高煦略微意外之余,叫人请她进来说话。
陈仙真掀开帘子走进来,她估计在门外站了一阵子,脸色冻得苍白,身体微微发抖。朱高煦见状好心道:“免礼,到炕上来坐罢。”
“谢圣上。”陈仙真说罢,把身上的毛皮大衣脱下。
朱高煦顿时一愣,因为她里面穿着那身轻薄的“袄”、那是他送陈仙真的礼物。那身衣裙本是夏天穿的、或是适合炎热的安南国,自然非常轻薄;不过她起先在外面穿了毛皮大衣,穿在里边倒也还好。这衣裙是超越时代的东西,完全不同于寻常衣裙的飘逸,而裁剪得很贴身,能显女子腰|姿纤柔、身材婀娜。正因布料轻软,平常穿着、里面须得一块厚实的里衬料子,方不至于失仪。然而今日陈仙真外面有大衣,里面便只穿了那身“袄”,看起来完全没有里衬。
无须任何酝酿,朱高煦的情绪是非常直接的,他瞧着陈仙真的目光也不加掩饰。
当初阿莎丽主动暗示,朱高煦却婉拒了,或许因为阿莎丽说过本雅里失汗的事,让他总觉得哪里不太好。但他对陈仙真、便完全没有此类否定自己的感受,何况以前他便与陈仙真亲近过。如今陈仙真主动过来,朱高煦毫无克制之心。
陈仙真脱鞋准备上炕入座,朱高煦忽然挪到了炕边,伸手抓住了她的手腕。陈仙真转头看着朱高煦,俩人默默地对视着。朱高煦见她没有反抗,便将其往回拽了一下,想拥抱陈仙真。她应该立刻就感觉到了朱高煦身体变化,无力地推拒了一下,还是让他拥抱了。这时她开口了,小声道:“我能见到圣上,经过了德嫔与曹公公。”
“嗯……”朱高煦随口回应了一声。
陈仙真道:“一会儿身上乱糟糟的、最是头发不好梳理,留在这里的时辰又长,他们必定猜得出来。”
“那又如何?”朱高煦反问道。
陈仙真道:“皇贵妃好心送我大衣,我却趁昨日圣上要去、送油磁到皇贵妃那里,此事她可能对我已有不满。若是我很快又与圣上怎样了,皇贵妃不会生气吗?一旦让她以为被我利用了,以后我可没好果子吃。”
朱高煦微微点头,觉得陈仙真说得似乎有道理。陈仙真看了他一眼,过了一会儿她便提出用别的法子,朱高煦只得同意。不料她又叹了一口气说感觉有点羞辱。朱高煦不知怎么回答,只觉女子的心思变幻莫测,根本跟不上她的情绪。纷乱的心境,一如门外冰天雪地的寒冷、门内火炕的暖和,宁静的冬季中,人们依旧躲在室内追逐着毫不停歇的一切。




大明春色 第九百五十一章 痴迷者
临近年关的济南府一派节日的气息,街巷间大红色装饰与地上的白色积雪相映成辉,远近传来吹锣打鼓的声音,孩童们在雪地上奔跑打闹。
高贤宁在济南府有一段日子了。他做的最多的事,便是在各场宴席出没,联络同窗故交,结识士林新友。高贤宁曾为山东生员,当年在济南府抗击“靖难军”的事迹、甚合儒家忠孝大义,虽然后来他被迫在永乐朝出仕,但凭借一篇文章早已成为名士。如今他又是武德朝的御前红人,士林愿意与他结交的人、自然不计其数。
今日他再次醉醺醺地回到府中,却见院子里的檐台上站着一个戴斗笠的黑衣人。高贤宁猛地看见这个人,顿时酒也醒了几分。
家中奴仆上前小声道:“此人带着锦衣卫的印信。老奴叫他进屋去等,他非要在外面候着主人。”
高贤宁走到檐台上,那黑衣人把斗笠往上面掀了一下,抱拳行礼,口称“高大人”。高贤宁马上认出来,此人是北镇抚使杜二郎的手下,姓陈,是个把总。陈把总在山东时间不短,也不止见过高贤宁一面。
锦衣卫的人、有时也会听从朝廷大员的调遣,包括听命于拜了前方将印的大将;这时候一些锦衣卫校尉得到的差事,便是协助某某差遣。
“陈把总里边请。”高贤宁道。
俩人走进客厅,高贤宁随即把房门关上了。陈把总也取下了斗笠,放在门边上,他身上穿着破破烂烂的衣裳,自然与在京师时身穿官服的形象、完全不同。
