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春色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西风紧
过了一会儿,马恩慧拿出手帕轻轻擦拭着脸,刚擦干,不知怎么又开始哭了。一连折腾了三次,她总算是消停下来。
马恩慧没有说一个谢字,只道:“要是以前没有削藩,大家都和和睦睦的,咱们还是亲戚,可以时常走动……”
她的口气像是追忆往事,像是在幻想,叫人听着莫名有点心酸。
所以轻开战端者绝不英明,万一失败了,就得和她现在一样一面懊悔、一面伤感,或许更不如!
朱高煦回应道:“现在我们还是亲戚。” 马恩慧沉吟了一会儿,便道:“汉王,我告诉你一个秘密。”
朱高煦忙靠近了过去,偏过头时,耳朵都能感觉到马恩慧吐气的触觉了。她用极低的声音说了几句话。
“哦!”朱高煦听罢,恍然点点头。
她当然没说建文帝和建文太子下落,毕竟太子文奎也是她的儿子;况且他们的行踪、马恩慧是不是确实知道也存疑。不过她说了另一件也挺有意思的事儿,就算是朱家的人、朱高煦以前也不知道。
过了一会,朱高煦道:“我不久留了,告辞。”
马恩慧问道:“汉王何时回京?”
“难说。”朱高煦不动声色道。
……
受封汉王之后,朱高煦的府邸无甚改变,就藩时、直接去云南的亲王府就行了。不过亲王府的官员人事,已陆续开始安排;亲王府的人员规模,与郡王府不可同日而语。
朱高煦答应就藩云南,已算是很听话。所以在王府官员任命上,他少不得在父皇跟前讨价还价,父皇在此事上也比较迁就他。
由于要去边陲就藩,父皇答应给朱高煦三个护卫兵力,加上仪仗等人数,共计步骑约一万九千人。王斌出任左护卫指挥使、韦达出任中护卫指挥使、刘瑛出任右护卫指挥使。
王府长史司共有官员二十六人,官位也逐渐补上了。左长史叫钱巽,右长史是李默;侯海改亲王府典仗。
这个李默是朱高煦主动要的人。因为韦达再次在朱高煦跟前、为李默求官职……还在北平的时候韦达就找过朱高煦帮忙、让李默通过世袭百户的考试,朱高煦没帮,而这次实在不好意思回绝。
韦达的女儿本来可能做亲王妃的,现在只嫁给了朝中的一个千户;韦达在“靖难之役”中为朱高煦拼死卖命,这点小小要求并不过分。朱高煦或多或少有对他的补偿心理。
不过那李默倒是有点意思,其父是百户,他差点就没世袭成军职;后来不知花了钱还是怎么搞的,第二次世袭考试终于过了。现在却不想当武将,走韦达的路子跑到亲王府做起了长史。
朱高煦暗地里叫王贵、侯海、高贤宁等人查新任的文武官员,却没查出甚么所以然来。
但他一心认定:这次任命到汉王府的人,肯定有太子|党或是谁的奸谍!
从姚广孝安排姚姬的手段看来,朱高煦认为奸谍可能隐藏得很深……毕竟暴露的奸谍没甚么大用,还不如明明白白派个人来监视朱高煦。
比如父皇就正大光明地派了胡濙,让胡濙跟着朱高煦一起去云南公干。。
大明春色 第一百九十五章 一夜鱼龙舞
汉王府诸事已安排妥当,天气也越来越冷。高燧成亲定在了十月下旬。
一日早朝,解缙当众弹劾汉王违法,劾汉王不就藩国、拖延时间远远超出了规定。律法就是律法,皇帝也只能说一句“知道了”。
但皇帝这种不置可否的态度让解缙很不满。他继续进言道,圣上不该太纵容藩王。
于是整个早上,皇帝都很不高兴。
不过朱棣也没斥责解缙,只是问了一下云南汉王府的建造事宜,又下旨让汉王的部分护卫将士、家眷分批先去云南。
照大明军法,“正军”到了一个地方长期驻守,须得挟带妻子、军馀等服务于正军的人员,近两万军士及家眷,人数非常庞大。(就像当年陈大锤在北平军中,带了妻儿和作为军馀的同族兄弟,但陈家并不是北平的人。)
十月下旬,朱高煦前往三弟的府邸观礼。接着又在皇宫里见到了高燧新娶的妻子徐氏,看见弟媳徐氏长得还挺漂亮。
这时皇后又挽留朱高煦,说是天气太冷了,让他过完年再走。他只得答应。
朱高煦并没有打算故意拖延时间……若是准备死缠烂打不去云南,他早就在闹腾了、更不会当面答应父皇。
……朱高煦和徐皇后正在坤宁宫里说着话儿,旁边还有太子和太子妃张氏,以及一些宦官宫女。
妙锦也侍立在一侧,但几乎没有开口说话。她一向寡言少语、就算开口也很简短,人们也习惯了,此时谈得兴起,甚至都没人注意她。
但至少有一个人无时无刻都在注意她,那便是朱高煦。哪怕他没有向这边看、也没找妙锦说话,但妙锦却能感受到他的关注。
朱高煦这会儿一直在说除夕。
张氏接过话,笑道:“过大年还有一个月哩,二叔急什么呀?您一说,不怕母后伤心?”
