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春色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西风紧
宦官的声音道:“世孙小声点,嘘!世孙的皇爷爷正在办国家大事哩。”
“让世孙进来。”朱棣开口道。
“皇爷爷!”朱瞻基绕过隔扇,手里拿着一张纸、便欢快地跑向朱棣。
“慢点!”朱棣见孩儿脸上天真的笑容,沉重的心绪也似乎变得明朗一些了,“孙儿手里拿的甚么东西呀?”
朱瞻基得意洋洋的样子,双手把宣纸放在朱棣手里,说道:“皇爷爷,孙儿学会写字了,皇爷爷看孙儿写得好么?”
朱棣低头一看,上面歪歪斜斜地写着四个字:功德千秋。
“哈!不错不错,像模像样的。”朱棣笑道,“孙儿知道你写的四个字,是甚么意思吗?”
朱瞻基开口就嚷嚷:“先生教过孙儿的,意思是,因有皇爷爷治理天下,百姓才有饭吃、有衣穿,一千年后的子孙也能享皇爷爷的福泽。”
“哈哈哈……”朱棣顿时大笑,伸手捏了一下朱瞻基的小鼻子,“先生教得好,不过孙儿聪明,方记得熟。来!”
朱棣满面笑容,伸手到御案的笔架上,手指在一排毛笔上划过,捏住了一枝碧玉笔杆的毛笔,取下来放到朱瞻基手里:“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爷爷送你一支笔,好好跟先生学写字。”
“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朱瞻基背着小手,有板有眼地背诵了一遍。
朱棣大喜,丢下奏章,耐心地开始给朱瞻基解释那句话的意思。
几个宦官都躬身侍立在一旁,见到朱棣脸上的笑容,他们似乎暗暗地松了一口气。
……
今天上午世子刚被训斥,下午就有很多人知道了。
玄奘寺里,姚广孝身穿粗布僧袍,左手数着佛珠,右手敲着木鱼。“笃、笃、笃……”的木鱼声富有节奏感,十分平稳、丝毫不乱。
就在这时,木门“哗”地一声被轻轻掀开了,一个和尚走了进来。然而姚广孝敲木鱼的动作丝毫没有被影响,坐在蒲团上似乎什么都不知道。
刚进来的和尚是庆元,本来就是玄奘寺的和尚,在寺里已经多年了。
庆元双手合十道:“大师,袁施主求见。”
“有请。”姚广孝道,枯燥的木鱼声总算消停了。
不一会儿,身穿团领袍服的袁珙便走进斋房,木门马上被人掩上了。袁珙一边行礼,一边迫不及待地说道:“上午的事儿,道衍大师可知了?”
姚广孝微微点头。
袁珙遂上前几步,沉声道:“京师人口逾百万,茶楼酒肆客栈不计其数,此事发生前,咱们一点消息都没得到,现在更不知往何处去查。”
姚广孝慢吞吞地把木鱼手柄放下,整整齐齐地摆放在几案上,叹了一口气,一边慢慢抚着佛珠,一边沉吟道:“众情累外物,恕己忘内修……”
袁珙听罢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姚广孝抬起头道:“人往往太容易宽恕自己,便忘记了应该先处理好自身的问题。你们自家里的人擅自妄为,招呼不打一声就做了事;现在你们却去怨别人知道了、怨别人做文章,岂不是贻笑大方?”
袁珙沉声道:“那郭资虽也是旧燕王府谋臣,但和咱们不是一路人,他以前就是做官的。”
姚广孝眉头一皱:“袁寺丞要这么算,那么与你们一路的人、有几个?”
袁珙顿时一愣,忙双手合十拜道:“下官受教了。”
姚广孝又语重心长地说道:“若是没有郭资先在山东拨军粮分给饥民,在山东、山东!甚么‘仁圣天子’的话就仅仅只是流言蜚语,不足为道。此事最是有口莫辩之处,便是确确实实有这件事,你怎么辩?”
