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春色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西风紧
蒙古人纳闷道:“啥意思?”
王千总道:“何浩是辽东都指挥使曹毅的心腹,真到了要紧关头,何浩准能从曹都使那边、得到信儿。辽东都司那些人,分到好处的不是一个两个,哪能不管大宁?”
他稍作停顿,继续道:“从年初起,何将军便停止了与兀良哈人直接做买卖,改叫盐商们做中间人。从这动静看来,上头对大宁的管束开始收|紧,但还没有要把一大
群人往死里整的意思。俺瞧着,大不了是敲打一番,风口上的人被贬官罚俸。”
蒙古人点头道:“既然如此,王将军自个当心,咱先回去了。”
王千总起身走到门口,打开房门,对外边树下轻轻唤了一声:“老五,送客。”
蒙古人也走了过来,以手按胸弯腰一拜,然后才道:“王将军,后会有期。”
王千总一边抱拳回礼,一边说道:“诸位一路好走。”
蒙古人出门后,外面的人默默地靠近过来,俩人悄无声息地往南走去。王千总左右看了一下,便退回门内,反手将门掩上。
夜已过去了大半,王千总的头有点疼、感觉身体十分疲惫,却毫无睡意,又在灯下坐了许久。
先前他把话说得很稳,一副成竹在胸的口气,其实心里一直七上八下的。不过他既然不打算离开大宁官场,便没必要在蒙古人跟前、露出一副惶恐的模样了,平白让人瞧不起,且又没有作用。
王千总担心的事非常多。首先朝廷派遣了勋贵与大臣过来,不一定会搞出甚么动静,王千总压根拿不准。其次他自己的问题,要比大宁其他武将的事更加严重;私|通敌军、与擅自做买卖,罪状还是区别很大的。即便存有侥幸心,王千总自觉得神不知鬼不觉,但哪能不怕?
不过他倒并不后悔。何将军等与兀良哈人做买卖,不管是不是违|禁货物都运,甚至可以断定、兀良哈人会把货物弄去了鞑靼人那边;发财的时候,何将军与辽东都司的大官吃肉,王千总等武将喝点汤。这样的事王千总觉得理所当然,人家有权有路子,给点汤封口罢了。所以王千总与其羡慕,不如自己找了条路子。
发财的路数,王千总单干了;但到了应付危局的时候,他左思右想还是决定与大伙儿抱|团。许多人一起进退,似乎更稳靠一些。
然而王千总最后也不得不承认,自己不愿意挪窝,只是退路不太好而已。譬如投靠到大明的许多蒙古人,似乎就没有他这么犹豫和抗拒。
他在此呆坐,不知坐了多久。房门被轻轻掀开的时候,外面的天色仍未发亮。
先前那被称作“老五”的汉子进来了,他抱拳道:“大哥,俺把人送到地方了,没事儿。”
王千总仍问了一声:“路上没遇到人罢?”
汉子道:“外边压根没人影,天寒地冻的。”
王千总呼出一口气,有些出神地念叨了一句,“是哩,很冷……夜里更冷。”
他回过神来:“你先回去歇着罢,明儿天亮了,你准备一下,俺们还是去何将军那边走一趟瞧瞧。”
汉子弯腰道:“大哥别太操心哩,也早些歇着。”
王千总点了点头,犹自在屋子里一边默念着何浩的名字,一边苦苦琢磨。等汉子走了,王千总甚至轻轻念出了声来。
大明春色 第九百七十一章 话没说完
此时的何浩,早就知道情势很不妙。
他当然也想过挣扎一番,譬如召集部下拒绝京营入城,甚至兵|变。但很快他就放弃了尝试,甚至觉得想法有点可笑。
那些参与不深的将领,好生生当着官,恐怕不愿意跟着何浩鱼死网破。最不愿意反抗的还是众多军士,他们领着朝廷调拨的军饷布粮,这会儿仍愿听何浩的命令、完全因为何浩是朝廷封的官;一旦何浩成了朝廷的罪人,大伙儿还会听他的?当今圣上确是挺有手段,把卫所弄得、大伙儿称兄道弟都不好使了。
被何浩弄到府上干私活的军士也说过,以前军户若想与百姓女子成亲,连佃户也不愿嫁女儿。可今年他就娶了个有田有屋的媳妇,现在他在媒人嘴里称作吃皇粮的;若是在军中干得好甚至有军功,将来他脱了军籍,还能让官府安排个差事管到老。世人总是那么识时务,哪怕是目不识丁的农夫粗汉。
何浩之前是真没想到,朝廷会有这么大阵仗,刑部尚书也来了。尚书薛岩跑到大宁来,为了啥?