张氏说得不无道理,还有两天才到腊月,谈除夕有点怪异。不过这个话题,让妙锦不得不想起了另一个除夕,热闹的烟花下、冰冷的水井,以及孤男寡女的见面。
朱高煦道:“母后为何要伤心?”
张氏白了朱高煦一眼:“母后舍不得您呀!年一过,二叔不是就要去云南了?”
“是,儿臣愚钝了。”朱高煦向徐皇后拜道。
徐皇后轻轻叹了一口气。
让朱高煦到几千里外的云南就藩,徐皇后应该不赞成;但儿女的事、她也不是什么都能说了算的。
坤宁宫里几个人不知怎么又说到了钟山,妙锦听在耳中,想起了甚么、差点就没当众红脸失态。
他们又说了许久的话,朱高煦要告辞了。这次妙锦没有出去送他,在皇宫里很不方便,何况今日张氏在场。妙锦觉得这太子妃心眼特别多、心思又细,有张氏在,她一直都很谨慎。
不过妙锦忍不住又猜测:高煦今日提起除夕、钟山,是暗示她除夕那天出宫幽会?
一时间她心里纠缠不清。从坤宁宫出来,她是怎么走回住处的、也不太记得清了,对身边的事完全心不在焉。
妙锦长大之前,一直认定自己是个恪守礼教的人。所有写在书上的文字、所有人都告诉她,作为女子最重要的是贞洁,严重性甚至大过男子对君父的忠诚……哪怕是北平酒窖中那本污|秽的小书,上面写到不贞的妇人时,过程写得详细、却也是用一种唾弃的文字称其为毫无廉耻的荡|妇。家中无论是谁、特别是她母亲,议论起不守妇道的妇人时,也是说得非常难听。
所以就算她被送到北平做了奸谍,也小心地不愿意委身于燕王;因为建文君臣已经告诉她,事成之后要做建文的皇妃。
但后来稀里糊涂的,竟然与朱高煦有了难以启齿之事!
事后她渐渐开始有点懊悔,可惜无法改变事实。父亲景清被刺,她活了下来,却不得不面对难堪的处境:她和徐皇后是义姐妹,又是出家人,而且在守孝期间。她究竟该以什么身份、面对汉王,她的所作所为又算是怎么回事?
发生过的事,已叫妙锦很困惑。眼下若要继续与朱高煦幽会,她不知该怎么说服自己,一切都有悖于她的黑白对错观念。
钟山那间破庙里发生的事,妙锦一直在克制不去想,因为她觉得想想、也很不要脸。但今天朱高煦暗地里又拨了一下,让她忍不住回想了一阵钟山发生的事……
“池月真人,您请。”忽然一个宦官道。
妙锦竟被吓了一大跳,浑身微微一颤,转头看了那宦官一眼,冷冷地走进了院子里。风一吹,她这才感觉自己的袍服下冰凉一片,赶紧悄悄走回卧房换了一件小衣。
……
接下来腊月间整整一个月,不知怎么回事,妙锦好几次想起了钟山发生的那件事。最是夜深人静之时,更容易想起来。
到了除夕那天,妙锦鬼使神差地到徐皇后跟前,请旨除夕回家看望家母。徐皇后马上就同意了。
坐着皇后差遣的马车出宫,妙锦才想到了一个借口:大年一过,汉王就要走,应该和他道一声别……妙锦没法骗自己,她一个出家人根本不想回家,请旨时满脑子想的也是汉王。
回到景府,府里的景象如同往昔,不过奴仆似乎少了一些。景夫人蒙圣恩,得了个有俸禄拿的诰命夫人,景家也有点田产积淀;但总比不上妙锦父亲在时的光景。
她母亲拉着许久不见的妙锦,说了近一个时辰的话,又带着她给先父烧福纸。妙锦亲自填写一包包纸钱封面的字:先父景公讳清谥号忠烈……
家母说不写好字,烧到地府去爹就收不到,妙锦只得反复抄写在白封纸上,而做这等事让她更加羞愧。折腾了一下午,妙锦完全没有机会脱身。这时她甚至觉得,没机会和汉王道别就算了!
