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枝曲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紫糖米糕
帝京繁华富庶,民富物丰,百姓安居乐业,歌颂仁君治世。熊祎在周京的一段日子,除去必要的宫廷仪程与权贵宴会邀请,他总喜好带上几个人在四处走走看看,“瞻仰”周国京城风采。
楚国偏安一隅,虽说也是物华天宝的好地方,但到底算不得君临天下的王城…
古籍有云,帝位正统传承,全在这青州之内。
熊祎抬头望了望黑了半边的天,接过侍卫递来的斗篷给自己披上,最后凝神试图将眼见的盛景烙印在心里,方才与侍卫下令道:“回吧。”
……
元月三十,楚国国君熊氏得崇元帝批准,率领楚国使团离京。皇太子姜宥代周帝送行十里。皇室宗亲到场随驾者不乏地位尊贵,就连一向疏懒的祁王竟然也出现在随行人员之中凑热闹。
熊祎从驿馆出来,有如来时乘坐君王车驾、身着紫袍,走南北通路,送行的大周文武为示礼遇,在城南门楼等候。
熊祎入京这一趟,不止带走了许多崇元帝赠予的珍贵礼品,更重要的是他得偿所愿拿到了赐婚的圣旨。尽管所谓之和亲,也不过是食之无味、弃之可惜的鸡肋,然而聊胜于无。
熊祎坐在马车上,闭眼听着属臣禀报从楚京传来的政事快报,唇齿微张,一开一合不知与旁边臣子在说什么。
车队出发时还是卯时初,街道上只一些经营早点的摊贩在忙碌着,不见行人,与来时夹道迎接的场面一比,可谓是冷清。
摊贩们各自脚步急促,铺叠蒸笼,蒸笼碳火催起阵阵白汽,时不时传了过来,是各色小吃小食的香味。
有仆役得了熊祎命令,去了一间包子铺,买了几个现蒸出来的肉包子,急行着回到已驶出老远的队伍,将肉包子递送进车厢里。
熊祎取了过来,轻咬一口。包子肉质鲜美,入口汤汁四溢,的确好吃,只是未免腥气过重了。
随侍的使臣微讶地看着他,吃惊于他居然瞧得上这来历不明的东西。
熊祎咬了两三口,便不多吃,将多余的肉包子扔了给仆役,叫
第34章 淑妃
崇元帝仍是埋首在桌案上翻看成堆的奏折,仿佛姜宥不曾来过一趟似的,一旁内侍眼观鼻,鼻观心,垂首侍立宫殿各处,安静得仿佛并不存在在那儿。
姜宥从崇元帝处出来,思虑一二,转道去了位于皇宫东侧、距离御书房并不甚远的熙和宫,那是太子母妃孙红居住的宫殿。熙和宫四周环绕殿宇,与承乾宫背靠而建,往西北方位走出,绕过坤宁宫便是御花园,可谓是地段极佳。
熙和宫的宫人早远远瞧见了太子前来的一抹蟒袍杏黄,喜不自禁地跑进宫室提前报知淑妃孙红,孙红许久不见儿子,自然也高兴,当即露出不加掩饰的欢喜,赶忙命宫内仆役准备姜宥素日爱吃的茶水糕点。
到姜宥一脚跨进宫室,孙红早已迎候在门口的地方,惹得他眉梢微皱,佯装薄怒地嗔怪母亲:“母妃,儿说了多少回了,可别这般隆重其事,哪有做娘的迎接儿子的本就应当我时常来陪着阿娘说话解闷,您如此,反倒是折煞了儿子了。”
说着,姜宥亲自躬身搭手,服侍着孙红坐上宫室里的主座,又为她整理了并未褶皱的衣裳,方才退到一旁随意坐了。
与母亲说话,他全没了在外时露而不显的太子威仪,就只是一个普通寻常为人子女的成年男子,一心一意拿些有趣的宫外秘闻逗弄孙红,直把孙红说得笑声不止。
孙红哪里不知他不过是尽挑些好的来说,报喜不报忧只是她也装作不知情,并不揭破,仿佛就真的只是一个对朝政风云一无所知的后宫嫔妃。
姜宥正说到坊间逸事,孙红则顺道不着痕迹地将他全身上下看了个遍,确信他没有消瘦,才宽了心。