他也不知道私贩货物给蒙古人,究竟要治多大的罪,不过想想当初、辽东都指挥使曹毅的紧张劲儿,估摸着事情不轻巧,至少得丢官罢职。
事到临头,何浩才发现自己这个在大宁说一不二的人物、竟毫无办法,只能坐等。
他站在屋门口,看着自己府上的偌大院子、入冬前才花了大把钱新修缮的景象,一时心中百感交集。
还有城南新买的那座宅子,他已经不去了,乃因那盐商家的小妇人离开了大宁城。盐商全家都逃走了,可是他们能逃到何处去哩?
小妇人走的时候,连句道别的信儿都没给何浩留下,真是薄凉。
何浩忽然想起今后的日子,又是一阵心慌。他马上唤来丫鬟,去叫他家里最年轻的小妾到卧房里来。
没一会儿,小妾就进屋了,她矮了一下身子行礼,用一口地方口音问道:“老爷这么急匆匆地叫奴家来,啥事呀?”
这小妾原来是个窑姐,不久前何浩看上了她、就顺手买了回来。他那会儿已是不缺钱,更不在乎小妾是干啥的,只要有姿色就成。
何浩径直道:“我要出趟院门,你今日好生服侍我一回,服侍舒坦了。”
小妾听了非常高兴,立刻就依偎上来,靠着何浩笑道:“奴家若不能把老爷侍候舒坦,这府上就没人能让老爷满意啦。以前与奴家有过那事儿的汉子,都称赞奴家,说奴家那长得……”
何浩忽然觉得索然无味,也没留意听她后面啰嗦了些甚么。不过人已经叫来,他便麻利地与她一块儿宽衣解带。她着实挺卖力,为了讨好何浩,甚至说了一些不堪入耳的话。
许久之后,何浩仰躺在炕上一言不发。他忽然有点想念那小妇人、分别不久的盐商家的女子。
小妇人与他情意绵绵你侬我侬,可何浩也知道,不过都是为了好处,一旦大难临头、跑得极快。事到如今,他若是分不清这事儿,那也太蠢了。
但何浩仍然想念她的温存。一时间伤
感的情绪,莫名地笼罩在了何将军的心间。
他离开卧室没一会儿,便有奴仆来报,说是有客拜访。何浩问来客是谁,奴仆递上帖子,原来是沈阳中卫的王千总。
王千总在大宁城当差几年了,是跟着何浩从辽东都司来的部将。算是自家兄弟,何浩没有不见的道理。
俩人在客厅见面,奴仆上了茶,王千总便小心地说了一些恭维吹捧的话。寻常许多部将都这样,何浩很习惯这样的交谈。
渐渐地王千总终于放低声音,说到了最近的情势。无事不登三宝殿,何浩就知道王千总有事儿、才会专程前来拜访。
“曹都指挥使有啥信儿么?”王千总小心地问道。
何浩沉默了一阵,一改平时的做派,忽然叹了一口气。
王千总紧张地看着他:“咋了?”
何浩沉吟片刻,猛地转头看着王千总,接着他便语重心长地说道:“都到这个时候了,自家兄弟我给你交个底,也好让你们有些准备。”
王千总没吭声,聚精会神地听着。
何浩顿了顿继续道:“早在去年底,曹都使就叫我停止做买卖。我不想断了弟兄们的财路,最后折中,换了法子。后来的事儿你也知道,我叫弟兄们、别直接与兀良哈人做生意了,改由咱们认识的盐商做中间人。我辜负了曹都使的栽培……”
王千总忽然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转身就往门外走。
“你去哪,干啥?我话还没说完哩!”何浩诧异地看着王千总的举动。但王千总一声不吭,头也不回就掀帘子出去了。
何浩愣在椅子上,一脸愕然地自言自语道:“啥?”