晚饭之后,烟花在京师上空绽放,天边的夜空被城里的灯光照得一片通红。今年是新皇登基的第一个年头,朝廷似乎刻意想造出盛世的景象,过节的繁华气派比往年有过之而无不及。
她娘说整整一年都不太敢出门,听说今晚的灯市非常热闹,便叫妙锦陪着她逛逛灯市,妙锦只得应允。
于是她们带着奴仆丫鬟等乘坐马车出门,到了灯市外面就进不去了,里面热闹得人挤人。大伙儿只得下车步行游逛。
果然街上辉煌如白昼,有数不清的大小灯笼,还有火龙在中间舞动,锣鼓敲得震天响,一片嘈杂。妙锦看这景象,不禁想到了词里“更吹落星如雨”“一夜鱼龙舞”的意境。若是小时候,她肯定高兴得不得了,现在她的兴致却不高。
就在这时,一个声音道:“夫人,买宫灯么,很便宜。”
“不要,去去!”丫鬟马上挡住了那人。
妙锦听声音有点耳熟,转头看时,见长得壮实提着几盏灯的汉子,竟然是宦官王贵!他在嘴上贴了胡须,但妙锦一眼就认出来了,她马上愣了一下。
王贵看着妙锦,提起灯笼往旁边一指。妙锦循着方向看去,便见朱高煦正站在街边的人堆里!
妙锦顿时觉得心头“咚咚咚”直响。她向前走了几步路,便走到了一处卖宫灯戏耍的摊位边,身后母亲的声音道:“别瞧了,你快过来。”
这时一群人挤了过来,妙锦便趁机往挂着无数宫灯的地方闪身进去了。她左右寻找了一番,见朱高煦正站在一个巷子口,她的连一红,埋着头走了过去。
二人前后走进巷子,里面光线黯淡。烟花偶尔在空中绽放,便将里面照得通明。
走了一阵,朱高煦才停下脚步,等妙锦过去时,他便道:“我在景府门外等了一下午,还以为你不出来了。”
“本来是不出门了的,因为没有机会。”妙锦轻声道,“后来我娘要逛灯市,刚好看见了王贵……你要走了,我想来道声别。”
朱高煦应了一声,将她带到了一处僻静地方,那里正停靠着一辆毡车,但没有马夫。王贵也不知哪去了。
朱高煦一言不发地走进了马车,转头轻声道:“你上来罢。”
妙锦犹豫了片刻,只得走上了马车。这地方光线本来就不好,毡车又遮得严严实实的,里面黑乎乎的看不清东西。
“分别不会太久。不过此行人多眼杂,路途遥远要走很久,怕你被认出来。”朱高煦开口道,“我先带人马去云南,安排好诸事后,定然尽快来接你。”
妙锦道:“我也不想再留在京师,云南若有合适的道观我便去。”
“道观?”朱高煦诧异道,“妙锦还做什么道士?”
“我本来就是道家人。”妙锦道。
朱高煦沉默了好一会儿,说道:“咱们换个地方说话罢,若非仓促,我也不会在这里与你相见。”
妙锦红着脸道:“我与家里人一起出门的,‘走散’太久怕不太好,哪能再去什么地方呢?回去晚了如何解释?”
她叹了一口气,又轻声道:“我知道汉王甚么意思,也不怪你,只怪我自己轻浮……”
朱高煦道:“真不知妙锦想些甚,你姓景、和我家没啥关系。你情我愿有什么错,你现在还不知我的心意吗?”
妙锦摇头道:“事已至此,我已心灰意冷,只想做道士了却残生……汉王,别!”
