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春色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西风紧
马鹏道:“末将是湖广长沙府人士。”
“嗯……”朱高煦点点头。
马鹏举止镇定,口齿清楚地接着说道:“草民本在商帮干活,有一次商队遭盗贼所劫,于是草民不敢回乡,留在了云南讨营生。后来遇见刘把事,草民就在他手下帮手。刘把事以兄弟相称、待草民不薄,咱们索性义结金兰,草民从此就在刘把事身边,一待便是十余年。”
朱高煦又随口问道:“那禄宁是前土知州阿资的遗腹子?”
“回王爷话,正是。当年阿资被杀时,草民已在刘把事手下几年了。彼时阿资之妻身怀六甲,草民也是亲眼所见。”马鹏道。
“原来如此。”朱高煦听他说得头头是道、神情也很沉着,很快觉得这个三十多岁的汉子不容易露出马脚,便道,“好,马好汉早些歇息。”
马鹏抱拳道:“草民恭送王爷。”
朱高煦又与夷族人禄宁、汉人博易二人说了会儿话,仍未发现什么蹊跷之处。他最后才去复见刘泰。
此事有个问题,如何才能确定刘泰等人的身份?眼下朱高煦只能听他们自己说,刘泰连甚么纸面公文都没有……会不会有一种可能,这几个人只是胆大妄为的江湖骗|子,冒名顶替想来骗点好处罢了?
土知州阿资被剿|灭后,曲靖府官场上的人就再也没见过刘泰等人,那事已过去十余年,连曲靖府的官吏都换了不止一遍;此人的名字出现在公文上,也是因为都司的旧档记录了一个名字而已……一时间还真不好找到能证实刘泰身份的人。
当然最后朱高煦也能知道真相。只不过,若是他被几个江湖骗|子耽误了时间,那不是要被人笑掉大牙?许下两个月平定越州的海口,也因此耽误无法实现了。
刘泰似乎是这几个人中最有见识的人,朱高煦此时已放弃了试探。事到如今,他决定赌一把,就赌眼前的刘泰是公文上写的那个人、在越州确有势力;带来的少年也是土知州的儿子。
见面寒暄了两句,朱高煦便径直道:“本王可以保禄宁、刘把事等人都做官;不过朝廷官吏被杀,本王率大军前来,不能就这么算了,刘把事得帮助本王抓出犯事者。”
刘泰忙道:“王爷恕罪,究竟是谁杀了官吏,草民等也不太清楚。”
朱高煦看着刘泰花白的鬓发,不动声色道:“究竟谁杀了一个吏员,并不重要。”
刘泰抬起头来,有点惊讶地看着朱高煦的脸。
朱高煦沉声道:“哪些人有罪,刘把事说了算。只要交出一批夷族人来,管他是谁,这事儿就成了。”
刘泰忙听罢想了想,急忙抱拳道:“草民明白了!”
朱高煦点了点头,微笑道:“那些不听从禄宁、刘把事号令的人,当然就是杀人凶|手。如此一来,你们不就能管束越州夷族人、越州不就太平了?”
“王爷英明!”刘泰恍然道。
朱高煦道:“事儿就这么办。我先让禄宁暂领越州土司首领、兼越州县丞,刘把事与博易也做个县丞,并辅佐禄宁。
你们回去,先名正言顺地查出哪些人是罪犯,都抓到军营来。若有拒不投降者,本王便调兵去协助刘把事将其拿下!
等越州的事儿平息了,我上书为你们表功。刘把事等再弄一些土特产进京去进贡,保你们被圣上封赏官位。”
刘泰跪伏在地,感激地说道:“草民多谢王爷栽培!”