……王千总出了何府,回到家便闷头钻进卧房,像盗匪进了屋似的,胡乱翻找了一会儿,没一会儿屋子里就一团乱。他换了一身衣裳,翻出一件厚实的皮毛大衣,又随便抓了一些值钱的细软。
接着他进了厨房,将米面做的食物,不管是饼、还是馒头,一股脑儿倒进包裹。然后他直奔马厩,跳了一匹肥马,急急忙忙地走了。
王千总的动作非常利索,回家到出门,估计花了不到一炷香工夫。
最近大宁城的文武官员人心惶惶,不过没人出面布置局面、城池更没有理由戒严,于是城门的光景与往常一样。大白天出城还是很简单的,何况王千总是个官。
王千总出城后,循着结冰的老哈河就往北跑,骑马跑。
大宁城的城楼渐行渐远,慢慢看不到了。
原来的大宁都司管辖的地盘上,到处都是山,不过大宁城附近倒是有一大片平坦的地方。王千总出城没多久,看着周围开阔的雪地,只见天寒地冻不见人烟。寂寥的景象,此时倒让他松了一口气,先前的紧张心境,也放松了不少。
马蹄踏在雪地里,发出急促而特别的声响。
“砰!”坐骑忽然撞到了声音,接着马儿一声嘶鸣,王千总便觉身体一轻,然后耳边一声巨响,身体重重地摔在了
雪地里、心头一阵七荤八素。
他挣扎着,立刻拼命爬起来,不顾疼痛一撅一拐地奋力返身冲向摔倒的马匹。
这时路边两侧、银装素裹的林子里,各走出了几个拿着兵器的汉子,弓弦绷|紧的“嘎吱”声随之而来,数人用弓箭对准了王千总。
一个声音道:“王千总别折腾了,俺们的绳子靠着树干,你那坐骑腿折啦。”
无疑这句话很有道理。王千总稍稍冷静了一点,步子也慢下来,转头问道:“你们是谁?凭啥害俺……”
没有人回答他,但王千总马上住嘴了。他转头后,看到了一个熟悉的人,便是昨夜与他见面的蒙古人。
那蒙古人被五花大绑着,也正无言地望着王千总。俩人面面相觑,相顾无言。
王千总既无法再逃跑,也说不出话来,呆若木鸡站在了原地,眼睁睁地看着拿着兵器的汉子们合拢过来。
路边刚才说话的汉子道:“弟兄们辛苦,这冰天雪地的,回城。”
众人应道:“得令!”
王千总听他们说话,明白这些人全是军中的人。刚才那汉子又说了一声:“老二,俺知道你成天琢磨着衣帽巷那娘们。得,这回有望头了。”
几个人一阵哄笑,扭头去看那“老二”。那个被称作老二的人,却戴着斗笠埋着头,没有回应,似乎生怕被人瞧见了脸似的、有点鬼鬼祟祟。
王千总直觉,那厮与今日的事有关。但王千总已经失去了探究的兴致,因为他明白一切都结束了。
……次日京师来的大军进城,步骑不断列队通过城门,没有任何波澜。除了围观的百姓,前来迎接的官吏稀稀拉拉,不成规矩,好像没人安排迎接的典礼。
大宁城的守将何浩,今日压根就没出家门,自然也没有理会礼数。
没一会儿,家奴就掀开帘子进来了。家奴看到何浩时,顿时一愣。此时何浩身穿大红色官袍、头戴乌纱,衣冠十分整齐,正端坐在中堂的椅子上。官印也规整地放在一块绸帕上。
“老、老爷。”家奴不太利索地说道,“锦衣卫的人上门哩,小人们不敢阻拦,已进了院子。”
何浩点了一下头:“下去罢。”
家奴弯腰一拜,又看了他一眼,退出了中堂。
没一会儿,果然一群披甲执锐的汉子便冲进了中堂,接着进来了个武将。那武将看了何浩一眼,说道:“瞧着何将军心知肚明,不用多费口舌了,走罢。”
两个军士拿着铁链走了上去,刚才那武将又抬手道:“不用了,请何将军到中军行辕。咱们还有不少事儿要问何将军,能好好说,最好不过。”
军士拜道:“是。”
何浩拿起官印,站起来走到门口。他跨步到门外,左右转头观望了院子里的雪景,仰头颓然地叹息了一声。
大宁城的雪,今日下得特别大。
大明春色 第九百七十二章 明镜
京师也下雪了,下得很大。
朱高煦今天却要出宫,乃因事先便与人约好了见面。皇帝当然可以改时间,甚至爽约,不过他觉得没必要,便在下午照时间赴会。
他要见的人是湖州薛家的商人。
