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枝曲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紫糖米糕
门客回报过曲锦枝伤情便退了出去,留下曲锦枝与明华二人在厅里。曲锦枝讷讷片刻,不忍耽误明华睡觉,于是道:“…时候已晚,殿下且快些躺下,我先告辞归家去了。”
曲锦枝一身仆役取来的府里门客所穿的粗布衣裳,经由包扎,后背已清爽干净。他挺直了身子站在明华跟前,依旧是那副痞子面相,笑得仿佛他不曾受伤似的。
明华就想到门客所说——曲锦枝救护她时,后背落地砸在石子棱角上。石子锋利,曲锦枝后背虽不说是血肉模糊,倒也差不离是惨不忍睹的。
可想而知若是没有他及时相助,换了她这身板遭这一下,也不知会如何了!一个“谢”字不够郑重,明华只好闭口而一言不发。
哪知还未道谢,却因着时辰,倒是要先逐客了!
曲锦枝说完,等明华答允。明华却是问道:“你如何回去”
曲锦枝笑:“自然是驭马,只是劳烦殿下借我一匹马。”
明华当然是已听说曲锦枝追盗马贼的事,曲锦枝提及借马,明华心里又多出些歉意:“说来也是我害你丢了坐骑。”
曲锦枝嘻哈:“不过是一匹马罢了,马厩里多得是!”然而实则那马匹是稀有的良种,就算是凭曲家财力也难得一匹。曲锦枝自个儿不留神叫人趁虚而入,还险些在抓捕偷马之人时害得明华受伤,他臊都来不及了,哪里会有半分怨怪
只是到底还是便宜了那小贼,曲锦枝犹是有些不快。
曲锦枝再去看明华,只见明华接着道:“你往日总在外胡闹,可有不归家的时候若是有,便在我这儿开一间客房且将就一夜;若是不曾,我即刻叫人套了马车将你送回,免得你阿爹阿娘不能放心。你背上还有伤,才刚做了包扎,总不好马儿上头折腾的。”
明华府里本就因着收留许多住客,在建府时便做了改造,客房是最不缺的。明华说这话她自己未觉如何,曲锦枝听了却是极高兴。他巴不得占她的便宜,既然是她自己提出来,他哪有不应的,当下便捣头如蒜,将留宿之事定下来。
曲锦枝自随了姚黄去了位于公主府西南一面的一间大院子。大院子名唤锦绣院,与北面居住众多女眷的碧秋院隔墙相邻。平日无人居住,但却有人日常料理,一应事物也都是配备齐整。是随时可以住人的。
曲锦枝不禁心生好奇——名门大户常有空置院落,但大多只是稍作打理,并不如明华府上这间院落收拾得花费心思。
姚黄走在前头带路,不知曲锦枝在想的什么,自然也就不可能为曲锦枝答疑解惑:
锦绣院景观独好,装饰之华丽精致在整个明华公主府之中仅次于位居中轴的牡丹院。
原是预备给驸马生活起居的专用院落。
姚黄将曲锦枝安顿在了锦绣院里,又临时调配了几个服侍的仆役,自回了牡丹院去。仆役帮着曲锦枝铺床叠被,又照着曲锦枝的吩咐端来茶水,便出了房门去。
曲锦枝难言兴奋,自是在屋子里独自一人虚对着牡丹院的方向傻笑了大
第63章 擦肩而过(1)
曲锦榆走到近前来,垂头晃脑,曲锦枝见不得她一副促狭调皮样,没好气地先声夺人:“你来做什么的”
嘴上作凶狠状,手上却自然而然将曲锦榆身子勾挽了在他身旁就近坐了,半点不客气地伸过手去要揉抓她脑袋瓜子。曲锦榆也不示弱,当即动起手来,使了劲儿低吼道:“才梳起来的发髻,好看着呢,不许给我搅和了!”
曲锦枝好笑:“往日可少见你打扮得这般花枝招展的,这是要去见哪个小郎君呢”
他一针见血,曲锦榆面上一红,她本要跟着母亲出门相看亲事,这会儿被说破,不免羞恼着打开曲锦枝的大爪子,吞吐道:“…你少拿我说事!你当我不知你打得是声东击西的主意呢我也不跟你绕圈子,你昨夜在二殿下府里留夜,是个怎么回事儿这事情,连我阿爹都惊动了!”