朱高煦马上把他扶起来,好言道:“好说好说,刘把事在越州多年,本王也要依仗你的。只要你安心为朝廷效力,好处必定少不了。”
次日一早,朱高煦就叫刘泰等人回去了,也没派人跟着……若他们的身份是假的,到了山里,派那点人怕要枉送性命。
……
云南府城,人称姚和尚的姚芳赶着一辆马车,到了汉王府西侧,不一会儿就有个身披甲胄的武将过来了。那武将径直走上马车,姚芳立刻赶着马车向长街深处驶去。
不一会儿,二人下车、进了一座僻静院子的木门。武将马上抱拳道:“末将参见姚百户!”
姚芳也抱拳回礼,说道:“听说汉王带兵去曲靖府了,我这才敢来主动找你。只因上回见面仓促,没来得及问那个人的长相……”
面前这个武将是汉王府左护卫军中的总旗,名叫陈刚。去年初靖难军进城之前,陈刚还和姚芳在一起;后来朝廷增加汉王府护卫人马,姚广孝才趁机把陈刚安了进去。
俩人都很年轻,姚芳比陈刚年龄更小。不过去年姚芳在金川门,一剑捅死拒不开门的武将、立了大功,因此他在锦衣卫直接晋升了百户。
陈刚从怀里掏出了一张纸,递了过去:“末将画了一张画像,姚百户请过目。”
姚芳接到手里展开来看,又问道,“陈总旗亲眼所见?”
陈刚抱拳道:“正是。那天末将正在体仁门当值,亲眼见到此人拿着一封信、要见汉王。信被一个黄狗的宦官送进去,接着汉王就乘坐马车出来了。送信的人也被宦官黄狗放了,彼时末将正上值,不便跟过去。只知他往这边来了。”
姚芳问道:“谁送的信,信上写着甚么?”
陈刚一脸难看道:“末将不知。”
姚芳拍了一下陈刚的肩膀:“不怪你,有这个消息已是不易。”
他不禁想起了妹妹姚姬,原以为在汉王身边更容易获得消息;不料那么久了没甚么用,还不如一个护卫军中的武将知道得多。
“咱们不能呆得太久,就此别过。”姚芳道。
陈刚抱拳道:“末将告辞!”
……姚芳在体仁门外的各处街巷里游逛了近十天,终于在一家窑|子门口看见了个与画像上的人相似的汉子。
“兄弟留步。”姚芳走了过去。
汉子还喝了酒,转头过来顿时喷了姚芳一脸酒气:“小哥啥事?”
姚芳径直问道:“兄弟是否见过一个身躯宽大的壮汉?他的胳膊比一般人的腿还粗。”
汉子怔了片刻,摇头道:“没、没见过。”他说罢转身欲走。
姚芳追上前,摸出一袋铜钱道:“兄弟若见过,这袋钱就是你的了。”
汉子马上伸手来拿,不料姚芳手一缩:“真的见过?你替他做了甚事?”
“别说,最近的钱还真好赚!”汉子盯着布袋道,“那人也给了我一些钱,叫我去汉王府送封信……啊!”
姚芳忽然一掌打到那人的颈窝上,然后将其按翻在地,麻利地掏出绳索将他的手绑了,又将他的嘴堵上,然后抓着往巷子里走。
路边的行人纷纷侧目,姚芳便骂骂咧咧道:“老子最恨盗贼,这就送你去见官!”
那汉子愕然瞪着姚芳,不断地摇头。
二人跌跌撞撞地来到了姚芳与陈刚见面的院子里,姚芳把那汉子绑在了一根柱子上。然后就忙着升火去了。
不一会儿,姚芳坐在了炭火前,那一根铁放在上面烧。被绑的汉子瞪圆了双目,看着姚芳在做那些琐事,酒似乎也完全醒了。
“叫一声,就在你脸上烫一下!”姚芳冷冷地说。伸手便拔掉了汉子嘴里的布团。
汉子道:“为啥?我不是盗贼,为啥抓我?”
姚芳问道:“叫你送信的汉子,去何处了?”