“请道衍大师示下,下官等该如何应对?”袁珙恭敬地拜道。
姚广孝抬起手,久久地停顿在空中:“万勿争辩、求情。圣上不提那件事,你们也不要再提。眼下只能以退为进。”
姚广孝说完,又喃喃道,“早知有此事……上回你们让世子为方孝孺求情,也不该做了。现在世子四处收买人心之事,不管真假,却已是坐实。”
“何以以退为进?”袁珙欠身道,“还望大师详细赐教。”
姚广孝递来一个眼色,袁珙便附耳过来。姚广孝小声道:“事关太子之位,你们不仅不能进言,就算圣上问起,也不要说得太清楚了。不能太急进。”
袁珙道:“既然大师示下,下官等只能遵照。”
姚广孝不动声色道:“老衲也是无可奈何,原以为可以一鼓作气为你们办妥,现在只能求稳了。不过你们也不用太担忧,此事胜算仍大。一因世孙,二因皇后,世上因果缘分早已注定。”
袁珙拜道:“多谢道衍大师真言。”
姚广孝不再答话,缓缓地拿起木柄,很快就传出了“笃、笃、笃……”的木鱼声,他的眼睛也闭上了,似乎从来就没睁开过。
袁珙默默地再次一拜,转身走出了斋房。
袁珙前脚刚走,庆元和尚后脚就进来了。庆元稳步走到姚广孝跟前,在姚广孝耳边耳语了几句话。
那木鱼声竟然有片刻的些许凌乱,但很快又恢复了节奏。
“大师要见见姚芳么?”庆元轻声问道。
姚广孝摇摇头,“随缘罢。”
“是。”庆元便后退向木门。
大明春色 第一百八十三章 我不痛快
清晨天刚蒙蒙亮,此时玉器街的景色,反而比大白天时更漂亮。
朱高煦从车帘的一角望出去,看见的、是长街上还算整齐的两排古典房屋,借着曙光和零星的灯笼光亮,墙壁大抵都是白色的。空气中有新鲜的潮|湿,刚刚开门的商人点缀了几分人气。
等走近了,他才能看清墙壁上的斑驳,石灰开裂掉落后、露出的丑陋褐色积垢,以及角落里小便冲出的淡淡痕迹。
马车驶过一副墙壁上的涂鸦后,就能看见朱高煦购置的那间玉器铺了。那副涂鸦是用木炭勾勒的,好像是一只鹿,当然也可能是公羊。公羊头上也应该有角。
朱高煦几次来玉器铺,几乎都是这样的清晨,出门时天还没太亮。一早出门既不显得太唐突,也能避开人多的时间……这样一来,他坐着马车、在无人的巷子里绕圈,就能很容易地发现有没有人跟着了。
当然皇帝嫡子被大一群人轮番跟踪,可能并不大;毕竟跟踪者万一被朱高煦发现了,对方不好说出道理来。而一两个人负责跟踪有警惕的人,想不跟丢、就连现代警察便衣也做不到……不过小心一点总不是坏事。
……马车径直从下面的甬道进了院子。在院子里停靠下来后,走出来两个人,朱高煦和杜二郎。前面还有个赶车的王贵。
朱高煦走上楼阁,来到书房里坐下,进入了等待的时间。高贤宁是当官的,不能随时随地都跑出来,朱高煦要一直等到中午。
所谓书房,其实没有一本书,摆的都是一些廉价的玉器和瓷器,没一样太值钱的。朱高煦也不准备找事儿打发时间,诸如看书。
他绕过一道碎花刺绣屏风,走进另一间更亮堂的房间里,然后便凑到窗户缝|儿上,开始长时间地观察外面街上的各色人等。
并没有什么发现,这时人就容易走神。
偶然之间,朱高煦想到了艾滋病这种东西。
在后世,感染艾滋病也死不了,至少暂时死不了。但想到这种病,就怕得要死,生怕染上。仔细想想,万一生病了,真正损失的并不是少活了那些年;却是很难再有轻松愉快的心境。
所以朱高煦有时会想到一个问题,如果自己不能“预知未来”,是不是反而开怀得多呢?
……太阳刚过天空正中,高贤宁就来了。
二人到书房入座,高贤宁便转头看了一眼隔壁挂着珠帘的房间。朱高煦微笑道:“弹琵琶的姑娘今天没来。”
高贤宁听罢有点尴尬地笑道:“那杜姑娘弹的琵琶不错,仅此而已。”
他顿了顿,又饶有兴致地说道:“上回在此相见,高阳王反复问下官、有关郭资赈灾之事。下官确是没想到那事竟有如此妙用!”
朱高煦不置可否。
高贤宁又道:“郭资一直在北平,世子也是,此事牵扯到世子身上,当真是一点都不奇怪。
‘仁圣天子’,哈!听起来,山东百姓受够了‘靖难军’的残暴,盼望世子早日取而代之,主持大政,也是一点也不稀奇。 何况不久前,世子在庙堂之上,当众为方公求情,收买士子之心昭然若揭。在山东做点事,也在情理之中了。此计实乃诛心之策!”