曲锦枝素日虽也流连烟花之地,但一向洁身自好,是从来没有夜不归宿的。
“大伯怎么说”曲锦枝不置可否,挑眉拭目以待。
“还能怎么说难不成他能当着我的面儿说什么我又如何知道!”总归不会是什么赞许之辞了。
曲锦榆接着追问。
曲锦枝犹豫片刻,终是连曲锦榆也不告诉,将背上的伤势瞒下,只含糊其辞蒙混着:“…不过是巧合丢了马匹,与殿下借马,殿下见着时候不早,便留了我在客舍暂时将就一晚罢了。”
曲锦榆一脸怀疑,自是不肯信的:“少来!别人不知,我还能不知你对明华殿下是个什么心思”若只是借马留宿,何需上门支取衣物
曲锦榆目若实质地盯了曲锦枝身上——衣裳焕然一新,正是一早由曲府送去更换的。
曲锦枝注意到她目光,不由默然——这个倒是真没法解释。
他前一日出去时套着的那一些衣袍子,先是破烂撕裂蒙了尘,后又给背上伤口的污血染透了,烂成一团,如何还能穿得自是由公主府拿去丢弃了。明华府上又不曾有与他合身惯用的衣裳饰品,派了人到曲府支取,也属情理之中。
他张口结舌不知如何说,看在曲锦榆的眼里便想当然成了不打自招的铁证,她嘻嘻一笑,主动替着曲锦枝把话圆了下去:“…三哥哥不必害臊,你对明华殿下图谋不轨已久,守得云开见月明,有何不好我且还没恭喜呢!”
曲锦枝听她这话起初还微楞不能反应,一反应过来便恶狠狠地捏了她的鼻子让她“哇哇”叫,哭笑不得笑骂她:“…你个还未及笄的小丫头片子又知道个什么了,跑到兄长跟前说教这些东西,也不羞人!”
曲锦榆忙将自己的鼻子救下,咕哝:“难道三哥哥你便行了冠礼”
曲锦枝一噎。
他年方十八,按着男子二十而冠的古法,若非成婚,确是不行加冠之礼的。真论起来,曲锦榆翻过了年头便算十五,她办及笄宴还在他前面。
曲锦枝本想说“女子存世艰难,不比男子轻松,可不能在外胡说这等话语”云云的,但看了一眼天真烂漫不知愁的妹妹,到底是把劝诫她慎言谨行的话语咽了下去。
曲锦榆在曲锦枝这儿待不久,魏乐还要带她出门。她才刚与曲锦枝说了不到一刻钟的话,便有丫头子从外疾步而来,促请她快些出去二门,道是她阿娘已在那儿等她。
她“哎呀”一声站了起来,抬了脚就往外走,临走时还不忘留下一句叫曲锦枝晚上等着她来还
第64章 擦肩而过(2)
时辰尚早,车子自然走得不紧不慢。玉沁心情甚好,掀了车窗,一路观望道路两旁的春日景色。
车夫按着她意思,有意将车驾驱赶到了人迹较多的地方。
护城河围绕皇宫环绕而建,以一水之隔比邻帝京三十六坊市,借陆桥相连。玉沁沿着护城河由西向东而走,途中随处可见早起摆卖早点的摊贩已在逐渐收摊。
帝京以中轴一分为二,北为尊,南为卑,由北向南,可分贵贱。京中的达官贵人大多将府邸落在东西主干城道之北的六坊之中。
坊间素有歌谣传唱道是:城北无寒门,城南无世族。一条东西横道将帝京三十六坊划出上下等类,分出帝京南北。京中无人不以居住在清平坊等毗邻皇宫而建的六坊之中为荣。
是以就连在这城北摆摊立铺的商贩也都有引以为傲的资本,他们与世家巨族耳濡目染,一言一止也竟有一、二分风流雅致。
玉沁看到偶有摊位立意新颖,招揽生意也是别出心裁,不由看得有趣。
丫头见她欢悦,胆子亦大些,时不时陪着她品评说道,马车里一时欢声笑语。
只可惜玉沁的好心情持续到马车驶过清平坊最后一个拐角,来到直通皇城的一处地段时,便戛然而止了。
皇宫与南面坊市以三座陆桥相连,居中的陆桥衔接南北,恰恰是贯通帝京中轴的一个必经之处,平日由此进出的人非富即贵,会偶而撞上正好才从宫中出来回府的四皇子也不是如何不可能的事了。
玉沁不喜姜宓,自然微皱了眉头,不得已就着丫头扶持,踩着黄花梨木的脚踏下了车驾与姜宓见礼。