先前让北镇抚使杜二郎设法联络做镜子的名商,事情已经办好了、将以守御司南署的名义与薛家商量协作。这事儿也不算甚么大事,朱高煦倒可以交给官员去办;不过他长期居于宫中,有时候只想出门看看,见一些宫人、大臣以外的人。
明年春将要发动的辽东之役,他放弃了亲征,这会儿出门在京师城里走走还是可以的。何况说到玻璃制作的新鲜事,他觉得亲自与商人谈,或许更能说清楚。
见面的地方在沈家梨园。谈的是生意、朱高煦也没用真实身份,在那种地方最好不过。
拥有多个生意和商帮的沈徐氏,亲自来到了梨园,在门外等着。待朱高煦的马车到了,她上前见礼,“妾身恭迎洪公子。”
朱高煦走下马车笑着小声道:“我今天姓侯。”
沈徐氏掩嘴嫣然一笑,欠身道:“侯公子楼上请。”
几个人先走进大厅,径直往木楼梯上过去。大厅里人很多,有点吵,还有个戏子在台面上唱戏;朱高煦出宫时,当然没有穿龙袍,只穿着一身青色绸缎长袍,头上戴着一块方巾。于是几乎没人注意到他。
他们到了楼上走廊边的一道门前,沈徐氏便道:“侯公子要见的人已经到了。”她接着意味深长地轻笑了一下,“今日妾身便不打搅公子了,您慢慢谈。”
她笑吟吟的神情有点奇怪。
朱高煦随口道:“等我谈完了正事,咱们再见面。”
沈徐氏微笑道:“下回罢。”
朱高煦忍不住又看了她一眼,待她轻轻掀开房门,他便跨步走了进去。随行的锦衣卫指挥使张盛,也留在了外面。
刚走进门,朱高煦就马上明白了、刚才沈徐氏作出那表情的意思。只见一个人从椅子上站了起来,那人束发戴着网巾,身上穿着浅灰色的圆领布袍。但她是个女人,年轻貌美的女子,瞎子都能瞧出来。
女子作揖道:“奴家薛萍娘,见过侯大人。”
朱高煦道:“让薛娘子久等了,抱歉。咱们坐下说罢。”
薛萍娘抬起头来,轻声道:“大人们都像您这么和气么?”
朱高煦微笑道:“不好说。”
他在对面的椅子上入座,稍微打量了两眼这薛娘子,见她女扮男装十分朴素。不着丝毫粉黛,素颜却很白净,鬓发倒是乌黑,看起来让人很有好感。身上的圆领袍服胸襟是整块布,相比妇人衣裳、反倒让她胸襟上的弧度更加明显,弧线甚是流畅美好。
薛娘子留意到他的目光,便颦眉看了他一眼。
朱高煦忙左顾而言它:“没想到薛家来的,是个女子。”
薛娘子声音舒缓均匀,很好听,她解释道:“掌柜年纪有点大了,怕经不起车马折腾,奴家听说此事,便自请进京,同夫君一道来的。先父与掌柜是同族,却只生了奴家这么个女子,招了个夫婿上门,平日里族中给我们家管的生意,都是奴家自己在料理。侯大人不用担心,奴家虽是女流,却是懂怎么做镜子。”
“原来如此。”朱高煦点头道。这薛娘子口齿清楚、说得那么详细,似乎是个比较坦诚的人。
薛娘子道:“没想到侯大人这般年轻,便考上了进士做了官。”
朱高煦很快意识到,她这句话与自己刚才的言语、有点相似,俩人顿时对视了一眼。
“你夫君哩?”朱高煦随意地问了一句。
薛娘子脸上闪过一丝不快,却不知、是不是因为朱高煦不该问这句话。她轻轻撇了一下嘴,“在铺面里等着,叫了他一起来,他却怕见官。不知道有甚么好怕的?平素只会打磨镜子,甚么也不管。”她话虽这么说,可看得出来她有点紧张。
朱高煦心说赘婿的日子似乎并不好过,在这男尊女卑的世道,薛娘子好像完全不尊敬丈夫。不过她倒是个直爽的人,没甚么隐瞒的意思。
她握起了一只公道杯,往几案上的白色的细瓷小杯里倒茶,眼睛看着杯子道:“先前这茶楼里的人告诉奴家,侯大人快到了,奴家便泡了一壶茶。”
薛娘子双手将小杯递过来:“瞧这杯子,这地方不便宜罢?”
朱高煦笑道:“东家是我的好友,不用给钱。不过薛氏镜如此有名,你们应该赚了不少才是,还怕贵哩?”
薛娘子道:“买卖哪有那么好赚?再说大多利、都是做掌柜的薛家族长的。”
“真的?”朱高煦面带笑意看着她。毕竟商人们有点提防官府。
薛娘子道:“明人不说暗话。若非我们那家经营日渐艰难,奴家一个女流之辈,何必主动揽这差事、大老远来京师?”