汉子道:“我不知,真不知道!我拿了钱送完信,被放出来就没见着人啦……”
姚芳马上又用布团将他的嘴塞上了。
姚芳琢磨了一阵,这事儿暂时不能让胡濙知道……因为胡濙是皇帝的人;而姚芳是道衍的人。道衍虽也是皇帝的重臣,但还是有区别的,姚芳不想擅做主张,一切先禀报了道衍再说。
这汉子可以留作证人,不过要因此证实平安与汉王有关,仍稍嫌不够。
姚芳思前想后,决定再打探十天八个月,若是事情仍无进展,便先带着这个汉子返京。
这下够汉王喝一壶了!姚芳的脸也因激动而微微变红,此番若能再度立功,他的官位还能更进一步!..
大明春色 第二百三十九章 识得此法
昆明县衙前面的这条街,叫县前街。
街边靠着一辆马车,坐在马车前边、手里拿着鞭子的后生,正是姚芳。姚芳穿着一身灰布短衣,头上戴着一顶草帽。
从这边看过去,正好能看见斜对面的县衙照壁,连照壁上猛兽吞日的雕画也看得清清楚楚。
就在这时,姚芳便看见身穿绣狮团领服的沐晟走出了县衙。沐晟忽然扶住墙,“呕……”地一声趴在墙边吐了!沐晟旁边的几个人赶紧上前扶住,有人递了块手帕过去。
隐隐传来了说话声,沐晟道:“你们能确认里面的死人,真是杨勇的尸|体?”
有几个人在说话,其中一个声音道:“尸首虽已发|胀,可错不了,必定是杨勇!”
这时姚芳这边的马车,似乎被县衙门口站的人注意到了。姚芳不动声色地甩了一下马鞭,急忙赶着马车离开此地。
不久前姚芳得到了有关平安行踪的供词,所以他现在很怀疑,沐晟窝|藏平安之事、恐怕是被汉王嫁祸的!
姚芳眼下便在思虑:要带着证人回京师,实在是太远了。过一段时间若还没有进展,是不是干脆把抓获的证人交给胡濙、然后让胡濙再查查?
毕竟汉王才是他的叔公姚广孝要对付的人,当初姚芳去守盛庸家时、已经明白了这一点。如果胡濙能查实平安与汉王府有关,此事对汉王肯定不利!
……
越州东山,山上白烟笼罩,“砰砰砰……”的火铳声络绎不绝,好像过年时放的鞭炮。
山下无数披坚执锐的明军,正沿着路面列阵,远近旌旗密布刀枪如林。
朱高煦身披扎甲坐在一匹棕马上,抬头看着山坡。上面的寨子里燃着大火,火光和浓烟弥天,惨叫哭喊的声音也隐隐可闻。
他没有亲自上去,此时也没说话,一种罪恶感正在他的心头挥散不去。他心里非常明白:这个寨子的土人,极有可能是无辜的!
也许达到目的才最重要,但他亲眼看到自己干的事时,仍然有点无法释怀。
不多时,一群乱哄哄的人出现在了山路上,连滚带爬的人们哭喊嘈杂不已。旁边的韦达转头过来,用询问的目光看着朱高煦。朱高煦侧目微微点了点头。
韦达立刻抖了一下缰绳,向西边拍马过去了。列阵在山下大路边的一股步兵很快调转了方向,等韦达挥手下令,众军便向山边的路口列队跑步行进。
远处被乱兵追逐下山的土人前无去路,很快被挤到韦达部阵前,他们马上遭到了三排火铳密集的齐|射。火光闪烁白烟弥漫之处,一股骑兵横冲而去,弦声“啪啪啪……”作响,山下一片混乱。
烟雾沉沉中,一些人马从东山那边走了过来。
前面的刘泰单膝跪地,抱拳道:“禀汉王殿下,大松寨叛贼拒不投降,下官等得官军之助,已率军攻灭此寨、以警示诸部!”