高贤宁一边说,一边不动声色地打量着朱高煦,好像不认识面前的王爷一样。或许朱高煦一向以勇武闻名,当然不该是这样的形象。
高贤宁说得起劲,朱高煦却反应平淡,语气平静地说道:“然而并没有什么卵用。”
“呃……”高贤宁愣了一下。
朱高煦道:“就凭这点事,无法改变什么。东西该谁的,还会是谁的。”他不觉得自己有多高明,只是成天都琢磨的事儿、总是会比较通透。
高贤宁想了好一会儿,才不解地开口道:“那高阳王为何要做?”
“我不痛快,也不想让别人痛快。”朱高煦坦然道。
高贤宁顿时无言以对。
这时朱高煦道:“今日请高编修前来,实是另有所求。”
“高阳王请言。”高贤宁道。
于是朱高煦伸出手,合掌“啪、啪、啪”击掌了三声。又等了稍许,王贵便打开了书房的门,那道门朝向院子里边的走廊。门外走来了一个后生,个头有点矮小,皮肤生得白、天生的白,他正是杜千蕊的弟弟杜二郎。
“拜见王爷。”后生似模像样地抱拳道。
朱高煦看着高贤宁道:“他姓杜,排行老二,‘琵琶姑娘’的弟郎。先生既然有个好同窗,让杜二郎到锦衣卫谋个正当的差事,应该能办到吧?”
高贤宁上下打量了一番杜二郎,沉吟不已,有些犹豫之色。
但朱高煦很耐心地等着,心道:既然高编修已经上了贼船,还有得选吗?
果然高贤宁开口道:“敢问高阳王,杜二郎的底细如何圆?”
“先生风流倜傥,不止我一人知道。”朱高煦早就准备好了,张口就来,“高先生不慎搞大了某个青楼姑娘的肚子,也不是不可能的事罢?于是高先生心有愧意,想为姑娘的弟弟谋个好差事,作为补偿。先生可认识过江西籍贯的姑娘,后来不见了、查不到下落的?”
高贤宁想了一会儿:“姓杨,不知是不是真姓名。”
朱高煦点头道:“甚好,杜二郎以后就叫杨勇。江西布政使司南昌府人士,令堂是个船娘、姓杨,现已过世,令尊不知何人。家人只剩一个姐姐。”
高贤宁问道:“那杨勇的姐姐在哪?”
朱高煦道:“找了个汉子,从良嫁人了,欲与故人断绝来往,重新做人,谁也不知人在何处。”
高贤宁皱眉道:“这样的底细,实是一问三不知,无人能佐证其来历。”
“先生不是能佐证?”朱高煦道,“当初纪纲来找先生进京,先生卖了人情。现在只要纪纲愿意还这个人情,‘杨勇’走的就是指挥使的路子,谁会揪住不放?”
高贤宁沉吟片刻,说道:“只能先做个普通军士,免得引人注意。”
朱高煦点头道:“成,只要给份锦衣卫的俸禄就行。”
朱高煦转头看向杜二郎,“先前我问过你愿不愿意去锦衣卫,二郎既然点头了,就跟高先生去。在锦衣卫先脚踏实地好好干,有份皇粮,总比游手好闲强。”
杜二郎听罢,抱拳道:“多谢王爷,多谢高先生!”
高贤宁此时一言不发,有点忧心忡忡的样子。
“高先生勿忧,将来我能回报时,必不吝啬。”朱高煦沉声道,他一边用余光注意着高贤宁,却故意对杜二郎道,“你姐在我府上,荣华富贵定不可少。你只要一天在锦衣卫,就一天是杨勇,明白么?”
杜二郎用力点头道:“小的明白了!王爷能给小的一条路,大恩大德不敢忘!”