她那明亮有神的眼睛打量了一下朱高煦身上的衣裳,又看了一眼他腰间挂的羊脂玉。平素朱高煦挂的是那“天作之合”的帝王绿翡翠,出门才随便抓了一块换上。她又轻声道,“还是做官的有钱。”
若是寻常文官,估计要反驳解释,生怕坏了清誉。朱高煦却毫无压力地说道,“世人不是说了,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
俩人饮了一盏茶,薛娘子开口道:“侯大人的意思,名为‘守御司南署”的衙门,要向薛家订一批镜子么?”
朱高煦摇头道:“不是订做镜子,是要让你们试做新的镜子,新开辟一门生意。官府可以与薛家合作,官府出一笔钱入股,掌握这个生意百分之五十一的股。平时管事儿还是你们来管,但朝廷控股便有监督、决策之权。”
“甚么样的新镜子?”薛娘子认真地问道。
朱高煦道:“很简单,用石英煅烧冷凝成型,变成玻璃;背面贴金属薄片、或者镀上一层东西,便能做成比铜镜更加光亮清晰的镜子。以前部落里选来做石刀、石箭的石头,沙子里半透的砂石,都是石英。你们只管试制,官府会出资帮助你们,不会让你们吃亏。”
薛娘子沉思了一会儿,又问道:“侯大人认定这东西有厚利,所以才管起买卖的事了?”
朱高煦不动声色道:“朝廷不靠这点买卖收入,要的是做出玻璃的工艺,这是战略技术。因此你们试做镜子时,即便亏了本、咱们也会投钱。”
薛娘子脸上有些困惑,“奴家不知甚么意思,可是官府为何不自家制作?”
朱高煦道:“官府经营买卖,那是缘木求鱼,还是商人适合这个。而这种东西,用买卖才能形成市面需求,有需求才能促进技术。”
薛娘子愣愣地看着朱高煦,一时说不出话来。
朱高煦道:“如果薛家答应与官府协作,咱们先给钱,你们签收即可。前期亏本了就当投资打水漂,赚了照股分利,你们还得向市舶提举司交税。”
薛娘子心动地看着他,小心地问道:“还有这样的事?”
朱高煦淡定道:“我说了,官府不靠买卖来维持收入,咱们管的是国家层面。”
薛娘子沉吟片刻,说道:“奴家倒是愿意,可事先我们以为只是接官府的订制。奴家还得叫人回去,与掌柜言语一声,才能答复侯大人。”
朱高煦伸手在几案上“啪”地轻轻一拍,“就这么办。薛娘子回话之后,事情立刻照咱们说的进行。”
薛娘子道:“侯大人真是痛快人。”
她转头看了一眼窗外的天色,又用眼睛瞧了一下几案上做工精美的茶具与摆设,仿佛欲言又止。
朱高煦忽然转头道,“来人。”
锦衣卫指挥使张盛片刻掀门而入,锐利的目光环视屋内。
朱高煦道:“叫沈掌柜备一桌酒菜。”
张盛抱拳道:“是。”
朱高煦转头道:“我便自作主张了,薛娘子可得赏脸。”
薛娘子抿了一下柔软的嘴唇,说道:“奴家怎好意思?”
朱高煦笑道:“薛娘子巾帼不让须眉,咱们何必在意那些小节。今日薄宴,就当预祝你我的生意、马到功成。”
薛娘子拱手道:“奴家恭敬不如从命。”
沈徐氏这个梨园除了能看戏曲,还能喝茶、饮酒,以及寻找别的乐子。于是朱高煦与薛娘子换一间屋,便准备吃晚饭。沈徐氏当然知道朱高煦的身份,不会亏待了他。一桌酒菜十分丰盛,山珍海味应有就有,酒坛一开的香气,连朱高煦吃惯御膳的人、也闻得出来是难得的好酒。
席间朱高煦见薛娘子饮了酒脸红,愈显娇|美,他便笑问道:“薛娘子爱女扮男装?”
薛娘子摇头道:“我最厌恶穿男子衣裳,可今天不如此、不成呢。”
朱高煦笑了笑。当此时,红泥炉子温着酒壶,房间里陈设典雅、灯火绚丽,又有戏子专门在旁弹唱助兴。朱高煦与一个初识的女子饮酒说笑,只觉得办这种小事的时候、倒也轻巧惬意。
大明春色 第九百七十三章 京师印象
时辰尚早,只惜冬季日短。窗外的天空已暗下去,代之以灯火一片。喝得晕乎乎的薛娘子道:“天色不早,奴家得回铺子里了,请告辞。”
坐在对面的侯大人道:“我也不留薛娘子,让我送你回去罢。”
猜你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