“照刘把事的名单,附近还有小松寨?”朱高煦问道。
刘泰答道:“回殿下,正是。”
朱高煦抬头看了一番天色,说道:“天快黑了,明日再去小松寨。”他回头又道,“传令全军,择地扎营。”
王斌的声音道:“得令!”
等将士们挖了壕沟建好军营,光线便渐渐黯淡了。军营就在越州东山脚下,此时东面黑漆漆一团、天空被大山挡住了大片。白天的硝烟味和血腥味、笼罩在雾气中,到旁晚时分也未完全散尽。
朱高煦与诸将在中军大帐,请了刘泰等几个人一起吃了晚饭。
山里昼夜温差大,朱高煦送刘泰等人走出帐篷时,风一吹,已感觉到了阵阵凉意。亲卫百户赵平将一件红色的斗篷披到朱高煦的身上,朱高煦摆了摆手,自己伸手去系领口的布绳。
“王爷这种系法似乎很罕见。”忽然一个声音道。
朱高煦循声看去,说话的人是刘把事的义弟马鹏,俩人顿时面面相觑。朱高煦问道:“马好汉识得此法?”
马鹏愣了一下,点头道:“是。”
朱高煦系绳子的手法,是从姚姬那儿学来的。当初他学了很久,好不容易才学会,手法确实比较奇特。他想到这里,便屏退左右,叫马鹏跟着他返回帐篷里。
马鹏站在大帐中间,也是一脸惊讶疑惑,他抱拳道:“敢问王爷,您这系绳之法,乃何人所教?”
朱高煦沉吟了许久,上下打量了马鹏一番,突然反问道:“马好汉改了姓名,原来叫姚逢吉?”
马鹏神色一变,怔在了原地,一时没吭出声。
朱高煦见状,好言道:“刚才我系斗篷的手法,学自一个名叫姚姬的姑娘。她现在汉王府,是我身边的人,所以才教了我。”
马鹏脸上阴晴不定,太阳穴旁边的青筋鼓了起来。
朱高煦又道:“姚姬的父亲当年获罪逃走,母亲只好在家中上吊自尽,而今只剩兄妹二人。她的父亲名叫姚逢吉,马好汉便是姚逢吉么?”
马鹏忽然蹲了下去,双臂保住了脑袋。他浑身绷着,握紧了拳头,埋头发出了几声不知是笑还是哭的声音。
“我对不起他们……”
等马鹏抬起头来时,他的脸已涨|红,噙满泪水的眼睛也是红的,“我不是怕死!当年那冤案,我不服,不能如此死得不明不白!”
朱高煦观察着他的反应,马上沉声道:“既然姚将军遇到了本王,本王给你翻案。”
“啊?”马鹏瞪着眼睛。
朱高煦正色道:“看在姚姬的情分上,我也要帮姚将军。你真被冤枉了?”
马鹏眼睛里已布满血丝,咬着牙道:“天大的冤案,姚广孝害得我家破人亡!”
朱高煦听到这里,马上亲自拿了一条凳子过来,说道:“姚将军勿急,你坐下来慢慢说。”
马鹏道了谢,长长地呼吸了一口气,怔怔道,“当年末将乃锦衣卫百户。洪武十七年,末将发现了同族叔父姚广孝的密事,他在京师安插眼线奸谍、有不轨之举……”
朱高煦没说话打断马鹏,只是点了点头,他心道:姚广孝于洪武十五年投靠燕王府,颠|覆朝廷的抱负早就有了,彼时有所举动是可能的。
马鹏的声音继续道:“末将食君之禄、不敢不忠,正要收集凭据、告发姚广孝,不料他先发制人,教|唆官员诬告我与海贼陈祖义私通!末将得知锦衣卫已派人来抓,情知有口莫辩,只得含冤逃走,以图留得性命今后报仇。”
这时朱高煦开口道:“姚将军既然是锦衣卫的人,一般官员怎能诬告得了锦衣卫武将?”