姜宓一身锦缎朝服,端坐马上,敛目含笑看了玉沁缓慢动作,待她站定了与他行礼毕,又自报了门第身份,方才抬手示意令她起身。
实则姜宓光看那边车马家徽便知是玉氏,更是清楚玉沁姓甚名谁,玉沁自然也心中有数,只是礼不可废,宫廷门前免不了一遭过场罢了。
玉沁直起身子,低眉顺目,等待姜宓发话:“玉大娘子何以在此”
玉沁自是回答:“春日时节正好,出门探访友人,不枉天光明媚。”说着,玉沁眼角余光无意识地扫过马上的男子暼上一眼,才刚疏散开的双眉又聚拢了些。
只见姜宓唇角微翘,仿佛全然不觉眼前女子似有不悦,道是:“正是如此,春光明媚,切勿辜负。”他分明在那儿笑着,行止亦是彬彬有礼,然而偏叫人觉着他微有轻浮。
玉沁随意接了一句,姜宓半晌无话。她于是只当姜宓寒暄毕了便要离去,姜宓却状似无意地又道了句什么起了个话头,玉沁只得与他有一句没一句地站在大道上说将了起来。
姜宓毕竟公务繁忙,总不至于果真与玉沁一个小娘子闲来无事絮叨家常。待他辞了策马而去,玉沁才原样踩了脚踏重新上了车驾。
车夫自然还将车子驱动起来,只是车轮滚动声响听在玉沁耳里不再是悦动,而是呱噪了。她虽还遥望窗外微笑,只是心情终是被姜宓败坏了些——路遇母家身系名门、身份尊贵的俊美少年郎锦袍玉带,当街温言软语。若她是寻常小娘子,被那么一番恭维吹捧大概已然飘飘欲仙,芳心交付,然而她不是。
世家教养子女除去经史子集、琴棋书画,亦还教授观人处
第65章 莺燕(1)
太子夫妇暗自商议,当即从身边信重之人当中选派了一个还算熟知曲锦枝积习的侍卫,叫他离宫查探。他领了命令,自是循着线索顺藤摸瓜,摸到了城西去。
曲锦枝不知这些,他随车驾轱辘着回了东阳侯府一趟。恰逢府里走了个空,他乐得无人念叨,进了自个儿院子将被姜宥无意拍出轻微血迹的衣裳褪了下来,扔给一个日常得用的丫头,交代她亲自浆洗。
丫头起先还因着被主子单独叫进屋里,扭捏微红了脸守着曲锦枝更衣。却被曲锦枝背上的坑洼惊了一跳,神色凝重地按着曲锦枝吩咐,悄摸拿了一团衣物自去清洗了。
曲锦枝闭起了房门,不留人在房中,独自更换了干净衣裳,正要习惯性地取了挂在壁上的佩剑出去院子里耍溜一番,才想起胸背上还包扎着膏药布条,只得松了佩剑原样挂回,无奈地在榻上坐了下来。
他倒不在意后背这点儿“小伤”——小时跟着曲振武修习武艺,更厉害些的折损也不是不曾有过,流了血,只消是不伤筋动骨的,稍作歇息便是接着摸爬滚打,哪有那么娇贵
只是念及明华前日唠叨,明知此时她看不到他在做什么,但却莫名心虚地不愿违逆她的意,于是只好决定不走不跳老实待上一日了。
他在院子里闲得无聊,翻出来几本早看得滚瓜烂熟的兵法论著打发光阴,时辰过得也快,不觉便到了午间。外边来人说是正房里摆了午饭,知他在府里便来请他过去阖家共膳。
曲锦枝便将书册放下,收拾收拾就跨着大步子出了房门,走过院门口才从丫头晴霜的手里接过一条黝红束带将披发拢成一束随意绑缚了,随即出了怡春院。
晴霜便是早时为曲锦枝清洗衣物的那个丫头,她年方十六,正是娇俏明艳的年纪,是太夫人郭氏赏给曲锦枝的两个通房丫头当中的一个。她姐姐晴雪已由郭氏做主收了房,她和折桂则是暗中较劲,争夺主子的恩宠。
她目送了曲锦枝走远了,才依依不舍地回转了去。
曲锦枝只当没看见满院子莺莺燕燕含蓄婉转的秋波暗送,穿廊过墙,不一会便一脚踩进静容院里。正好仆役鱼贯端上热乎上锅的鲜菜,曲锦枝暗道来得及时,饭香扑鼻,垂涎欲滴。
曲振武见他来,“噗呲”笑道:“…倒是难得能在府里的饭桌上看见你,兔崽子!”