“嘘!一会被人听见了可不好。”朱高煦的声音道。
妙锦忙压低声音,颤声道:“你不能这样对我……”
……
……
(抱歉啊诸位,周末有事码字时间不够,周末两天只能每天一更了,望谅解。)
大明春色 第一百九十六章 我会回来
“咚咚哐……”锣鼓声骤然变得很大声。或许那声音一直都很吵,只是她现在才重新听见;刚才好长一段时间她都云里雾里的,精神有点恍惚。
接着,烟花的发出“嗖嗖”的尖鸣呼啸,顷刻之后在空中“砰”地一声炸开了,连毡车里也微微一亮。借着这依稀的光亮,她低头看了一下自己、脸愈发热烫,急忙挣扎着抬起无力的手,将袄裙上衣往腰间拉扯。这时指甲挂在布料上,她感觉手指微微一痛。
等第二枚烟花的亮光闪起,她发现指甲尖反着断了、方想起是抓到马车车厢木板上断的,但她居然差点没记起来。
她说不出一句话来,默默地仔细收拾着东西。车厢里忽明忽暗,她低着头不敢看朱高煦,但知道朱高煦正在瞧着自己。
就在这时,朱高煦的声音道:“我今晚才想到一个法子,或许可以试试、去求母妃,让她不再认你们的关系,然后把你赏赐给我做次妃,那咱们不是可以正大光明地在一起了?”
妙锦听罢愣了一下。立刻又想起了之前的事、在坤宁宫遇见了皇帝朱棣,朱棣的目光实在太明显,还劝她还俗;后来一个宦官也来劝过她,把话说得很明白。
她不得不寻思:以前建文君臣曾派人叫她做“貂蝉”,同时引诱燕王和朱高煦、再挑拨离间,她没同意;现在建文朝廷已不复存在了,难道不一小心,自己依旧逃不出貂蝉的命运?
妙锦立刻摇头道:“记得上次我对你说的话,我不会害你!”
朱高煦沉吟不已,似乎在思索着什么。
妙锦不愿意把宫中那件事说出来,不仅会影响朱高煦和燕王的关系,也没什么作用、只能让高煦徒增烦恼。她便忙道:“此前你说的法子很好,你先带着人马去云南,安顿好后就派人来接我。这样少很多麻烦。”
“只是让妙锦躲躲藏藏的,心有愧疚。”朱高煦道。
妙锦轻声劝道:“你别那么想,都是我自找的。皇家以天为准,为亿兆臣民之榜,最要颜面。天下那么多美人,你要谁不好、为何要我?皇后不会为了这种事让圣上失仪。你告诉了皇后,只会让事情变得更加纷乱。”
朱高煦沉默了一阵,没有反对。他又问道:“到了云南,妙锦不做道士了罢?”
妙锦低下头不置可否。朱高煦竟伸出大手,再次握住了她的柔荑,妙锦无奈地没有挣脱,毕竟刚才甚么没脸的事都做了。
她心里非常乱,简直比搅在一起的渔网还混乱。但有一些事她很清楚:不管今后做不做道士,她都不能在皇宫里继续呆下去了,一定要另找出路!
徐皇后身体不好,万一有个三长两短,朱棣还能像现在这样对她客气吗?以后等朱棣不在了,太子登基、张氏掌管后宫;到那时妙锦若还在宫里,更是吃不完兜着走!
妙锦有时候也不愿去想太远,但她已经死过两次了,实在不想再死。要活下去的话,不想这些能好好活着么?
“汉王安心办自己的事,记得来接我就行。”妙锦红着脸小声道。
朱高煦道:“一言为定!”他想了想又悄悄说道,“秦淮河边,靠聚宝门方向的玉器街上,只有一间铺子是开在二楼的,那是我买的地方。到时候,我派一队人马进京,再叫王贵带我的礼物进宫送给母妃;你一知道这事儿,就想办法去那间铺子,我会安排人等在那里。”
“嗯,记下了。”妙锦轻声答道,接着又不禁有些感概地轻叹,“我真想做一片无根的浮萍,无牵无挂自由自在……”
说到这里,她回过神来,挣扎了几下想站起,“时辰已不早,我走了。”
朱高煦按住她的肩膀道:“我到前面去,赶车送你。”
……
京师在大江以南,气温比北平暖和得多,年一过,花草树木都渐渐要发出新芽了。春天就在眼前。
然而朱高煦在这样的好时节,却准备要启程去云南。他看了一番王府长史司制定的路线安排,大伙儿要先到湖广布政使司,经贵州才能进入云南布政使司地盘。
西南地区的山非常大,道路肯定难走,幸好有驿道通往云南、沿途还有驿站。不过大股人马行军,大多数人主要还是靠走路;朱高煦估摸着,大军没有三个月想到云南、可能性不大。
出发时是初春,希望初夏时节能到达云南府罢。
路程的前半段还是不错的,他们先是坐兵部调拨的水师战船、循江而上。要等到了洞庭湖、穿过洞庭湖之后,才上岸走陆路。
赵王高燧还没就藩,他也出现在了送别的人群里。朱高煦挺羡慕他的,藩国居然在北平,路真的太好走了……如果有得选,朱高煦真的想和三弟交换身份,既得父皇母后宠爱、又没啥后顾之忧。
所以若要做皇子,要么做长子、要么做幼子,最操旦的就是老二!