马鹏叹息道:“末将与陈祖义确实有旧,皆因先父曾对他有恩。不过陈祖义逃到海上之后,末将与他各为其主,便再也没有来往了;姚广孝诬告末将私|通海贼,实是冤枉好人……可姚广孝能证实咱们家与陈祖义有旧,那便再也说不清楚了!”
朱高煦听罢点头道:“我相信姚将军之言。”
他对姚逢吉是不是冤枉的,其实并不在乎;他只要能相信、姚逢吉和姚广孝有仇就行!
朱高煦又想起那本杜二郎偷出来的卷宗,中间那些给姚逢吉定罪的内容被撕掉了。恐怕那个对北镇抚司卷宗动手脚的人,确实是想掩盖一些东西。
马鹏道:“末将不敢欺瞒王爷,方才所言,绝无半句虚言!”
朱高煦又道:“姚将军的妻子自尽,也得算到姚广孝头上罢?”
马鹏一脸愤怒:“若非姚广孝诬告,末将怎会获罪,以至妻子被逼自尽、家破人亡!”
朱高煦听罢问道:“前几日我与姚将军说过话,你说的那些经历、哪些是真的?”
“彼时末将确未与陈祖义来往、无处找他,更不愿坐实了私|通海贼的罪名,因此末将不想逃亡海上,便一路往西走。”马鹏作回忆状,“末将从贵州逃到云南后,在越州遇见了刘泰,先是在他手下干些脏活……”
他叹了一口气,“越州这边的夷族诸部经常械斗,末将受刘泰差遣,为沙氏头人卖了几次命;末将本是武夫,因勇猛善战颇得沙氏赏识……后来末将又娶妻安家,娶的就是沙氏头人的女儿。”
朱高煦不动声色道,“如此看来,咱们这几天攻灭的大松寨诸地,便是与刘泰等有仇的人了?”
马鹏面露尴尬,稍作犹豫点头道:“不瞒王爷,正是如此。刘泰等汉人投靠的是夷族人龙海家,有一些寨子是他们沾亲带故的人,也有一些不服的,以前夷族诸部就没少内斗。此番王爷大军前来,刘泰便想趁此机会、灭掉越州土人里不服的部族。”
朱高煦在帐篷里踱了几步,说道:“过几天越州的事办完了,我仍决定让夷族人禄宁做越州土司首领,叫刘泰等人辅佐禄宁先管着土人。姚将军与我回云南府城一趟,见见你的儿子、女儿何如?”
马鹏神情复杂,目光从朱高煦系在领子上的布绳拂过,终于点了头。
……
……
(这几天有点事在外面跑,不是故意要断更呀,对不起大家。)
大明春色 第二百四十章 捷报
/p> “一个多月!?汉王平定了越州叛乱?”沐晟坐在一把红木椅子上,瞪圆了满是困惑之色的眼睛。
前面站着一个穿着红色袍服的武将,他抱拳道:“千真万确。都司的榜文很快就要贴出去了!越州东山刚传回来捷报,汉王军斩首五百余级,逮获凶犯及贼首二十余人,克日便班师回云南府城。”
红袍武将顿了顿又沉声道:“据报,汉王根本没用一个多月,中秋节时他还在曲靖府饮酒作乐,到越州后也就半月有余……”
沐晟道:“越州东山山高林密、道路难行,诸寨形势复杂。就算汉王有一万多人马,他如何能摸清当地乱象?”