话间,自有仆役将急赶出来的点心送进来,孙红看着儿子吃用得开心,就连拈拿的手势都与他小时差不离,心底里也暖意融融的。
“母妃这儿的小食,还是一模一样的味道。”这些都是他自小就爱吃的,姜宥忍不住便多用了一些,眉目舒展,露出一副在崇元帝跟前从不会有的柔和模样。
“说起来,”孙红暗叹:“这些样式,有好些还是明妃宫里的人教给我的。”
明妃,就是阮敏,明华的生母。
姜宥亦跟着叹——他比明华足足大了四、五岁,明妃去世的时候,明华还懵懂,他却已知人事,因偶尔被隔壁宫殿的“阮母妃”关照,他亦是伤心哭过的,自然还依稀记得明妃的样貌,理所当然在看见越国那位新进的美娇娘的一瞬,与崇元帝等长辈一样,失神惊楞了一下。
母子俩嗟叹了一番,复又说起其他取乐,孙红品了一口茶水,半是玩笑地与姜宥将话题岔到了后宫:“你父皇,可是颇喜欢承乾宫偏殿的那一位呢。”
姜宥眼睑翕动翻起,面露思索,甫似想到什么有趣的事情,唇角轻轻拉起,却又笑而不语。
孙红自顾自接着道:“咱们的玥妃娘娘好本事,这进宫来不到一月,就引得你父皇每日全歇息在她那里。这宫里有多少人全盯着承乾宫,也不知你父皇对她的新鲜劲儿能够维持几日。”
有些话,不好明说——那些年纪轻的妃嫔没有见过阮敏,不明真相,只在那儿如临大敌干着急。像她和魏后这样人老资历老的,早就不对帝王恩宠上心,牵挂的唯有儿子,自然有足够的好心情欣赏宫里新上台的好戏。
姜宥子不预父事,不好发表见解。孙红也并非无人絮叨这些后宫新闻,只是拐个弯儿将有用的消息说给儿子:“百里汐颜年轻貌美,甚得圣心,皇后娘娘贤淑大度,体察她背井离乡,为免她思乡之苦,予她多番照顾,一应生活用度也都是按着最好的来。”
姜宥夸赞:“皇后不愧位居中宫,堪为天下主母之表率。”这一声赞,姜宥轻含浅笑,有如真心。
“可不是么,”孙红放下茶杯,自有宫人走上前为她续满,她又突然哂笑:“玥妃初来乍到的,我这个宫中老人,少不得也是要‘照顾’她一二的,免得她不知乡风,行事莽撞,冲撞了哪位主子可就不好了。”
“……”姜宥揶揄地看了看孙红,静待她的下文。
孙红当然瞧见儿子的眼神,轻斜了一眼,引来姜宥低头嗤笑——孙红这么说,想必是已经“关照”过那百里汐颜什么了吧
果然,孙红立即接着说道:“前两日,不知谁与玥妃嚼了舌根,道是承乾宫主殿已久未有人居住,她身居妃位,如何只偏安一个小小偏殿呢于是今个儿便有了消息,说她昨日夜里委婉与你父皇暗示承乾宫主殿风景秀美,说什么‘可惜明华殿下现在搬了出去,不能日日得见美景’,又说了‘不知何时有新主人住进去’…”
姜宥听到这,不由抿了抿嘴唇,真正笑了。
孙红年华早去,却还保留了三分少女时的调皮性子——百里汐颜自然不知道明妃阮氏可说是崇元帝心头上的一个心结
第35章 试探
“噢”姜宥一听,顿时起了兴致,眉角眼梢都是促狭。明华时常光临太子府,陪着孙映说话,他是知道的。不过明华与人一向并不亲近,见她出府探访窜门越发勤快,他本就暗暗惊讶,引为奇事。不曾料想明华会愿意在太子府里与她嫂嫂一同歇晌。
姜宥翻了翻桌案上的文书,见暂无急待处理的要务,不觉起了玩心。
午后暖阳正在浓时,他一脚踏出去书房,穿过亭台楼阁、门墙房舍,走近寝居的宫殿。沿路上佳木葱茏,百花烂漫。
姜宥对着守在门外的仆役比指嘘声,小心翼翼捏了脚进入了内室,掀开垂挂着的珠帘子,忍不住急急探头往里看了一眼。