朱高煦径直伸出手掌,“啪、啪、啪”又击掌三次,王贵很快推开门进来了,一声不吭地将两叠高高的宝钞放在桌案上,都是一贯面值的。
“高先生风雅之人,风雅也是要钱的,莫客气。”朱高煦道,他又转头看向杜二郎,“不赌为赢,尽量少去赌坊,赌的次数越多、越赢不了。”
高贤宁道:“下官已有俸禄,不敢收额外之财。”
朱高煦直接拿起来塞他怀里,“二位应得的,不必客气。以后我会定期给钱。”
“高阳王莫怪,下官还有一问,杜二郎没在王府上呆过?”高贤宁问道。
朱高煦道:“算是生面孔。我不会怪你,稳一点并不是坏事。”
二人遂收了宝钞,执礼告退。
杜二郎戴了顶大帽,上了高贤宁的马车,赶车从甬道出。朱高煦重新走到外面的那间房,从窗缝里往外开,这时便看见马车的车帘上开了一角,高贤宁也在仰望玉器铺的窗户。
朱高煦也随后乘车出了玉器铺,七弯八绕一番,买了一条腰圆凳,然后来到了醉仙楼。
他把腰圆凳放在醉仙楼大堂门口,进门就被小二发现了,小二困惑地看了朱高煦一眼。朱高煦笑道:“上次手痒,顺走了一条凳子,今日归还。”
朱高煦和王贵先到大堂里,戏台子上当红的姑娘正在唱昆山腔。朱高煦听了一会儿,愣是没听懂几句词儿。
不过这并不重要。他很快就摸出了一叠宝钞,叫王贵送上去、要那戏子陪自己吃饭。
戏子拿着宝钞下来,作万福好言道:“妾身只唱戏,不陪客。请公子见原。”
“我高阳王有的是钱!”朱高煦大喊一声,从怀里又摸出一叠宝钞放在桌子上。顿时大堂上无数目光瞩目过来。
那戏子愣在那里,手足无措的样子,幸好这时鸨儿过来了,鸨儿马上就陪笑道:“堂堂高阳王看上你,让你陪侍,那是你的福分,可别不识抬举!”
“是。”戏子低眉顺眼地作礼道,抬头悄悄看了朱高阳一眼。
于是朱高煦和王贵便在醉仙楼要了几个酒菜,在这里吃了午饭。他花了一大笔钱请戏子陪酒,但点的菜并不多。
大明春色 第一百八十四章 愤怒使人出错
“任由他在背地里使坏,咱们就打落了牙、往肚里咽?”世子府上,张氏因气恼而指尖微微颤抖,恨意写在脸上十分明显。
山东传“仁圣天子”那事儿刚过去,不提起还好,今天袁珙来世子府提起、张氏心里的气马上又压不住了。
她的目光从世子和袁珙脸上扫过,又冷冷地说道:“那二叔阴险狡诈,咱们又不是不知道,当初就到用君影草毒世子爷!那事儿不是不了了之?咱们忍了一回,还要忍几回?
他高煦也不可能干净得了,咱们也得抓他的把柄,回敬过去!”
世子眉头紧皱,却是一言不发。
袁珙急忙小声劝道:“愤怒易使人犯错,世子妃息怒。道衍大师的意思,越是在这种时候,越要沉住气,切勿轻举妄动。先等等。”
他顿了顿,声音愈低:“此乃圣上选太子之紧要关头,大意不得。”
朱棣登基以来,道衍已经很久没来过世子府了。但是袁珙和金忠都是道衍举荐的,这俩人一直和世子府很亲近……所以道衍站在谁那边,世子和世子妃都很清楚。
……
半个月前,高阳郡王府的奴婢陈氏,有一天出门后夜不归宿;陈氏回来后,反而不再是做粗活的奴婢,却干起了进出郡王卧房、端茶送水的轻巧活。
这些姚姬都看在眼里的。她从窗前走开,便歪在一张塌上,用手臂支撑着头,一副慵懒的模样。衣袖从光滑的手腕上滑向肘部,她的手臂上便露出了如同白玉一样的肌肤。
但她心里一直都不得安宁。
很多迹象都很奇怪……姚姬一个救过高阳郡王性命的人、比王府上谁都漂亮的女子,不如青楼歌妓杜千蕊一般受信任便罢了,难道连一个郡王府的奴婢也比不上?
这两天姚姬一直在思量往事,从第一次接触朱高煦开始,一路想下来。
她发现姚广孝的部署虽然周密,却至少有一个地方不够妥善……
去年在京师、建文朝官府到处搜查朱高煦,朱高煦躲到了香烛铺的隔板楼上,不过很快就被庆元和尚找到了。
庆元和尚是怎么知道朱高煦在香烛铺的?实际上是姚姬告诉了庆元;而给朱高煦解释的是,庆元和尚通过蛛丝马迹猜到了那个地方。
蛛丝马迹是甚么?无非姚姬找猫的时候,与朱高煦见过一面……但此事的唯一目击者只有杜千蕊!而且杜千蕊说出“小尼姑”,是因受了庆元的引导和提醒。
姚姬觉得这个过程中,解释有稍许牵强。
没办法,姚姬在香烛铺救朱高煦,本来就是意外;之后临时改变部署就比较急,情急之下难免仓促。何况一切本来就是假的,它就真不了。
但这样就被朱高煦怀疑了么,他的心思真有那么缜密?
……如果去年的事难以避免,那么不久前姚姬犯的错误、便实在不应该了!
小黄猫被王妃扔掉时,姚姬心里有气。她离家出走后,心里难以平静,带着许多纠缠和徘徊,心烦意乱之下竟然去了鸡鸣寺西边的宅邸!