陈把总径直说道:“最近去青州府临朐县那边坐记的弟兄,收集到了一些事。其中之一,当地白莲教头目,号白龙者,自称是弥勒佛座下弟子。此人善于蛊惑百姓,教众甚多。其中痴迷者,对其唯命是从,不惜自捐家财。白龙不仅借此敛财,还散|布歪理,违背伦常叫教众男女杂处、皆称姊妹。”
他接着说道:“不日之前,当地一个山村里有姓黄的人娶亲。洞房花烛当夜,那白龙竟入洞房与新娘同寝,却叫新郎在床帐外侍候。当地乡老以为此事有伤风化,遂报入县衙,事情却似乎已被压下来了。”
高贤宁吃惊道:“本官不曾听闻,白莲教还有这等教义。”
陈把总抱拳道:“据末将所知,并无此说。不过如今白莲教旁支驳杂,上下松散,常有一些人以传教为名、行私利之实。那白龙应为此等人,在偏僻之地、教众追捧之下,便为所欲为,日益荒诞。痴迷其中者,或不能以常人之心度之。”
高贤宁点头沉吟道:“白莲教若无这等祸害,而是上下严密、言行合一,恐怕他们的厉害会平增百倍。正因有疏漏,他们才会自取灭亡。”
陈把总道:“高大人言之有理。”
高贤宁来回踱着步子,想了许久,转身道:“你立刻去青州府查实此事。本官随后就到府城。”
陈把总忽然提醒道:“马上就要过年了,高大人何不过完节再去?末将家在京师,年底也无它事,可先前往。”
“正事要紧。”高贤宁道。
“是。”陈把总应了一声,随后告辞出门。
……陈把总与部下,一共二人骑马先行。他们往东到了青州府城,然后转南到县城,与县衙里坐记的锦衣卫校尉会合。三人又继续前往事出的山村。
他们在村子周围转悠了一圈,很快就引起了几个当地村民的注意。两个老妇上前来盘问,问他们来作甚么的。
陈把总随口便道:“二位施主,信不信辟邪教?可驱邪魔,入治百病,出保平安。”
其中一个端着木盆的老妇摇头道:“俺们只信白莲教。”另一个却顿时恼了,声称要去叫人,过来捉陈把总。
陈把总急忙摆手,好言道:“俺一番好意,大婶勿急。白莲教哪里比辟邪教好?”
端盆的老妇要和气一些,她想了想道:“别人可不像你们几个后生,他们知道俺家缺人丁,便常来帮忙担水收麦,过年过节送些吃食。又叫俺们去庙里拜佛,还有斋饭哩。”
另一个妇人道:“大伙儿相互都叫姊妹,关系可好。哪像不信白莲教的人,瞧你腿脚不便说话儿啰嗦,招呼都不打一声。庙里的姊妹不会嫌贫爱富,只相亲相爱。”
陈把总想了想问道:“黄家小媳妇的事儿,二位可知?”
端盆的皱眉道:“彼此姊妹,弥勒弟子为那新来的娘子传法,有啥稀奇?白龙的娘子,也曾与村里的汉子相处。”
陈把总听罢点头不语。
另一个老妇拽了同伴一下,俩人拿着东西就往村子里走了。陈把总观望片刻,招呼随从道:“一会就有麻烦,咱们立刻离开此地。”
他们次日回到了府城,这时大理寺卿高贤宁也到了,正在一座客栈里住着。
陈把总见到高贤宁时,见客栈房间里还有一个清瘦的壮年文士,头戴方巾身穿布袍。文士在言语中说出了身份,原来是青州知府王翟。
高贤宁坐在椅子上,他的声音道:“请王知府发公文,拿去临朐县衙,命县令派官差去把那‘白龙’捉拿回案,依律审讯。”
王翟拱手道:“高寺卿明鉴,光凭县令牌票和几个官差,恐怕难以办到,那‘白龙’必不会束手待擒。而青州府的白莲教众,不止在一处活动,多处教众相互呼应,稍不留意,恐激起民变。这些情状,下官等早已上报布政使司,因此未敢轻举妄动。”
他停顿了一下,又建议道:“临朐县南,有穆陵关巡司,若县衙召集快手前往、再调巡司差役,更易捉拿案犯。不过下官仍以为,在此之前,若先禀奏兵部,得到青州府卫所的调兵令,准备周全、再行动手可保万无一失。”
高贤宁轻轻点头,说道:“此事王知府可以上报布政使储埏。不过你照我说的办,出了事儿我帮你担着,王知府可愿意?”