曲锦枝装作听不懂他话里暗示,捋了外袍曲腿就坐下,忝了嘴脸谄媚讨好:“…阿爹说的什么话,一家人自然是应当坐一张桌子吃饭的。”说着还亲手给曲振武夹了一只锅碗里最肥大的鸡腿。
曲振武被他几句话的马屁拍得舒服,伸手不打笑脸人,便不再跟他计较。然而面上偏还端着,仍板了一张脸故作威严状。待一家子开了饭,却又心口不一,很受用地抓了小儿子孝敬的鸡腿张嘴就啃。
曲振武饭时有话不便多说,于是等在用毕了午膳单独将曲锦枝留了下来。父子二人去了曲振武的书房里,关起门来叙话。孙绪对于丈夫与儿子要说什么也是略知一二,便只笑而不语将曲锦林夫妇送了出去。
书房之中,父子俩一站一坐,曲振武手扶桌案,与小儿子一问一答。曲锦枝难得坦率,他阿爹问什么,他答什么。一通话下来,曲振武将曲锦枝心里那点儿儿女心思知晓得差不多了,便最后一锤定音:“…你可知道,你阿
第66章 莺燕(2)
待将曲锦枝弄了走,却是一转身就“凶神恶煞”去了曲振武的书房,将丈夫堵在里边不知道做的什么。静容院服侍的一众丫头子只知道之后男主子从书房里出来的时候,满面红光地四处揉捏按压手臂龇牙咧嘴,姿态怪异。
曲锦枝不知自己将亲父“坑害”了一把,他从曲振武书房里出来,就回了他自个儿的怡春院,半个下午竟都没有出来。
他难得清闲,坐在桌案前头接着看他那几本兵书,任由丫头子涂脂抹粉地在庭前转悠也恍若未觉。晴霜和折桂一左一右陪侍在旁为他红袖添香,他也不似往日那般“兴趣”浓厚了。
两个丫头眼神黯淡,有些无精打采——主子自打年前起,便越发不碰她们了。
曲锦枝看书看得专心致志,没顾得上两个与他曾经也算亲密无间过的丫头如何在那儿黯然伤神,也仿佛不怎么闻得见满院子的脂粉香似的。
……
到了晚间时,曲锦榆从外而归,自然依照约定跑了来。
她来时,曲锦枝刚从孙绪那里回来也才在屋里坐下,她便一脚进来,就与晨间时一般自动自发坐到他旁边,自个儿伸了脑袋:“…揉吧,使劲儿揉,揉完了我好回去把头给洗了!”
“促狭的你,谁揉你的草窝脑袋!”曲锦枝抄了抄她后脑勺,揽过她的肩膀,与她肩并肩坐了,先声问道:“…今日与那个…如何”指的自是白日里魏乐带着她出去相看亲事的那一人家。
曲锦榆闻言,顿时耸拉了身子,像个泄了气的水囊袋子:“别提了,那一家的婶子怕是看不上我。”
曲锦枝挑眉,似是不可思议:“倒是还有人家看不上咱们曲家的宝贝呢”
曲锦榆一听,被他措辞逗乐了,笑得神秘兮兮:“这你就孤陋寡闻了吧你可知我阿娘今个儿带我去的是哪一家”
“难道不是之前大伯娘一直在说道的焦氏”
“不错,正是焦氏。”曲锦榆随手从一边取来被仆役剥好的果子,往口中一塞。
“焦氏如何会看不上你咱们两家素有交情,又有长辈口头之约…”曲锦枝哂笑,忽的瞥到曲锦榆手脚萎钝而眼中却有神采,骤而反应过来:“…怕不是焦氏看不上,是你不想被焦氏看上,做了什么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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