若是朱高煦在鸡鸣寺找到了她之后、又去过那座宅邸,恐怕会发现一些问题罢?
朱高煦会去那座宅邸么?若他确是心思缜密之人、又已经怀疑她了,便极可能再去瞧瞧。
姚姬越想越不得安心。
她遂从榻上坐了起来,麻利地收拾了一番。因为头发还不太长,不用梳头,很快就收拾好了。
姚姬走到内门楼,说自己要出门买东西,叫奴仆备车。不多一会儿,一个白胖的圆脸宦官来了,说道:“姚姑娘要出门,奴婢为您赶车。”
“有劳了。”姚姬轻轻说了一句。她知道这宦官叫曹福,早就认了王贵为干爹。而王贵则是朱高煦身边的心腹宦官。
于是曹福问了地方,赶上马车就送姚姬出王府。
……二人一路来到城西热闹之地,到了一条卖女子成衣、胭脂水粉的街道。停下马车,姚姬被曹福跟着,进了一家店铺。在里面逛了很久,她却甚么也没买就出来了。
他们上马车又走了一段路,姚姬重新选了一家铺面走进去,曹福照样跟了进来。
铺子里的顾客全是妇人,连店家也是女的,许多人纷纷侧目瞧曹福。姚姬不动声色地来到了里面的一间屋,四面都挂着肚兜、抹胸等玩意儿。
屋子里走动的妇人们顿时窃窃私语,有几个人红着脸从里面出来了,还鄙夷地看了曹福一眼。就在这时,一个女子走了过来,微笑道:“这位公子,实在抱歉,请您到客厅稍坐可好?”
“好……”曹福也不好意思了,点头应道。
姚姬微微侧目,从余光里看了一眼曹福,便走进旁边的小房间。等在那里的女子轻轻拉开了一道木门,姚姬立刻走了进去。
坐在里面的姚和尚身上还穿着武服,气喘吁吁的样子,见到姚姬他便用力地吸了一口气:“我听到消息,跑着过来的。妹妹探到重要消息了?”
姚姬颦眉道:“我忽然想起鸡鸣寺西边那宅邸,上回我们在那里见过面,想让哥哥去瞧瞧、仔细看有没有人又进去过。”
姚和尚听罢沉吟片刻,摇头道:“不用管了!最近我没空,更不好让叔公知道,不然少不得让叔公失望。”
“那地方就在城里、耽搁不了多少工夫,哥哥甚么事要忙?”姚姬冷道。
姚和尚低声道:“我马上要去句容县一趟,很重要的事,最近可能都不会回来。妹妹有什么事,也暂时不要来找我。”
“多久?”姚姬问道。
姚和尚道:“难说。盛庸不见了!我要去守着盛庸家,看谁来接走盛庸的家眷,锦衣卫也秘密派了人的。”
“盛庸?哥哥究竟去办什么事?”姚姬一脸不悦地问道。
姚和尚想了想,道:“叔公说,六月天里方孝孺在锦衣卫院子里、被晒了三天,方孝孺一死,圣上就要腾出手对付前朝武将,诸如盛庸这等人!
先是陈瑛弹劾盛庸,但陈瑛太蠢没说到点子上;圣上只得先把盛庸调到了山东。接着千户王钦看出了兆头,密告盛庸谋反,王钦立刻升官了。
盛庸也不蠢,见那景况,马上上书请辞官,主动交出兵权。等他到京师述职交出印信,正准备回家,陈瑛便弹劾盛庸心怀怨恨。就在这时,盛庸却突然跑了!”
姚和尚说到这里,稍一犹豫又道:“叔公大胆地设想了一种可能:盛庸是被高阳王救走的,连以前的瞿能父子也是!”
“啊?”姚姬一脸吃惊。
姚和尚看了她一眼,道:“锦衣卫怀疑的是建文旧党,叔公也不好说什么,毕竟高阳王是皇子。但叔公的意思,瞿能、盛庸这等人,而今天下只有高阳王能用,也只有高阳王有能耐救!
正好今天妹妹来了,我得告诉你,这阵子要盯牢高阳王,若能知道他正和什么人来往,那便是大功一件!”
“有甚么凭据么?”姚姬不动声色问道。
姚和尚摇头道:“所以才要我悄悄过去候着。”
他说完便道:“我不多说了,咱们只管办好叔公交代的差事。此地不宜久留,妹妹先出去罢。记住叔公有养育之恩,定要忠心!”
姚姬轻轻点头,走到门口转头看了一眼,见姚和尚挥了一下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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