王翟沉默了稍许,似乎在权衡着甚么,过了一会儿他终于拱手道:“下官皆听高寺卿吩咐。”
高贤宁道:“请王知府立刻就办。”
王翟应允之后,又客气地说道:“下官请为高寺卿安顿更好的下榻之处。”
高贤宁道:“就住客栈挺好,随意方便,无太多杂事劳神。”
王翟这才拜道:“是。下官告退。”
知府离开后,陈把总才上前禀报道:“事情真相应无出入。末将找到坐记的校尉,亲自问仔细了,又趁高大人在路上的时间,骑马去当地走了一趟,问了两个村民。彼时末将担心节外生枝,未曾多探,不过从村妇口中得知,确有此事。”
高贤宁点头道:“甚好。真的便是真的,咱们不能随便冤枉人,免得弄巧成拙。”
“是。”陈把总道。
陈把总心里也觉得刚才王知府的建议、或许是最可靠的路子。但他没有多嘴,只管听高贤宁的意思便是。这高贤宁经常出入皇宫,与圣上关系亲近,他说甚么事能担着、那便一定担得住,陈把总无须多虑。
不出几日工夫,事情果然如同王知府预料,官差毫无准备过去根本拿不了人。据报,那县官写了朱砂牌票、派差役下去拿人;官场到了村里,签押的牌票当场就被撕了,然后几个官差被一群人殴|打,场面很乱,一个差役被意外打死、另外几个都有轻重伤,狼狈逃回了县衙报信。县官急忙派快马走驿道,当天将急事报入府城。
高贤宁却继续下了另一道匪夷所思的命令。他通过王知府,又叫县衙继续拿人,并要将打伤打死官差的主犯捉进大牢、数罪并罚。
这回动静更大,县官得到命令,要以紧急情状、发牌票从当地征召丁役应对。
按照大明朝各地县衙的大致情况,普通县城一般是完全没有军队的;若遇诸如匪群过境等大事,县官有权先动员、召集当地民丁聚集成军,让壮丁自备、领取县衙里储存的兵器,然后知县再行急报上官。这种人马主要由民夫临时组成,有弓手、快手等类别,大概就是发了一些刀枪棍棒,打猎的弓箭之类的兵器,无盔甲供应。大多时候他们几乎是一群乌合之众,毫无战力可言,只是上城墙守一下县城还能用。
而且因为要先动员聚集人马,阵仗极大,耗时很长。那白莲教在偏僻地方多有势力,当然提早就能知道,早有准备了。
果不出所料,临朐县知县带着一大群人前去之时,号“白龙者”的要犯与一干心腹教众,早已不知去向。此县四面都是山区,短时间里官兵自然不好找到人。
于是知县只得收了人马,因为都是民丁,没过几天便将他们陆续遣|散了。知县依令发文张贴各处,在县内四处缉拿白龙。随后青州府下令,各县封锁关隘,全力搜捕此犯。本来山东布政使司在最近几年,至少表面上还算太平安稳,而今已弄得沸沸扬扬。




大明春色 第九百五十二章 脓疮
武德六年的上元节刚过,万物逐渐恢复生机。高贤宁观望着马车草帘外的景色,正是一派宁静祥和。
驿道两侧的桃李树枝上接着花蕾含苞待放,树枝在微风中柔韧地晃动,与那枯枝的姿态截然不同,垂柳也发出了嫩绿的新芽。远观那田野之间,也笼罩上了一层黄绿的颜色。
路面上是一层硬土。山东的雨水不算多,驿道经过无数车马与徒步行人的踩踏,已变得结实稳固。马车在这样的路上行驶十分舒坦,空气中略微扬起一阵黄尘,古道的古朴与春季的春|色十分融洽。
不料就在这时,后方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过了一会儿,便有人急道:“反了!”
高贤宁吆喝了一声,前面赶车的马车便发出“吁”的声音,慢慢让驾车的马匹慢下来。骑马人随后追上了马车,那人身穿青衣、头戴斗笠,他的头稍稍一转露出面目,正是锦衣卫的陈把总。
陈把总在马背上抱拳道:“禀高大人,青州府临朐县、及近左各地都造反了。反贼各路人马千余众,一路劫掠,直奔临朐县城,并沿途裹挟百姓,声势迅速壮大。此时县城已戒严,不幸先前聚集的丁役已散回乡中,县城人手不足,已是危在旦夕之间。”
说话的陈把总,表现得有些紧张。但坐在马车里的高贤宁只是听着,一直面不改色,甚至没有半点反应。
见高贤宁没有回应,陈把总停顿了片刻、便继续道:“青州城坐记的弟兄禀报,青州一共派出了三拨快马,加急分赴济南府、京师两地。其中有向山东布政使司、都指挥使司出发的人马,剩下一拨径直去京师告急了。”
高贤宁开口道:“我知道了,陈把总一路辛苦。”
陈把总道:“末将分内之事。”
高贤宁想了想,不禁感叹道:“布政使储埏好不容易维持住了局面,这下可按不住啦。咱们现在就去济南府,见见储埏。”
陈把总欲言又止,似乎有点困惑。青州府刚出了事,高贤宁等人便离开开跑、要去济南,却对当地的烂摊子不理不问,着实显得有点让人难解。
高贤宁看着陈把总的神情,问道:“怎么?”
陈把总终于没多问,只道:“青州府地面上有个青州卫,按理说,卫所的弟兄遇到这种急迫事儿,可以先发兵援救临朐县城,然后再上报兵部。济南府离得不远,若是上头的都指挥使司也同意了,青州卫可很快发兵。”
高贤宁想了想道:“先不管省里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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