送别的人非常多,不过排场再大也没什么用,很快朱高煦就要去这个时代的鸟不生蛋之地。
汉王有三个护卫共一万九千名正军,但还有正军的妻儿和军馀随从,实际人数无法统计,至少超过五万人。年前已分批走了一些,现在跟着朱高煦走的也有两三万人,人马在大江港口阵仗非常大。
朱高煦挟妻妾、近侍上了一艘大楼船,上面住得宽敞、东西应有尽有。在大江上航行实在不错,还可以看沿途不同的风景。难怪古代昏|君最喜欢坐船出游取乐。
等船队陆续离开了港口之后,他走上了船楼。迎面吹着江风,望着东边的京师方向,视线内的京师城楼已经越来越小了。
此时此刻朱高煦竟莫名有点不舍。他的心情,或许是因在京师已经住了一年、有点习惯了罢,人往往会更习惯条件好的地方。
他默默地注视着京师,没有说一句话。只在心里默念一句想说又不能说出口的话:
我一定还会回来的!
大明春色 第一百九十七章 千年老参
从云南府城向西眺望,隔着滇池北段较窄的水面,就能看见巍峨的西山。
在四月天里、呈黛绿色的山影,将整个西面天边都挡住了。穿过贵州到云南府的人,并不会觉得西山有多么高;只不过云南府城这一片地势十分平坦,隔着滇池的西山便显得十分突兀,看起来很高。
府城旁边的滇池,从近处看水面很宽,但这是滇池最窄的地段;往南看、才是它的真面目,根本看不到滇池的对岸,远望处是一片水波缥缈,仿佛浩瀚的海面。
……刚到府城不久的汉王朱高煦,却毫无兴致观赏云南风光,他连自己的新王府都没来得及细看。因为王妃郭薇病了,让他十分焦虑。
“王爷,妾身是不是要死了……”郭薇躺在床上转过头来,连嘴唇都有点白了。
朱高煦忙用大手覆盖住她伸出来的玉白小手,他心里很急。郭薇身体不舒服已近月,或因路上找到的郎中医术不精、她的病一直不见好。
但朱高煦不愿让郭薇也跟着他急,便强作轻松的样子,柔声道,“别说傻话。薇儿不过是水土不服,又没找到良医。我已经派人去找云南府最好的郎中,薇儿的病很快就能好的。你安心调养,别胡思乱想,别怕啊。”
郭薇听罢露出了一丝微笑,小手在朱高煦手掌里动了动,有气无力地说道:“薇儿不怕……能做王爷的妻子,哪怕只有一年,我也心满意足……”
朱高煦听到这里,心里更是一阵隐痛,他转头看了一眼、想看那个号称云南府医术最好的郎中来了没有。门口的宦官宫女都急忙低下头。
郭薇的声音又轻轻道:“王爷对我真好。”
就在这时,王贵跑到了门口,喘着气道:“来了,来了!王爷,陈神医来了!”
“快请进来为王妃诊病。”朱高煦下令道。
宫女们弯腰走过来,把床前的紫色厚帷幔拉了起来,将床遮得严严实实,然后拿了一根丝线轻轻系住郭薇的手腕拉出来。
朱高煦见状,皱眉道:“给王妃看病才最要紧,不用讲究那么多,凭一根线郎中能听得准脉?”
“是,王爷。”宫女急忙将一张案挪到帷幔处,然后小心地把郭薇的手拿出来,轻轻放在案面的软垫子上,然后在手腕是放了一块丝帕遮住。
朱高煦不懂中医,却也知道古人诊病有望问切问之术。他也顾不得许多,心道:就算是王妃,穿着衣裳盖着被子被郎中看一下,又能怎样?
于是他干脆上前,亲自把帷幔拉开了,以便郎中好好诊断。
没一会儿,一个须发全白、满面红光的老头就跟着王贵走了过来,身后还有个后生提着木箱子。老头走到门口看了一眼房里的光景,怔了一下,忙转身伸手接过木箱子,独自走进房里。老头向穿着团龙服的朱高煦作揖道:“草民拜见汉王殿下。”
朱高煦见这老儿年纪很大了,但气色非常好、眼睛也不浑浊,而且步履还很稳当。他顿时就觉得还可以……郎中既然敢号称神医,若连他自己的身体都调养不好,怎么医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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