只见他往日休憩着的床榻上,一方薄被下正并排躺着两个双眼紧闭、呼吸清浅的女子,一个是孙映,另一个是明华。明华躺在里侧的位置上,和衣而睡,孙映却是褪去了外裳,单手轻覆在明华肩侧,状似安抚婴孩。
姜宥眼中沁出点点光亮来,不觉弯了嘴角,去看明华因为熟睡而通透红润的半边脸颊。
明华本就肤白,又兼之往日甚少出门,驳光一照,更显凝脂如玉,配上一副微嘟着樱唇蜷缩着身子的小模样,睡得像个孩童。
姜宥不禁心生怜爱,又忍不得坏心眼,竟偷摸脱了靴子,踩上了榻,鬼祟做贼似的蹑手蹑脚跨过去孙映,在明华一侧半蹲下来,伸出食指轻轻在她脸上戳了一下…
近处服侍的宫人只将头埋得低了,恨不能当做没看见——谁会料到人前一向温文儒雅又成熟稳重的太子居然也会有这般不着调的时候。
姜宥玩弄了一会儿,趁着妻子和妹妹还未惊醒,又原模原样下了榻套好了靴子,回复了本来面目。
他走到门口,到底做贼心虚,刻意板起了面孔,微微凝视了姚黄、魏紫几个一会儿,才步履生风地往书房走了回去,留下四个有幸瞥了一眼的大丫头面色古怪地继续守在屋外。
明华原是前一日夜里惊梦没有睡好,到孙映这儿来用了午膳,挡不住睡意,不小心在床榻上睡了过去。孙映不过有事走到外殿一趟回来,就看见明华靠着枕头已睡着了。
于是她也不唤醒明华,只自己脱了衣裳躺了上去,还静了声给她盖好被子。因着床榻够大,明华睡时又不大老实,故而渐渐滚到了里边一些的位置上。
两人睡到未时末悠悠转醒,听闻太子来过一趟,应了一句便算是知道了。
明华浑然未觉自己的脸颊遭了“小贼”光顾过,只看着姚黄欲言又止的神色感到些微怪异,问她她却又不说。恰时孙映上了妆容衣饰,过来将明华送出门子,明华与孙映边说边往外走,不觉将这事儿给忘记了。
姜宥与曲锦枝肩并肩从外边进来时,正与她们擦肩而过。
曲锦枝原本是得了空顺道经过,被姜宥请了进来,没想过会撞上明华。突然看见她,他目露惊喜之色。
明华再见他,却是心境复杂难言的。她依然不喜他老不正经的痞子样,但已不如之前见他时动不动便甩脸色了。
拿人手短——不过区区几日之前的福成府上那场茶会,若非曲锦枝来得及时,将她赶在宾客到达之前救了出去,这会儿她能不能这般闲适地站在这儿兴许也都是未知之数。
福成设计一场艳局,不用多少心机,手法却是简单有效。无论
第36章 夜
曲锦枝吃了一顿好菜,心满意足地告辞。姜宥将他送到府门外边看着他走远了,才转过身子轻笑着去了孙映那儿。先是夫妻俩各自洗漱了,躺到了床上,才说起他发现的一桩“秘密”。
孙映听得有兴趣,翻起了身子犹自惊喜不定:“果真不会是弄错了吧”
曲锦枝喜欢明华
姜宥笑着搂过孙映将她扶着重新躺下到他臂弯里,也颇觉得不可置信地低笑:“我办事你还不放心的么我今晚特地诓了他陪我吃酒,一五一十的全叫我讹出来了。若是没有把握,我也不会跟你说。”
孙映歪了脑袋侧头去看丈夫,只见丈夫正好伸手过来揉搓她的脑袋,乖顺地伏在他身侧,任由他施为了。
姜宥一下一下拍抚着孙映一头柔顺的青丝,有一茬没一茬地说起一些往事片段。
他早先就觉得奇怪,曲锦枝好端端地怎么戒起酒来,不止谢绝宴饮聚会一切劝酒,实在推脱不了也只是小酌几杯。事出反常必有妖,他矫枉过正,做过头了。
有些事情未曾发现则已,一旦无意中掰扯到蛛丝马迹生了疑心,顺藤摸瓜便能牵引出好多以往不会去留意的琐碎猫腻。
譬如姜宥就想到自己这个表弟正是在去岁十月时在这太子府里喝得满身酒臭回去后,突然转了性子的。而那时,明华恰恰就在府中了。