武将抱拳道:“汉王找到了一个当地汉人,叫刘泰。”
“刘泰?”沐晟一脸茫然。
武将点头道:“都司旧档里有这个人,还报到了汉王府;但这些都是常例公务,那刘泰十年没消息了,都司没人在意此人。
那刘泰做过越州土司把事,追随过龙海、阿资两任越州土知州,不知从何处被汉王找到了。
汉王根本不像传言中惹是生非的宗室。他一到越州,办起事儿来却是干脆利索,先找到了刘泰;又利用刘泰得到了阿资的遗腹子禄宁……谁也不知道,土知州阿资竟然还有个遗腹子!末将也不清楚那个禄宁的身份是否确凿。
十余年前阿资虽已覆灭,但他们家树大根深,其中有个亲戚沙氏是越州最大的宗族。汉王拉拢了刘泰、禄宁等一众人后,便与夷族人马合军一处,让夷族人带路,轻易攻灭了好几个寨子。
然后汉王不管三七二十一,径直逼迫那些被抓获的夷族人、让他们供认劫掠驿道残害官吏等罪状。
接着,汉王便在越州水城设立土司,命令禄宁做土司首领,刘泰等一众人辅佐。又将从各地抽调的卫所正军五千人留在越州,设立越州卫;并任命了一个叫马鹏的人暂代越州卫指挥使……越州遂平。”
“好。”沐晟收住了初时的震惊,神情渐渐已平静下来,“汉王平息了土人叛乱,是云南的好事。只是我没想到事儿那么快,有点出乎意料。”
武将附和道:“谁也没想到啊。咱们都司里上下,都以为汉王会用武力蛮干……”
沐晟摇头道:“我早就发现了,汉王从来不是那般人……名叫马鹏的人,是汉王府的护卫将领?”
武将立刻答道:“回侯爷话,不是。照都司收到的公文所书,马鹏是越州汉人、统领夷族人马,此役屡立战功,故被汉王破格提拔。”
沐晟沉吟道:“如此看来,虽然此时马鹏暂领指挥使,但今后他真可能会被任命为越州卫指挥使。”
武将抱拳道:“侯爷所言极是,马鹏既不是汉王的裨将,又有战功,恐怕朝廷会续用。”
这时沐晟挥了挥手。
武将立刻抱拳道:“末将先行告退。”
沐晟在书房里的椅子上独自坐着。许久后,他从怀里掏出一张信纸看了一番,忽然又恼怒地把信纸揉成一团。但片刻后他重新展开信纸抚平了、折好放进了衣袋,从椅子上站起来。 他来到了内宅,走进耿老夫人的房间,见几个丫鬟正跪在地上给老夫人捶捏着腿。沐晟挥了一下手,丫鬟们便站起来,作礼出去了。
“晟儿,遇到了难事?”老夫人抬头看着沐晟的脸。
沐晟将怀里皱巴巴的信纸,双手递了上去。老夫人又道:“老身眼神不好,晟儿给念念。”
沐晟只得靠近了,念道:“户部给事中胡濙密报,长兴侯之孙耿浩供状……”
等他念完,老夫人神色早已变了。她拿过信纸,将其摆得很远,虚着眼睛又看了一遍,十分吃力的样子。
“平安真不是儿子藏的,里边有阴谋!”沐晟在旁边沉声道。
老夫人抬起头道:“谁给你的信?”
“何……”沐晟低声说了一个字。
老夫人“唉”地叹了一口气,过了一会儿她才开口道:“耿家虽是晟儿的娘舅家,可事到如今,老身也怪不得你,该怎么办晟儿拿主意罢。”
沐晟道:“请娘放心,儿子不会动表叔家;这种时候儿子若有甚么动静,反倒显得心虚、坐实了窝藏平安的罪状!不过……”
沐晟接着皱眉道:“儿子早已仁至义尽,如今自身难保,若是不能再庇护耿家,大伙儿也怪不得儿子了!”
老夫人再次长叹了一口气,沉默良久她又道:“自身难保?”
沐晟用力地点点头:“还有一件事,汉王已平定越州夷族叛乱,只用了一个多月。如今沐家在朝廷眼里,用处越来越小,又不得信任,情势十分不妙!若再发生点意外,先父在云南艰难创业之根基,将在不肖子手里毁于一旦……”
猜你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