孙映也后知后觉想到几处好笑的:“…我就说,咱们的曲三郎怎么忽然对东宫的饭食喜欢了起来,不管刮风下雨的都要想法子来蹭一蹭,原来是项庄舞剑,意在沛公啊!”明华自然就是那个“沛公”了。
夫妻俩笑了一阵,孙映才认真了问丈夫:“殿下怎么看”
姜宥也收了笑:“依我说呢,阿枝本性不坏,只是前几年心还野着不肯收,就连姨父姨母也不大好管他。但他开了年也已经十八了,再过两年便是及冠的年纪。我听说,姨母已经在暗中为他相看了,只是不知相看得如何。如今他自己看中了明华,对于咱们而言…不恰恰是一桩好事”
明华比曲锦枝还大上一岁,十九岁了,却是婚事连个八字的一撇都没有。
姜宥夫妻有心照顾明华,自然也有私底下在试着张罗寻摸,可惜之前一直没得结果。像是明华这个岁数,正是尴尬。
十九岁的年纪仍然不嫁,俨然是拖成老姑娘了。崇元帝丝毫不着急,他们做兄嫂的却不能不着急了。
除了年纪最小只有九岁的云和,锦荣、福成接连越过她成就婚事,而她反而还被晾在一边。
……
姜宥夫妻嘴里正议论的那个越过明华成就婚事的福成本人大概是最求之不得把婚事“让”给明华的人了。
楚国的使团踏上了回国的路,熊祎前脚刚走,后脚她刚到府里椅子都没坐热,就来了一道自宫中发出的谕旨令她在府中安心备嫁。
当着天使的面,福成老老实实接了圣旨,转了身,却是她府里的仆役受了一番罪。
福成自然不可能待在府里欢喜地做她的新嫁娘,在府里发泄了一通脾气便出了门子,叫上三五个看得顺眼的小娘子到酒楼里很是肆意了半日。她出宫开了府,满府就她最大,无人管她几时归,故而直到月影西斜,做陪客的少年男女全碍于家中规矩管束纷纷告辞,徒留了她一个喝得醉醺醺,却还嚷嚷着要酒。
随行的仆役侍卫自然不敢相劝,只胆战心惊地护在一旁,既怕她磕了碰了,又怕她拿壶盏杯盆来磕碰他们,反正横竖全是他们要倒霉。
福成一人独饮也畅快——生活在宫里,哪怕公主地位尊崇,到底上有长辈约束,日常一言一行都被钳制弹压,不比一朝开府来得自由。
原本她拥有了自己的公主府,接下去就应该是按着年岁与帝后安排好的男子成婚,顺其自然生儿育女,一生顺遂才是!而不是被一纸婚书赐给边陲蛮夷做什么劳什子的楚国王后!
凭栏外青黑夜色里,下起了伶仃小雨,春日晚风轻轻将它们浮起,绵软地拍打在福成脸上。
福成身子本燥热得慌,被微湿雨水一打,舒适清爽起来,她拿捏起酒杯子,抬手引颈将酒水一点儿一点儿送入口中顺流而下,姿态优雅。
跟随的仆役不防她下一刻突然站了起来,正要上前扶她,却被她一手拍开。她脚步不甚沉稳地往外走去,也不要人服侍,自己爬上了马车,与车夫吩咐道:“去明华公主府,快!”
车夫得了令,当下驱动了车子,不得已不去理会身后随行的丫头侍卫全徒步跟随在车子后头奔跑,趁着路上行人纷纷避雨,飞速踏着少许凹凸不平的道路向着城西而去。
一驾装饰豪华的马车在前面奔驰,好些仆役打扮的人在车子后头追赶,这一幕落在街道两旁的人眼里,成了雨势渐大时无聊解闷的逗趣。
各人闲事莫理,也不去管这又是哪家的公子小姐突发奇想的取乐新花样,竟叫一群小子丫头冒雨追着马车,也不怜惜怜惜当人仆婢的不易。
福成坐在马车里,当然瞧不见外头的路人怎么评判她。她只静静坐在车壁边上,脸颊通红,一身的酒气,睁着一双琉璃似的漂亮眼睛,任由颠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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